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邵川吃痛，动作略有迟疑，宋芙迅速地捏住他的下巴把他往后推。
“蒋邵川，”宋芙的声音有点哑，喘着气问，“你在干什么？”
蒋邵川的下唇冒出血珠，但他没有管。
他也喘得很厉害，依然固执地看着宋芙，固执地说，“我在亲你。”
他早知道宋芙会生气，会推开他，但宋芙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他，他就成功偷到一个吻，尽管这个吻曾经那么理所当然地会属于他，但命运对谁都不公平，他此刻竟然因为这个吻吻红了眼眶。
宋芙觉得自己脑袋有些犯晕，她想她一定是被气的。
她向后踉跄了一步，扶住身后的桌子，说道，“很晚了，你回房间去吧。”
蒋邵川还想说话，然而一个音节还没成型，就被宋芙打断了。
宋芙背在身后的手因为用力抓着桌沿青筋暴起，她跟蒋邵川说，“什么都不用说，回去，就现在。”
电影开拍的日子一天天逼近，留给两个人收拾情绪的时间其实并不太多。段导在他们三个人的微信群里询问情况，他们都是一派和睦一派繁荣，一副感情甚笃，合作良好，非彼此搭档不演的样子，开玩笑也很熟练，表情包丢得一个比一个快，让蒙蔽在鼓里的段导甚是欣慰。
此乃成年人一大特色:粉饰太平，很难说是优点还是缺点，但时间久了可以让事情不咸不淡地给揭过去，而且该怎样还能怎样。
三月底的南方开始有些倒春寒的迹象，雨水沾湿零星春光，气温骤降，冻得人手脚冰凉，刚脱下没几天的厚重毛衣又加倍给穿回身上。
这天“希尔顿”三楼的两个房间的门同时打开了，里头一左一右出来两个人，是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裹成球的蒋邵川，和看起来穿得轻便很多的宋芙。
他们同时开门，同时往外迈出步子，猝不及防在走廊打了个照面。
蒋邵川的表情空白了一会儿，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虽然截至今天，他们的冷战——这么说可能不太准确，但姑且这么说着吧——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但是，同时出门这么低的概率都被他们碰上了，还死犟着不讲话就有点说不过去，毕竟他们还是要一起演戏的。
蒋邵川的脑子里迅速排开几种方案:早啊宋芙。
好巧啊宋芙，哈哈这么巧啊，宋芙你也出门啊，吃早饭了吗宋芙。
宋芙感冒好点吗，今天天气这么冷，穿这么少当心又着凉啊。
结果这些话一句都没用上，因为宋芙比他先开口了。
宋芙很自然地说，“邵川，我房间里的热水壶坏了，可以借你的用一下吗？”
蒋邵川的舌尖打了个结，“呃，啊？”
宋芙重复，“我房间里的热水壶坏了，可不可以借你的用一下？”
蒋邵川反应过来了，赶紧点头，身子往旁边让了让。
宋芙越过他进去他的房间，他跟在后头，一直在琢磨刚才那句话有哪里不对。
等到宋芙把热水壶找到了，准备去装水，他才猛地回过味来:刚才宋芙是不是叫了我一声邵川？是吧是吧？没有听错吧？
“宋芙！”蒋邵川行动快过大脑地喊了宋芙一声。
宋芙转过身来看他，“怎么了？”
蒋邵川当然不会傻得去问她你怎么叫我邵川了，摇摇头说没事，又跟着他去洗手间的洗手台装水，趴在门框上问，“你烧热水吃药吗？感冒还没有好？”
宋芙说，“差不多了，再吃两天药巩固一下。”
蒋邵川说，“那你还穿这么少啊，今天可冷了。”
宋芙装好水，出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看了他熊一样的装扮，笑了一下，“我没你那么怕冷。”
蒋邵川撇嘴，要风度不要温度，也不知道谁之前发烧呢。
十五分钟后，水烧开了。
宋芙到隔壁拿了感冒冲剂泡来喝，喝完就和蒋邵川一块儿出门了，特别顺利成章。
这种情况，宋芙有一定心得，毕竟在之前和蒋邵川的那段恋爱中，她积攒了许多吵完架后和平翻篇的经验。
蒋邵川就不一样，他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早晨的不安全感都写在了脸上。
“你一直看我做什么？”感觉到一直往自己这边瞟的目光，宋芙问。
蒋邵川纠结了一下，问了个跟自己所想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真不冷吗？”
宋芙说，“不冷，其实我里面穿得挺多的。”
蒋邵川“哦”了一声，继续纠结地往前走。结果走了几步，他听见宋芙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他再一次行动快过大脑，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了下来，往宋芙脖子上套。
套上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不对，可宋芙没躲，也没自己接过来，他就只好低着头硬着头皮给宋芙系，直到把宋芙半张脸都埋进了毛茸茸的围巾里。
宋芙问他，“那你呢？”
蒋邵川说，“我不冷，我本来衣领就够高了。”
宋芙露在围巾外面的那双眼睛就弯了一下，“谢谢。”
蒋邵川真的服了。
他想这人适应能力和心理素质未免也太好，而且还他妈挺听劝的，让他脱敏就脱敏了，很有为戏奉献一切的精神。
还是说，干脆就是他那灵光一现想的办法太好，能活生生把拧成麻花的人给捋直了？
捋直了也好。
不，蒋邵川犹豫，是不是也没那么好？
一时间蒋邵川思绪乱飞，感慨千千万，甜的酸的苦的辣的，他只恨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不够，道不尽此刻心绪万分之一的复杂。
这一天两人像之前那样在县城里一边转悠一边观察，时间过得比单独行动的时候快多了。
转眼就到天黑，气温又降一些，阴沉了一整天的天气也终于下起雨来。刺骨的冷风吹着轻飘飘的雨丝，好像能渗进人的骨头里面去。
宋芙不怕麻烦，出门时就带了一把伞在身上，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不过伞不太大，由两个人共撑，还是会显得有一点挤。
两人走在潮湿又冷清的小道上，肩膀叠着肩膀，又谁都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