第一百一十章

只是这次普渡寺一行,他竟然又再度梦见了当年的那幕场景,但梦里救他的那个人,却并不是洛衾软。

他醒来后曾安慰自己那只是一场梦,梦里看到的那些东西自然不能当真。

但那幕画面,还有那张脸,却一直在他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他也曾想过,倘若前世救他的那个人并不是洛衾软,而是那位长安郡主,那么他最后的结局,是不是就会变得和前世不一样了?

见他低着头一直不吭声,祁炀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当即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子谦,我是真心喜欢宛宛的,所以,我也是一定会娶她为妻的……如果子谦你真的不喜欢她,那就尽量别为难她吧,否则,若是你们两人之间闹了什么矛盾,我一定会很为难的……”

他这番话说得君子谦一阵动容,因为他知道对方这句说的是真心话。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懂这位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为什么会单单对那位长安郡主情有独钟,就因为两人小时候见的那一面吗?可照他的说法,他和那位长安郡主也仅仅只见过了那一面啊……

其实他并不想过多干涉对方的婚事,哪怕对方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而且他也没想过要和对方相认,所以对方要娶谁,跟他并没有太大关系,只是于情于理,他都不希望对方走自己的老路,所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对方提个醒——

“可是属下听说,那位长安郡主对六皇子情根深种,这样,少将军也不介意吗?”

祁炀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当即一愣,而后笑了笑:“他们两人从小在一起长大,感情自是旁人不能比的,但要说宛宛对那位六皇子情根深种,我倒觉得未必,在我看来,宛宛对六皇子的感情,更像是妹妹对兄长的依恋,并非男女之间的感情……”

君子谦无声叱鼻。

岂止是对兄长的依恋,她后来简直就是疯魔了,哪怕温泽衍最后娶了洛衾软为后,她也依旧对他痴心不改……

他想不通这位六皇子到底有什么好的,虽然他兵败被抓后,对方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替她报仇才赐死他,但他却不认为长安郡主在对方心里真的有那么重要的位置,否则,她被他折磨的时候,对方安插在他身边的那些“暗桩”为什么毫无反应,他可是当着那些人的面堂而皇之地将她关进地牢的,但是他折磨了她那么久,那些人却没有一个人前去救她,足可见那位六皇子对她的真心不过只是嘴上说说。

只可惜那位长安郡主自己没能看清这一点,弥留之际还在傻傻等着自己这位衍表哥去救她……

“另外,除了六皇子之外,她和那位上官太医好像也关系匪浅……”

鉴于自家亲哥哥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说辞,他不死心地又抛出另一枚重磅炸弹。

祁炀这次明显一怔,脸上的神情也有些意外:“子谦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被反问地一噎,好半天才低声道:“因为……上官太医刚才去过她的房间,见她受伤后表情非常难看,而且还亲手为她包扎,根本不顾及男女有别……”顿一下,又补上一句,“属下觉得,上官太医应该很喜欢郡主,虽然郡主自己好像并不知道……”

他这话说得极其笃定,但其实他的底气并非来自他刚才看到的那幕场景,而是他前世无意间听到的上官亦萧和洛衾软之间的一番对话。

那时候的洛衾软已经拜了上官亦萧为师,跟他学习医术。

他被设局娶长安郡主之后,他其实暗中找人调查过,查到那晚的药是出自上官亦萧之手。

他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这位备受皇帝器重的太医,想让对方也尝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痛苦,却在对方的药庐外偷听到了他和洛衾软的对话——

“你为何要擅自偷拿我的药?”

“这是皇上的意思,徒儿只是帮着师父完成这个任务而已,难不成,师父还真要为了那位长安郡主违抗皇命么,徒儿这也是在帮师父您啊……”

洛衾软说这话的语气透着那么一丝理所当然,全然是一副为对方着想的态度,但上官亦萧听完却是怒极反笑:“你确定你这是在帮我?”

“自然,徒儿知道师父喜欢的人是长安郡主,可是郡主她根本就不喜欢您啊……何况,师父您心里其实也很清楚,郡主心里只有六皇子一个人,您和郡主是不会有结果的,徒儿这也是在帮师父您斩除情丝啊……”

“不用你多管闲事……还有,我没有你这个徒弟了……”

“师父,您别赶徒儿走,徒儿真的是为了您好啊,您一定要相信徒儿……”

“滚……”

“……”

这之后,他便歇了报复那位上官太医的心思,因为在这件事情上,后者分明比他还要更为痛苦。

后来一次秋狩途中,皇帝意外遭遇刺客偷袭,上官太医也不幸被乱箭射死。

所有人都以为他当时是为了救洛衾软而死,但他却是看清了,上官太医当时真正想救的人分明就是在洛衾软身后不远的那位长安郡主。

只可惜,那位长安郡主当时已经吓昏过去了,并没有看到上官太医的这片痴心。

而且她被救之后,也同样以为上官太医当时想救的人是洛衾软,所以干脆连上官太医的葬礼都没去参加。

他当时倒是去了,在看到跪倒在上官太医墓前痛哭不止、口口声声感谢对方救命之恩的洛衾软时,他突然在想,外人离得远,或许的确没有看清上官太医当时到底想救谁,但洛衾软本人难道会没有看清吗?

但这个念头当时只在他的脑海里闪了一下便飞快消逝了,他也并没有去深究和细想,只觉得洛衾软都已经哭得那么惨了,他还是不要去戳破她对上官太医的这份感激了。

如今再次回忆当时的场景,他突然发觉自己看到的画面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

洛衾软虽然依旧在哭,但是他能感觉得出,她其实并不伤心,只是哭给其他人看的,所有人都称赞她和上官太医师徒情深。

但他心里却很清楚,他们这对师徒,早就名存实亡了。

可是为什么当时的他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呢?

他这样想着,而祁炀那厢也因为他的沉默再次生出误会——

“看来,子谦你是真的不喜欢宛宛……”

这次,他说的是一个肯定句,没有任何打趣的成分。

君子谦没有反驳,他确实是无法对那位长安郡主生出任何好感,哪怕她和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只是,他也同样不忍看到自己这位前世没能活着见过面的亲哥哥难过,所以他凝滞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请少将军放心,虽然属下并不喜欢长安郡主,但只要郡主她不做对少将军不利的事,也不背叛少将军,属下是绝对不会和她作对的……即便她苛待属下,属下也绝对不会让少将军为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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