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No.65

说罢贺恂从袋里摸出包软金砂,刚放进嘴里刚准备点上又是想起什么把烟盒往祁霏白面前一送。

“抽烟吗?”

祁霏白看着面前的烟盒,想到之前那个房产中介经理给他递烟的场景。

“这个问题你之前不是已经替我回答过了。”

贺恂知道他说的那次,点着了嘴里的烟,问:“那次我随口说的,真不抽啊?”

尼古丁的味道飘进鼻腔,好一会祁霏白拿起桌上那包烟抽出一根,熟练的放进嘴里,接过贺恂递过来的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了它。

祁霏白其实已经戒烟很久了,烟这种东西他在监狱的时候他想要还是有的,但是他从没提过这类要求。

贺恂挑了挑眉,祁霏白抽烟的样子要比一般人好看,他那双手的骨节很长,十指圆润甲床的大小恰到好处,指甲也被修剪的很干净,香烟在他手里反倒是像一个装饰品,衬的那双手更加好看。

“在监狱抽过烟吗?”

多年不抽烟的祁霏白忍着嗓子眼里的辣感,呼出一口白雾道:“没有。我已经有十三年没有抽过烟了。”

“十三年?”贺恂算了一下:“你坐牢之前就戒烟了?”

祁霏白抿了抿唇,心说糟了!

好在朦胧的烟气下为祁霏白遮挡了这一瞬间的僵硬,在心里暗暗狠狠骂了句自己的大意。

“……嗯,戒了。”

贺恂点了点烟灰:“戒了还抽?就不怕又得戒?”

“我以前烟瘾也不大。”祁霏白想起这个领导一天抽烟的次数,说:“比你养生。”

贺恂笑而不语,一根烟转眼见就只剩一半。

“你们干刑警的是不是烟瘾都特别大?”祁霏白看着他道:“你那个领导也是。”

贺恂心说老一辈的一线干警没几个不是老烟枪。

“那倒不是。”没在继续抽,贺恂把剩下的一半烟直接摁进了烟灰缸里,“以前办案子忙到半夜,人累,脑子里又被塞满了线索和细节,那时候要是来跟烟都感觉梳理的更快一点。”

“吸食尼古丁会让脑中的多巴胺数量增加,给你带来自信和放松等虚假的幻觉。刺激交感神经影响副肾髓质从而释放肾上腺素,心跳,血压,呼吸的升高加快让你感觉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但这些都是假象,时间越久你就需要高浓度的尼古丁来维持那点幻觉。”

祁霏白淡淡道:“我要是你,我会选择睡觉。休息四十分钟会让你的思路清晰不止一个档次。”

“什么多巴胺副肾髓质,你上哪知道的这么多?”贺恂看着他手里的烟笑了:“那你呢,为什么戒烟这么久又开始抽了?你需要那些幻觉又是为什么?”

祁霏白摁灭了只抽了两口的烟,道:“我只是看看跟我以前抽的是不是一个味。”

贺恂来了兴趣:“烟还有别的味?”

“你这烟好,软多了。”祁霏白点点头:“以前路边小摊卖三块钱一包的烟,就硬得很。”

贺恂知道他说的是口感,把桌上的烟盒重新放回袋里,说:“幸好戒了。”

祁霏白不予置否的笑笑。

“明天晚上的行动紧张吗?”贺恂问。

“不紧张。”祁霏白摇了摇头,反问:“老板你紧张吗?”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贺恂愣了一瞬,哭笑不得道:“还叫老板,你是指望我给你开工资?”

“趁早习惯一下。”祁霏白耸了耸肩,一幅你占了便宜的表情,“不过我这样的可不多见,老板你可以考虑一下。”

的确不多见,连那个森彪的经理都想挖墙脚了。

“我需要你保护?”贺恂环起手臂,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歪着头看祁霏白:“算盘打的挺响,还想在我这打工还债。你忘了我自己都还是在打工?”

“昨天我看你“老板”气场挺足,我都差点都想给你两拳。”祁霏白毫不吝啬的对贺恂的演技给出最高评价。

贺恂轻哼一声:“要我说谢谢吗?”

祁霏白摊手:“我这是在夸你。”

贺恂扫了他一眼,起身把燃气上的火关小了些,掀开砂锅的盖子,红豆的香气在厨房里飘散得更加浓郁,从一旁的罐子里拿出块冰糖放了下去,再次盖上后随口问到:

“你觉得给邓柔注射毒品的人,是出于什么心理?”

提起邓柔,祁霏白眼底暗了一下,半响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贺恂坐了回去:“这可不像是你的看法。”

祁霏白看着他,“我的确不知道,黑拳市场鱼龙混杂,十个拳手八个用毒,海/洛因对那种地方来说太常见了。你们调查了邓柔的背景有什么问题吗?”

“小太妹一个,接触的人也都挺杂的,咖位最高的也就是你打工那家酒吧的老板,别的基本上不了台面。她姐姐邓莹倒是中规中矩的开店,生意不错,邓柔也是一直靠她给钱才能在外面混的那么开。”

祁霏白淡淡道:“所以邓柔在那种环境下能接触到毒品并不稀奇,对方可能并不知道她对药物过敏。”

“但是——”

“凶手帮她清理指甲这事做的又很刻意。”祁霏白接到。

贺恂勾起唇角,看着他道:“这不就理出来了?”

“但是一支海洛/因注射剂的剂量不足以至正常人死亡。”祁霏白说:“邓柔体内的海/洛因剂量并没有超标吧?”

贺恂一噎,的确没有超标,不然林楠早就跟他说了。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给她注射毒品的人不知道她会因此丧命。二是给她注射毒品的人知道她对药物过敏,想借此杀了她。”

祁霏白顿了下,继续道:“但如果是故意行凶,给邓柔注射毒品,并且清理可能留下证据的指甲,都显得有些不自然。她身上除了约束伤之外并不见其它虐待伤和被侵犯的痕迹。如果单纯是要她的命——换做是我,应该会选择更自然的方式。”

贺恂:“所以你觉得对方可能并不知道她对药物过敏,给她注射毒品时又遭到了她的反抗,在指甲里留下了对方的皮肤组织,怕被发现才会被清理了指甲?”

祁霏白点了点头:“我观察过那个假指甲,顶部比较圆润,虽然不如真指甲锋利,但人在发力时那种厚度的甲片完全可以掐进皮肤,而里面的真甲较短,完全可以做到只有假指甲上有残留,而且色差过于明显,会被清理掉属于对方正常考虑范围。”

贺恂问到:“既然对方那么谨慎,为什么又会用森彪的车把她丢在酒吧门口?”

祁霏白:“可能是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吧。”

“那你说不知道对方给邓柔注射毒品是什么心理是因为——”

“因为原因太多了,她圈子太乱,也许是朋友之间怂恿,也或许是她自己好奇又半路后悔被强迫,再就是被居心不良的人盯上了。”祁霏白看了贺恂一眼,淡淡道:“邓柔长得不错。”

贺恂垂下眸,他当然知道祁霏白说的这个长得不错是什么意思,毕竟吸毒的人散冰的时候都是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太容易让人有机可乘,甚至还有很多人乐此不疲于散冰中的女性。

“过失杀人?”

祁霏白半响嗯了一声,“她指甲卸的很干净,我不认为男性可以做到,当时现场应该还有至少一个女性,并且对美甲很熟悉。你可以排查一下她家附近的美甲店,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朋友经常跟她一起做指甲的。”

二十分钟后。

郝岳洋捏着一摞红包坐在自家别墅的客厅沙发上,举着电话道手机道:“大哥,今天是大年初一,你不休息别人还要休息呢啊!美甲店最起码关门到初三,你让我现在上哪给你找人去?”

“舅舅新年快乐!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软糯的童音从一身红色棉袄的小男孩嘴里发出。

郝岳洋抽出一个红包塞进面前大外甥的怀里,说:“新年快乐就行,舅舅我今天不过生日啊乖,玩儿去吧。”

“去行政许可科查营业执照。”手机那头的贺恂说道。

有营业执照就有联系方式,打电话总不可能没人接吧。

郝岳洋看着满屋乱跑的小辈一顿,抓着红包的手猛地一拍大腿:“对哦,行行行,我马上打电话去问!不愧是我老大,这线索出的就是快——”

贺恂:“不是我,是祁霏白。”

郝岳洋愣了一瞬,脱口而出:“你还跟他在一起啊?”

贺恂看了眼正在吃红豆薏米粥的祁霏白,走出厨房,说:“你有什么问题?”

郝岳洋连忙道:“没有没有!”

“舅舅新年好!祝舅舅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新年好就行!后面的词送你舅爹去,他保准高兴!玩儿去吧啊乖,舅舅打电话呢。”“好的舅舅,谢谢舅舅!”

贺恂听着那边接连不断的童音:“你倒是挺忙。”

“别提了,还不如上班呢!一个两千,一共五个,一下午就是两月工资。闹挺!”郝岳洋摸了摸头,把自己完全靠在沙发上:“我干爹干妈啥时候回来?”

“不清楚。”贺恂道:“我怎么不知道我爸妈成你干爹干妈了?”

郝岳洋:“那可不是。你准备让小白在你家住多久?”

贺恂抽出根烟放进嘴里,看了眼厨房的方向然后径直走向玄关的大门,说:“看他愿意住多久吧。”

“哟——”郝岳洋从沙发上弹坐起来:“你这语气有点舍不得啊,怎么,不会是真看上他了吧?”

贺恂面无表情道:“大过年的你这张嘴里怎么也吐不出象牙来。”

“我嘴里能吐象牙我还干刑警?你开玩笑。”郝岳洋啧了一声,“诶,说真的,头一次看你对人这么上心呢。真是没想到,你一开始不是对他挺反感的吗?当初在监狱都差点跟人动手了都。怎么转性了?”

贺恂打开玄关的大门走了出去,拖鞋在雪白无暇的地面上压出一个花印,吐出一口白雾,也不知道是热气还是烟雾,他淡淡道:“谁跟你说我反感他了?”

“哟哟哟,早上还是‘不是我想的那样’,现在就——”

贺恂打断了他:“我说你脑子里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我说我不反感他,就一定要跟他有什么?”

“嘁,没什么你对人家那么上心?还让肖肖去买鞋?那小子话太好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他买的不是你的码!”

贺恂穿的是四十四码,但是却让童肖去买四十二码的,还是年轻一点的款式,显然不是送给他爹的。

他家现在还有谁?这个答案不是很显而易见嘛!

“……”忙在商场挑鞋的童肖猛打了一个喷嚏。

贺恂顿了顿道:“他的行李被扣在物证。”

“别扯啊,这都几天了?你要把他东西拿回来不是一句话的事?实话就说呗,我又不歧视你们这样的。”郝岳洋语重心长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作为这么久的同事兼朋友,我是真心希望你早日找到归属。”

贺恂好笑道:“你是不是闲的很?”

然而话落就又听见手机那头响起一道软糯的女童音。

“舅舅好!祝舅舅新的一年万事如意、步步高升!”“好好好!终于说对了一个,给你个大红包!”“谢谢舅舅!”

塞完红包的郝岳洋连忙打住,对着手机道:“不不不,我挺忙的。我这就给你去找邓柔家附近美甲店的营业执照!等我消息吧!”

贺恂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手里的香烟已经烧到了烟蒂,灰黑色的烟灰结了一串,他这一动就掉在了地上。

‘说真的,头一次看你对人这么上心呢。’

‘实话就说呗,我又不歧视你们这样的。’

‘作为这么久的同事兼朋友,我是真心希望你早日找到归属。’

郝岳洋的话一遍遍重复在脑中,贺恂扔掉手里烧完的烟头,刚重新拿出一根,就在快要点燃的时候停住了,想了想还是把烟放回了烟盒。

雪还在下,温度很低,但是贺恂却一点也不觉得冷,也许是从屋里出来的热气儿没散发掉,又或许,是被心里某种新发现的情绪带的发热。

“你怎么站门口?”大门突然被推开,祁霏白露出半截身子,看着站在门口的贺恂问到:“不冷吗?”

某种炙热滚烫的东西在心里流淌,贺恂张了张嘴,看着那张被米色毛衣衬得愈发俊秀的脸,声音温和的一反常态:“我出来抽根烟透个气。”

祁霏白扫了一眼地上的烟灰,一张嘴,就是一片白雾:“哦,抽完进来吧,怪冷的。”说罢他就退进屋去了。

贺恂嘴角微微上扬,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嗯了一声: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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