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No.63

中缅边境山脉。

“你想好了?”周衡从简易的木屋里走了出来,看着一箱又一箱的货箱装上越野车,朝站在前面的人问到,“现在风头这么紧,你确定要颂坤去给杰森收尾?国内可不比边境。”

他的人早在三个月前就传来了消息,杰森在国内私自走了一批毒品,而这批毒品并不是普通的毒品,而是N2CI的残次品。

跟在韩慎身边这么久,对于他的新型毒品周衡也了解了不少,但照韩慎的意思,那种残次品早期就被全部处理掉了,杰森那批货的来源自然是有很大问题。

他早就说了那个雇佣兵不可靠,没想到还真给他说中了。

但是韩慎却要颂坤去处理这件事他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颂坤是谁?颂耶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弟弟!而颂耶又是谁?十三年前差点联合警方卧底成功让韩慎吃枪子的人!

周衡虽然不知道这两兄弟关系怎么样,但他总觉得让颂坤去不合适,明明韩慎身边还有好几个做事麻利干脆的人选。

“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毒枭一身白色中山装,胸前带着条珠串,底端鲜红的穗子垂在腹前,手里杵着一根龙雕木杖站在木质栈道上看着不远处货车旁指挥的年轻人,面上一派清风儒雅。

周衡看了他一眼,犹豫半响道:“那个雇佣兵背叛了你,你就不怕这小子也一去不返?在新南那的毕竟是他亲哥。”

韩慎目不斜视:“他不会,这次新南之行他除了要处理那批货之外,还会把霏白带回来。”

韩慎这几年在金三角是出了名的行事谨慎果决,行踪隐蔽到军方连影子都摸不到,但唯独在颂耶的事情上,总会表现出让人匪夷所思的宽容。

周衡惊得眼睛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你疯了?你儿子明显是跟条子一边儿的!就不说颂坤能不能把他带回来,就算能,你还打算留着他?你别告诉我你已经忘了当初差点死在他手里。这是有天大的误会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谁告诉你他一定就是警方的人?”韩慎眼底瞬间迸发出一股冷意,朝身侧的人扫了过去。

周衡一愣。

韩慎冷冷道:“我说过我需要他升级N2CI的合成式。”

周衡被毒枭看得后背直冒冷汗,心说你简直就是疯了!竟然让一个背叛你的人帮你制毒!

缓了缓,他鼓起勇气道:“就算他不是条子的人,我也不觉得他会心甘情愿为你卖命!”

沉默片刻,韩慎突然笑了起来,眼底的冷绝一扫而空,转替的是胜券在握的笑意。

“那你觉得他在为谁卖命?记得我当初让杰森去新南是做什么?”

周衡一顿,道:“跟董三林交易你那批新货。”

“但是交易没有完成。霏白和杰森已经打过照面,以霏白的心思不会不知道杰森在新南的目的。”毒枭顿了顿:“如果是这样,那批货呢?”

周衡愣住了。

至今为止那批货一直没有消息。

他的手下很明确的说了颂耶跟杰森在新南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如果颂耶跟条子是一伙的,为什么杰森带去的那批货没有被找出来?

颂耶没有说?不应该啊。

“那批货还在新南,警察没有找到它。”韩慎笑到:“或者说,他们根本没去找,因为霏白根本没有跟他们透漏这方面的消息。”

周衡蹙眉,对毒枭莫名的自信感到不解:“你怎么知道?也许货已经被找到了,只是消息被封锁了没有传出来。”

韩慎轻扫了他一眼,道:“从货船靠岸的那天晚上开始,那批货就已经在董三林的监控之下,至今都还好好的躺在新南东港的某个集装箱里。”

“!”周衡:“你是说……是董三林告诉你那批货没有被查?”

毒枭给了他一个‘那不然呢’的眼神。

周衡不敢置信道:“你就不怕董三林单方面吞了那批货?”

“他不敢。”韩慎说:“那批货他没有验,不知道真假。而且就算他想,也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冒险。”

周衡一顿,半响道:“那要是条子想利用那批货钓鱼呢?你让颂坤去不是自投罗网。”

“不管警方有没有发现那批货,颂坤都是去处理这件事的不二人选。”韩慎看着不远处的年轻人指挥着最后一箱货上车,沉厚的声音中透着些许冷意:“就算暴露也不需要担心,霏白死也会想办法保全他这个兄弟。”

周衡对毒枭的家事了解的并不是太深,本能的怀疑到:“他连你都敢……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在乎他这个兄弟?”

“他会的。”毒枭看向不远处年轻人没有伤疤的侧脸,渐渐与脑中一张柔美的女性面容重合,“因为能让他心甘情愿卖命的对象从来都只有一个——”

周衡:“谁?”

不远处的年轻人像是感觉到了栈道上的两人正在谈论他,下意识看过去。

四目相接,颂坤眼底浮出一丝疑惑,韩慎笑的儒雅,轻轻吐出两个字。

“祁忱。”

新南新荔湾小区。

九层,中式装修风格的飞机户,整体布局简约,随处可见葱郁的盆植,地砖光亮一尘不染,隐隐映出雪白的吊顶,屋内成套的红木家具款式板正,可以看出房子的主人的审美非常传统。

“老闵,帮我拿一下柜子上的茶罐,绿色的那个。”一道温柔的女声从厨房传了出来。

正在客厅看书的闵局闻言放下手里的《刑事侦查手册》,取下眼镜起身道:“来了。”

油亮的橱柜上摆着样式不同的瓷器,闵局伸手去拿茶罐的时,目光在一侧的相框上停留了数秒,接着拿下茶罐看着罐子上的毛峰二字走向厨房。

“老婆,这罐子里是绿茶啊,你之前不是一直只喝红茶的吗?”

闵夫人两鬓微白,五官有种岁月沉淀后的柔美。她接过茶罐,瞪了自己老伴一眼,道:“不是我要喝。阿恂刚打电话给我说要过来看看你,我这不寻思给他们泡杯茶。哦,他还问你手机怎么关机了。你是不是又忘记充电?”

闵局一愣,忙掏出裤袋里的手机,果然黑屏,怎么摁都不亮了。

“我这记性,我去充电我去充电。”闵局拍着脑门转身,突然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桌上的茶杯,“…阿恂要带人来?”

“嗯。”闵夫人点点头,往第二个杯子里倒着茶叶,“阿恂说那个小伙子姓祁,你认识的。”

闵局微顿。

“怎么,你不认识?”盖上茶罐的盖子,闵夫人看向老伴。

“……认识,认识。”一抹思虑转瞬即逝,闵局继续笑到:“我先去给手机充电,他们说什么时候到?”

“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已经在路上了,应该马上就到。”

叮咚——

闵夫人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

门外。

祁霏白:“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没关系,闵局不会介意的。”贺恂松开门铃,看了他一眼道:“而且你一个人要怎么回去?”

“……”

咔哒,贴着福字的枣色防盗门被打开。

贺恂看着站门内的女人点头道:“师母,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来来来,快进来。”看见贺恂,闵夫人的眼睛都笑弯了,微微侧脸朝后面喊了一句:“老闵!手机充上电没有?快出来啊。”

贺恂拎着牛奶果篮率先走了进去,祁霏白看着屋内出现的另外一抹男性身影,微微垂下头跟着走了进去。

闵夫人的目光从贺恂身上渐渐移向走在他身后的年轻人。

祁霏白也注意到了这道打量的目光,抬起头道:“您好。”

祁霏白长相属于斯文俊秀的类型,加上恰到好处的礼貌举止很容易赢得妈妈辈女性的好感。

果不其然,闵夫人也被这个年轻人引得自发送上九十分好感度,笑眯眯道:“小祁是吧?来来来,快到屋里坐着,屋里暖和。我还给你们倒了茶,别客气啊。”

祁霏白双手接过局长夫人递来的拖鞋,礼貌一笑:“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闵夫人看着他笑到,不知怎么对这个姓祁的年轻人颇有好感,转头看向正在换鞋的贺恂:“阿恂啊,要不中午留下来吃个饭?”

贺恂:“我们……”

这时一身衬衣黑裤打扮的闵局也走了过来,附和道:“来了就吃顿饭吧,你师母做了你爱吃的红烧猪蹄,你之前不还说过想吃吗?”

“对对。我再去弄点小炒,你们去客厅先聊着,好了我叫你们,啊。”说完闵夫人都没给两人说话的机会,带着一脸春风般的笑意,哼着段黄梅戏的调子就往厨房里去了。

“……”

“……”

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的贺恂和不知道要说什么的祁霏白对视一眼,后者在心里叹了口气。

闵局扫过贺恂身侧的祁霏白,朝里面指了指:“还站着门口做什么,进来坐吧。”

三人相继走向客厅,两杯热气腾腾的绿茶已经被放在了红木茶几上,除此之外还有一本书和一幅老花镜,闵局指向三人沙发示意他们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了一侧背靠阳台的单人沙发上。

凭借多年一线干警的敏锐直觉,闵局料定贺恂来此的目的肯定不止看看他那么简单,扫过他身侧的祁霏白,他问到:“来的这么急,是酒吧的案子有进展了?”

贺恂坐下来开门见山道:“嗯,已经有了线索,这次来就是跟您报备一下明天晚上的行动计划。”

闵局微微挑眉,脸上透出一丝喜色:“明天晚上?动作挺快啊,说说看。”

祁霏白坐在最外侧,贺恂坐在两人中间,他听着贺恂把明天晚上要打击森彪俱乐部举行非法格斗的计划完整的说了一遍,眼睛却始终只是盯着茶几上的透明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贺恂:“基本行动计划就是这样,我和祁霏白会先混入拳馆,郝岳洋和特警支队在外负责支援接应,所有参与非法格斗的嫌疑人我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错,这种聚众的大型违法活动绝不能姑息!”闵局闻言重重点了点头,正色道:“不过你确定酒吧的命案与森彪俱乐部有关?”

贺恂:“八九不离十,邓柔死于海/洛因过量。而无限制格斗里选手滥用毒品充当兴/奋剂不算稀奇,再加上她生前是被森彪俱乐部的车仍在酒吧门口,所以我觉得邓柔的死跟森彪俱乐部之间肯定有直接关联。”

闵局思虑片刻,道:“好,我知道了。明天晚上就按你的计划部署行动,一定要注意安全。”

“是。”

接着闵局把目光转向坐在贺恂身侧的人:“祁霏白。”

被点到名的人微微一僵,抬起头看向坐在单人沙发上的人:“闵局。”

闵局眼底微光一闪,笑到:“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出来了感觉怎么样?”

目光若有似无的飘向贺恂,祁霏白道:“挺好的。”

闵局欣慰的点点头,看向贺恂:“刚听你师母说你跟他一起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贺恂没有隐瞒,直接道:“那天晚上在酒吧碰上的,邓柔是他的朋友。”

闵局一愣,他和酒吧里的那个死者是朋友?

没等闵局提问,贺恂解释道:“祁霏白出狱那天是邓柔开车路过把他顺回了新南,并且给他介绍了酒吧里的工作。”

闵局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那你们现在是……?”

贺恂又把在森彪俱乐部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与童肖和郝岳洋的诧异不同,闵局显然对祁霏白身手不错这件事丝毫不感到惊讶,只是半响对祁霏白说了句“注意安全。”又叮嘱贺恂要把祁霏白照看好。

这句叮嘱莫名让贺恂想起三个月前闵局对祁霏白过于溢出的关注,尤其那句‘必须把祁霏白完好无损的带回市局’让他至今都还记得。

“我会的。”

闵局安心的点点头,说:“你父母今年过年没回来,昨天你师母打电话给你让来吃饭也不来,一个人过春节就这么有意思?”

贺恂:“不止我,他也在。”

“……谁?”

“祁霏白。”

明显看见了闵局眼里停留甚久的愣怔,贺恂解释道:“酒吧被查封了,他暂时没地方去,我就让他在我那先住几天。”

“这样。”了解了事情原委的闵局露出了恍悟的神色,看向祁霏白认真道:“要是有什么困难的地方,你可以跟我说。”

祁霏白温和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闵局见怪不怪,和贺恂唠了两句家常闵夫人那边就喊吃饭了。

三人从沙发上起身,离红木橱柜最近的祁霏白自然的瞥了过去,接下来的画面让他浑身的血液像是停止了一般,脸上的血色飞速褪尽,喉管被死死堵住根本无法呼吸。

镂空的红木橱柜上摆着一个木质相框,边缘已经被磨得非常光滑,照片里两个男子扬笑并肩而立,一人五官便硬气的俊朗,双手垂在身侧站姿标准,一人身穿白大褂,双手交叉在身前拿着一份文件夹,温文尔雅的气质隔着画面都能体现出来。

不难认出其中一个是闵局,而另一个人……

上个世纪的拍照构图特色非常明显,照片背景中占了小半空间的‘化学研究所’这五个字让祁霏白心底生出一种痛苦,而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则直接让他这种痛苦加剧。

看见祁霏白突然停顿的动作,同时也注意到了他面前橱柜上的相框,贺恂问到:“怎么了?”

祁霏白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头就对上了一双黢黑深邃的瞳孔,透过这双眼睛祁霏白都能看见自己的脸色是有多不正常。

他用力甩了甩头,说:“……没事,刚刚起的太快有点头晕。”

贺恂伸手去扶他,但被祁霏白拒绝了。

“现在好多了,去吃饭吧。”

闵局跟在两人身后把这一幕看在眼里,轻声叹了口气,经过橱柜的时候轻轻放倒了那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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