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No.39

仓库里毫无遮挡的空间尽收眼底,斑驳的光柱中飞扬着尘埃,只有废弃的几根钢管前的笔记本电脑能证明这里之前确实有人。

贺恂微微一愣,同时也看见从侧门进来的郝岳海同样也是一脸空白。

郝岳洋:“人呢?”

让他们跑了?贺恂眉心一凝,随后就听见最先进入搜索的特警朝他喊了一句。

“这边好像有血迹!”

贺恂猛地回神,转头对郝岳洋道:“叫林楠进来。”没等他回答就三作两步朝特警那边走了过去。

“贺队。”特警朝他点了下头,蹲下身指着最下面的那根钢管,“在这里。”

贺恂不顾胸前肋骨发出的刺痛跟着蹲了下去,他面前的这根钢管已经锈迹侵蚀,血迹在上面并不显眼,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不同。

贺恂用食指擦拭了一些,顿时红褐色的液体跟浅色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放到鼻尖下闻了闻,淡淡的锈腥味钻入鼻腔,的确是血。

食指和拇指相碰碾揉了几下,一种血液特有的粘黏触感从指腹传来。

凝固了,但是还没有完全干枯。

贺恂抬起头,观察着四周的环境,据说这里本来是个储存钢材的仓库,五年前钢厂搬了新址,这个仓库就废弃了,本应该两年前被政府破拆的,但是因为资金不到位一直迟迟没有动工。

水泥地面布满了龟裂,不乏野草从缝中伸出,两扇门也一直是关闭的状态,空气的不流通导致潮湿,霉味也随之充斥了整个空间。

“贺队,你找我?”

贺恂抬起头,看见穿着蓝色防护服的林楠拎着勘察箱朝他走了过来。

待他走近,贺恂指着最下面的那根钢管说到:“你来看看这个。”

林楠扶了扶镜框,“有血迹?”

“嗯。”

取下了橡胶手套,林楠用手指轻轻沾取了一些没有干透的血迹,跟贺恂先前一样的动作,只不过反了过来先用指腹反复碾揉了几下再放到鼻子下方。

“是人血。”他放下手,观察着血迹分部的状态,“不像是喷溅型,血迹分部均匀,没有流动的痕迹,倒像是蹭上去的。”

环视了一圈这个废弃仓库,林楠继续道:“血液在载体上干涸的时间跟阳光,风速和湿度有关,颜色也有一个从暗红、红褐、褐绿、褐黄直到灰色的一个过渡。这里的温度低,湿度高,没有风也没有阳光,血液干涸的速度会稍慢一些。”

贺恂:“那这个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林楠再次碾了碾指尖,道:“看颜色应该不超过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那时候他还在市局。

“我知道了。”贺恂站起身。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钢管上那团血迹非常刺眼,随即又为这种想法蹙起眉。

我是怎么回事?之前一起恶性杀人案,死者被碎尸绞碎冲进下水道,硬井盖被翻开的一瞬间,红粉相间的肉沫出现在眼前时他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

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内心那股焦虑从何而来,贺恂最后只能把它归结到自己昨晚一夜没睡的结果上。

“老贺!”

贺恂一个回头,只见郝岳海在朝自己招手,郝岳洋也难得的安安静静的站在他身侧。

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贺恂低头朝林楠刚说出一个‘尽’字,就被他自动接了过去。

“尽快出结果是吧?放心我知道,快去吧。”林楠抬头看向他,顺势用手背顶了一下有下滑趋势的镜框,满脸我还不了解你的表情。

贺恂点点头,弯腰拍了下他的肩膀,“辛苦了。”

林楠则没所谓的耸耸肩,低头继续拿着棉棒沾取血迹。

“怎么了?”贺恂小跑过去。

郝岳海表情严肃,把现场留下的笔记本电脑递到他面前,说:“你看这个。”

电脑屏幕上是一个被打开的文件夹,而里面清一色的全是照片。

接过后勤递过来的手套戴好,随手点开了一张,贺恂也是愣怔了瞬。

眼前出现的是一条大型犬的尸体照片,原本浑身金黄色的长毛已经被血迹染红,少了一条后腿,前爪被残忍的反向折断,嘴边还有一大滩血迹,整个舌头拖在外面,像是被活活拽出来的。

贺恂蹙起眉,他没记错的话,这是温建柏的笔记本电脑。

郝岳洋摇着头,沉声到:“没想到这个温建柏这么变态!这些动物看着也不全像是流浪的,有的脖圈都还在呢!”

郝岳洋天生对动物充满好感,对家里养的一只土龟都是百般照顾,年年过冬都亲手织一件爱心“毛衣”给它套上,现在看到这种照片自然是非常愤怒。

贺恂继续往后翻着照片,依旧是动物的尸体照片,猫、狗、兔子等等,同样的浑身是血,同样的死状惨烈。

“麦克唐纳症状。”贺恂低声

郝岳海对贺恂突然冒出来的新词儿微微一愣,歪了歪头。

“啥?”

贺恂从照片上抬起头:“俗称连环杀手三要素。”

“哦,对!”郝岳海用手指点着空气,努力回想着在警校时的记忆,“那个什么尿床、纵火,虐待动物对吧!我听过,你们搞刑侦的就喜欢研究这些。听说你们早上还在温建柏家里搜到了杀人凶器?我看这杀人凶手基本可以确定了,哪个正常人电脑里会存这些照片的。”

贺恂没有做声,快捷键打开了CMD,输入了一行快捷代码后数十条记录显示在眼前。

郝岳海好奇的凑了上去,“哟,可以啊!早就听说市局黑面神无所不能,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我看你们队技侦小哥调我们禁毒怎么样,反正你也用不上!”

贺恂扫了他一眼,自动屏蔽了‘市局黑面神’这五个字,继续低头看着这台电脑的使用记录,很快他就发现者有近十几条痕迹的时间几乎相同。

“那个国外的交易黑网的入口是加密过的对吧。”他突然开口。

郝岳海:“没错。”

贺恂冷静道:“登入那个网站的人不是温建柏。”

“你怎么知道?”郝岳海挑挑眉,“现在温建柏贩毒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没准他是在上面进货呢?又或者他就是那个挂出2CI的私人卖家也说不定。”

“这个放照片的文件夹已经被删除了,只是被人又恢复了而已,恢复的时间跟登入那个黑网的时间是一样的。”贺恂点点屏幕上一行行字母后的时间线,“如果是温建柏,应该不至于会顺带连着自己删掉的东西一起恢复吧?”

“废话,这种多余的事谁会——”郝岳海一顿,半秒后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仓库,思考了数秒转头对贺恂道,“是有人在给我们留线索?!”

一旁的郝岳洋被说糊涂了,“线索?什么线索?这不是留温建柏有麦克唐纳症状的证据吗?”

按照地址,贺恂很快找到了其他几个隐藏文件夹,轻敲了两下触摸板,顿时七八个文件夹一齐弹出。

看标题大部分都是温建柏工作上的文件,直到其中一个命名为111的文件夹和一个定位软件的安装包引起了贺恂的注意。

文件夹中没有工作文件也没有虐待动物的照片,只有一段音频文件。

贺恂毫不犹豫的双击,打开,弹出音频播放器,加载,几秒钟后一段激烈的电子音乐首先从音响里传了出来,之中还参夹着摇骰子和醉酒后的人声。

“你怎么在这?我说了这货我只能给你一次!”

女人不耐烦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显得有些微小,贺恂不由把声音调到了最大。

“瞧你这话说的,大家都这么熟了,没必要为个新货翻脸不是。再说了哥怎么让你亏呢?你要多少钱,我给就是了!你开个价。”相对于女人,男人显得油腻非常。

“滚!温建柏我告诉你,我跟你这种人渣不熟!我最后说一次,这货给多少钱我都不会卖给你!”女人似乎非常生气,感觉又夹带着一丝惊恐,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我不就是弄死了你们后院那条狗吗?一只畜生值得你这么有共鸣吗?”男人嗤笑一声,随后威胁道:“秦丽,今天你要是不把东西乖乖交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在场的三人同时对视一眼,这竟然是秦丽跟温建柏的对话?

只听她丝毫没有被温建柏的威胁影响,反而再次提高音调:“你要是给它一个痛快就算了,但是你竟然活活把它的四条腿都砍了还拔了声带!你到底还有没有点人性?!”

温建柏竟然桀桀桀的笑了声来,正好背景里的电子乐接近尾声,声音越来越小,衬的他这一笑异常诡异。

“难道你不觉得有趣吗?”

“卧槽,这个温建柏真他妈是个变态!”郝岳洋终于忍不住骂出声。

录音里秦丽沉默半响,咬牙道:“你就是个疯子!”

“呵,我告诉你,今天不把货给……,就……你……”

后续的对话被新一轮的电子乐淹没,几秒钟后进度条到头播放停止。

贺恂:“这应该是误录的,温建柏发现后及时删除了。”

“杀人的肯定是这个孙子!”郝岳洋斩钉截铁到,“不然哪个正常人还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温建柏曾经练过拳击,而2CI可以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他的力量,想要把受害人活活打死也不是没有可能。这种杀人方式也很符合他的虐待倾向。”贺恂说。

郝岳海赞同的点点头,然后一手搭上贺恂的肩膀,笑嘻嘻道:“先祝贺你的连环杀人案离破案不远了!那现在是不是该帮帮我总结一下,到底是谁登入的境外贩毒黑网?还有你失踪的那个“帮手”,现在是不是跟温建柏在一起?”

“我们现在就去东港?”温建柏抬眼看向后座上闭目养神的青年。

这个叫祁霏白的年轻人果然说的没错,那个外国人果真不想兑现承诺,竟然在他的电脑上装定位软件,还通知了警察来抓他!

幸好他们发现的早,及时离开了那个废弃的仓库!不然他现在应该是在去公安局的路上了。

祁霏白睁开眼:“你跟他约好什么时候见面?”

“他说这三天都在东港办事,要我——”温建柏瞄了眼后视镜,“要我处理好事情就去东港找他。”

处理好事情,应该是指杀了他吧。

祁霏白抬手拍了拍病服裤子上蹭到的锈渣,问:“今天是第几天?”

“第二天。他还会信我吗?”温建柏有些担心,毕竟那个外国人只是想借他的手杀人,并不是真的想跟他做什么交易。

“为什么不信?能在条子手底下跑掉是你的本事,况且他不知道你已经发现了电脑里的定位软件。”祁霏白淡淡道。

“如果他不想给我货,要杀我灭口呢?”温建柏可没有忘记那个外国人手里有枪。

祁霏白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这点你完全不用担心,在别的地方不好说,在东港,他绝对不会对你下手。”

韩慎交给他的任务应该就在东港,所以他不可能在东港闹出动静,万一影响到交易进行,他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温建柏刚想问为什么那个外国人在东港就绝对不会对他下手,结果还没问出口,他就感觉眼前一阵灰蒙,霎时间事物都分裂成两份,渐渐扭曲成一团,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整具身体都有种失重的错觉,而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

方向当即偏离了正常机动车道朝一侧冲去,温建柏下意识狠踩下刹车,轮胎随之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鸣叫,整辆车在离护栏一公分的位置前停了下来,好在这里没什么人烟,这诡异的行车路线并没有进入别人的视线。

稳住了身体,祁霏白看向双手死死抓在方向盘上的温建柏,目光扫过他额角不停流下的冷汗,心里有了数。

“你上次这样是什么时候?”

温建柏心里很清楚他在问的是什么,喘着气回答,“前天。”

祁霏白垂下眸,心道他应该还能撑过今天。

“你先把车开到东港附近,等到了晚上再把车开进海里处理掉。”

听见身后那道冷静的声音,温建柏点点头,冷汗也随着他这个动作大颗滴落。

刚想发动继续上路,忽的他又想起一件事,扭过头问到:“那后备箱里的人呢?”

他现在开着的,是在仓库附近的路上拦下的出租车,司机当时就被他打晕直接塞进了后备箱,如果要把车开进海里,那司机怎么办?

“到了地方让他换上我的衣服。”祁霏白盯着他充血通红的双眼,淡淡道:“然后留在车上。”

温建柏一愣,看向祁霏白身上那套沾着血的病服,给那个司机换上他的衣服留在车上?

“……你的意思是?”

祁霏白缓缓闭上眼深呼出一口气,温凉的嗓音显得有些不耐。

“不然你想怎么去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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