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对着外面小声喊，“宋芙，你在吗？”
宋芙说，“嗯。”
蒋邵川问，“我后面的拉链拉不上，你帮我拉一下好不好？”
宋芙说，“好，你开门。”
蒋邵川慢慢地把门推开，姿态比较扭捏，都不敢抬头看人，迅速地就背过身去，把背部那条没能完全拉上的拉链对着宋芙。
可是更衣室里有一面镜子。
宋芙走过来，还是通过对面的镜子看到了蒋邵川的正面。
蒋邵川穿的旗袍是长至脚踝的款式，但两边开了高叉，一直开到大腿中间。
虽然他的线条不如女性般前凸后翘，但是他的骨架偏纤细，腰也窄，再往后看，露出的背面皮肤偏白，臀部也有个翘起的弧度。
“宋芙？”蒋邵川见宋芙一直站在他身后没动，就喊了他一声，“你干嘛呢？”
“没。”宋芙忽然惜字如金，迅速地挪开目光，手摸上旗袍后面的拉链。他微凉的手指碰到蒋邵川后背的皮肤，虽然很快就移开，但还是让蒋邵川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拉链一直从腰开到后颈，宋芙把拉链往上拉，拉链触到皮肤，那种若有若无的触感，就像她的手指把蒋邵川的脊骨轻轻抚摸了一遍一样。
蒋邵川只穿了那么薄一件在身上，可还是忽然觉得很热。
他甚至不敢说话，狭小的试衣间里只能听见拉链头划过拉锁的声音。
唰啦——
拉链质量不佳，拉到中段的时候卡了一下。宋芙站在蒋邵川的斜后方，对面的镜子正好可以让蒋邵川看见宋芙的动作和表情。
他看见，宋芙似乎很专注地在和不顺畅的拉链作斗争，长长的睫毛垂着，目光也垂着，但喉咙却似乎滚了好几次。
蒋邵川更热，手指抓了下旗袍滑腻的布料，小声问，“还没好吗？”
宋芙的声音莫名地也很轻，她说，“别急，很快了。”
然后手上一用力，拉链头划过了那个卡着的地方。
拉链终于拉到顶部，他们的目光在镜子里相遇了。
“好了。”宋芙没什么表情地说
蒋邵川也不知自己在慌什么，转身把他往后推了一步，迅速关上更衣室的门落锁，然后自己靠着门板，很猛地吸了一口气，再强迫自己缓慢地吐出来。
镜子里，那个穿着旗袍的他看起来不像他了，但确实和他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在情感上与余川高度共鸣了。
他想，如果他真的是女孩儿，那似乎也是不错的事情。
蒋邵川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只是刚才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穿着旗袍站在宋芙身边的那一幕挥之不去，甚至感觉有一点心酸。
他其实还没有好好看看自己穿女装的样子，缓了缓情绪之后，慢慢地镜子面前伸展骨架站直了。
他勇敢地和镜子里面的自己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触摸到冰凉的镜面，手指移动，下滑，通过镜面摸了摸自己的脸，喉结，在平坦的胸口处停顿了一下，再继续往下。
无论如何他还是男性的身体，即使再瘦，穿女装，尤其是很显线条的旗袍，还是有点不伦不类了。
如果他是余川。
如果他是余川，他一定会很痛苦。
他明明如愿以偿，穿上了心爱的裙子，却也不得不直面一个很残忍的事情:他的灵魂选错了躯壳，他的心再如何向往，丑陋的还是丑陋的。
比如领口上面微微凸起的喉结，他想用手按进去，让自己的脖颈有平滑的曲线，可是这样只会让他加倍感受到它的存在。
蒋邵川把手垂了下来，他侧过身子，在镜中观察自己的侧面。
开高叉的旗袍让他能隐约看见自己的腿，并不搭调；腰还算薄，裹在这个尺码的旗袍里并不会显得特别奇怪；胸显然是不可能有的，他自己向前努力挺了挺，看见镜子里呈现出来的奇怪曲线，无声地笑了笑。
他自己一个人在更衣室里待了好一阵子，等到要换衣服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还得找宋芙帮一次忙，因为身后那条拉链，他还是搞不定。
这一次开门的时候宋芙靠在旁边玩打火机，金属的盖子被他反复地甩开，合上，发生清脆的低响。听见蒋邵川叫他，他没说什么，直接走过来，迅速地把拉链往下一拉，就走开了，快得蒋邵川都没反应过来。
换完衣服之后蒋邵川抱着旗袍走出来，宋芙说，“走吧，找老板娘要个袋子装一下。”
蒋邵川:“啊？”
宋芙说，“我付过钱了。”
蒋邵川还是:“啊？？？”
宋芙看他一眼，“啊什么，这条旗袍我买了，走吧。”
说完大踏步往前，蒋邵川愣了一下，追上去，“不是，买回去干嘛呀？”
宋芙说，“都这么麻烦人家老板娘了，你好意思不买？更何况。”她垂眼看了看被蒋邵川搭在手臂的旗袍，又看看蒋邵川，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是吧，你就留着穿呗。”
蒋邵川:“……”
蒋邵川抗议了，“我穿穿感受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阿宋姐姐，咱俩这么好的姐妹了，我不回送你一条我心里都过意不去了！”
宋芙假模假式地勾了勾嘴角，“谢谢你啊小川妹妹，不劳你费心，我有了。”
蒋邵川:“？！”
宋芙说，“段导早就给我邮了好几套衣服了，而且要求我最近都得穿睡衣睡觉。”
蒋邵川:“！！！”
蒋邵川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实际上眼睛里已经开始冒星星了，“哎哟是嘛！怎么也不给人家看一看呢！”
惭愧，他眼前都已经浮现出美女阿宋裙角飞扬、风情万种的样子了。
“你想多了。”宋芙无情地击碎了他的想象，“段导说在拍桥洞初遇那场戏之前，你什么都不能看。”
蒋邵川失望地扁了扁嘴，“行呗。”段导吩咐的事情总是有段导的理由，他看不能看，想象一下总没错吧。他追着宋芙问，“那你穿的那睡衣长啥样啊？是裙子吗？粉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