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No.40

刑警支队。

林楠快步穿过忙碌的办公区,白大褂的衣角随着他的步伐微微向后翻起,很快他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都说破财消灾破财消灾,这我都财破了怎么就不消灾呢!我当初怎么就不多劝劝他,这下好了,闵局肯定会扒了我的皮,说不定还要把我调离刑警队!完了完了……”

刚走近就听见那人低头嘴里在嘀咕着什么,具体说什么他也没听清。

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只有他一个人,林楠问到:“怎么就你一个人,贺队呢?”

“一回来就被闵局叫走了。”郝岳洋抱着头惆怅的坐在椅子上幽幽道,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刚刚闵局那声从自家队长手机里溢出的怒吼。

他绝望的往后一瘫,抬眼看向林楠,表情要多颓废有多颓废:“你记得帮我安慰肖肖,他最爱的副队,我,可能撑不到他出院就要去山沟沟里当户籍警了。”

林楠推了推眼镜,不清楚他这什么闪沟沟什么户籍警是哪冒出来的,只面无表情的应到:“没问题。你走之后我会带他去吃本市最好的火锅店,有了美食的安慰,相信他很快就会忘记“最爱的”你,然后投入新副队的怀抱。”

郝岳洋愣了一下,当即从椅子上蹦起来咬牙道:“我靠!!没人性!”

林楠瞥了他一眼,意思我就是没人性怎么了?

郝岳洋此时完全沉浸在自己要被调岗的幻想之中,根本没有心情跟他耍嘴炮。

颓废的倒回椅子上,他问到:“你来找老大做什么?”

林楠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道:“仓库里的血迹鉴定结果出来了。”

血迹?!

我怎么忘了这茬!

郝岳洋一拍脑门,再次一个鲤鱼打挺,双手紧紧按在了林楠的两臂上,这可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所在!

他迫切道:“是谁的血?!”

林楠不动声色的把那两只满是烟味的咸猪手拍了下去,冷静的吐出了一个名字。

“祁霏白。”

傍晚,东港公路外浅滩。

空气中漂浮着海边特有的腥咸味,浪声由远至近,在沙滩上留下一道道明显的痕迹。

暮色中的大海与天际链接在一起,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无法用肉眼去分清那道分界线,而后方的公路上,星星点点。

“求求你们行行好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全靠我开出租养活。我真的不能死,我女儿还在医院等我,求求你们,别杀我……”

醒来的出租车司机已经换上了那套病服,此刻他已经知道接下来的处境,正跪趴在沙地上,不顾脸上沾满了沙土和眼泪,不停向面前的男人磕头作揖,只想这个人能放他一马。

而跟这个人一起的另外一名年轻人,却是一直保持着背对着他们的姿势。

祁霏白从换好衣服之后就一直对着海面发呆,任由冰冷的海水冲刷在他脚下。

扯了扯身上这件属于出租车司机的黑色夹克,相比起这件满是烟味的夹克,他还是更喜欢贺恂的那件运动外套。

无声叹了口气,只希望贺恂能在温建柏电脑里找到一些证据。

“喂,你好了没有。”无视了眼前不停告饶的出租车司机,温建柏朝前面那道背影喊到。

没想到这小子看着清瘦清瘦的,身上的肌肉还挺结实。

“来了。”祁霏白回头应了句。

那个杀手应该没有多嘴告诉温建柏自己还在监狱服刑,想必也是怕他临阵脱逃,毕竟杀了一个正在被警方监控的人还想脱身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也正是因为看出了这点漏洞,自己才能抓住温建柏怯懦怕死的心理。

这是出租车司机第一次看清这个年轻人的脸,他此时穿着自己的那件旧夹克,那一头利落的圆寸丝毫没有掩埋他出众的五官。

原来劫匪也能长的这么干净俊秀,出租司机心想。

下一刻想起自己的处境,他恍若从梦中惊醒,告饶的对象立马换成了这个正朝他走来的年轻人。

“求求你,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好不好?我女儿还在等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感觉一只腿被人抱住,祁霏白低下头,就看见这个满脸被泥沙覆盖根本看不清长相的出租车司机。

弯下腰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对上他的浑浊惊恐的双眼轻声道:“对不起。”

出租车司机顿时怔在原地,一股寒意顺着脊背钻进神经传遍全身,告饶的话瞬间堵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仍由眼前这个年轻人把他推开。

这一幕也同样落到了温建柏眼中,此刻他非常肯定这个祁霏白跟那个外国人一定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因为他的眼神和那个外国人看向自己时如出一辙,仿佛是他面前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尸体。

出租司机从惊恐中回神,再次扑向年轻人。

“不,不要!不要杀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对!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会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求求你,不要杀我!”

“你打算怎么——”

‘处理他’这三个字温建柏还没说出口,就见祁霏白弯下腰,扳开出租司机双手的同时,抬起手一记手刀利落的砍在了他的颈动脉上。

出租司机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出手会这么快,他微张着嘴还没来的及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就直直倒在了沙地上。

祁霏白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看向还在发愣的温建柏。

“你还站着做什么?把他塞进后备箱。”说罢就朝停在一旁的出租走去。

温建柏虽心生郁闷,但还是照办了。

搬运的过程中,温建柏都没有发现出租司机手上的变化,刚想关上后备箱就又被祁霏白喊住了。

“诶,空挡没挂。”

温建柏疑惑的看向他,“你不会?”

祁霏白大大方方的看了回去,说出了一个事实:“我从来没开过车。”

他的确没有自己开过车,以前在境外,韩慎不放心都是在他身边安插了好几个眼线,开车这种事根本轮不上他亲自来。

狐疑的看了祁霏白一眼,对他的身份又好奇了几分。他好像之前说,就算他说了自己也不会信。

“你到底是谁?”

祁霏白也没想到温建柏现在还有心情问他这种问题,他笑了笑,只是这抹笑意未达眼底。

“这么说吧,你的“老板”,不过是我父亲底下的一条狗而已。”

温建柏闻言嘴里仿佛被塞了一整个鸡蛋,半天没有合上,怪不得那个外国人不自己动手,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自己东家的儿子都想下手,那个外国人野心够大啊。

“那你——”

“如果你还想拿着那箱货离开新南,那我劝你有些事不要多问。”祁霏白抢过他的话,提醒到。

温建柏一顿,他说的没错,自己的目的只是那箱货,有些麻烦还是不要掺和进去的好。

半响应了一句:“我去弄车。”

祁霏白看着温建柏绕到驾驶位打开车门,自己则走到了车尾顺手关上了后备箱,而在关上的瞬间,一抹光亮在黑暗的后备箱里一闪即逝。

咚——

市局副局长办公室。

闵局平生有个最大的爱好,就是写毛笔字,整个办公室随处可见他的笔迹,连办公桌后的警示标语也是出于他之手,本是个惬意且极具书墨气息的办公地点,此刻却被一股低压包围。

“荒唐!!你们两个是不是想联手给我气死?!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就给我发一条信息?!”

这一声怒吼直接穿过了实木门,吓得刚好从副局长办公室门口经过的警花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相信不过两个小时,闵局在办公室痛骂刑侦和禁毒一把手的事就会传遍整个市局。

闵局拍案而起,力气之大连桌子摆着的一方雕刻着细竹花纹的砚台都为之一颤,偏离了原本的位置。

他用食指点点着自己,道:“我这个分管副局长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就是个摆设?啊?”

此刻刑侦支队长和禁毒支队长以极其标准的军姿站在领导面前大气不敢出一声,似乎都同时约好了把自己当块石头。

闵局看着他两放弃反抗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浑厚的声音吼到:“说话!都哑巴了吗?!”

半响。

郝岳海余光瞥了眼身侧的贺恂,只见他对领导的怒火毫无情绪起伏,甚至还有些走神!以自己对他多年的了解,这货想必又去想案子了。

内心苦笑一声,没法,这安慰领导这活儿还得他来。

“师傅,您老先别生气。我们——”

结果刚出声,就被那道浑厚的中音怼了回去。

“你给我闭嘴!让他说!”

郝岳海一噎,心道兄弟我帮不了你了。

贺恂还是那副沉浸在思考中的神色,完全没发现自己的领导已经在濒临爆发的边缘。

郝岳海眼见领导越来越黑的脸色,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右手半握放在人中处重重咳了几声。

“咳!咳嗯!”

闵局就看着眼前这两个身负要职,经验丰富睿智精干、拉出去都是独当一面的副处级干部。竟然处理错误的方式跟跟警校里没毕业的毛头小子一样,一个帮忙打着掩护,一个竟然还在神游天际开小差!

这要是说出去都能颠覆全市局上下所有人的三观!

“咳嗯——”

老贺你他妈在想什么呢?没听见我都快把老血咳出来了吗?

郝岳海在闵局那道凌厉的目光下疯狂试探,而他的队友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此刻郝岳海严重怀疑贺恂是不是故意的!

终于领导看不下去了,狠狠瞪了一眼还在装咳嗽的郝岳海,而后者被这一眼瞪得一口气憋在了嗓子里,竟真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

贺恂这才回过头看他,“你嗓子不舒服?”

你嗓子才不舒服!你全家嗓子都不舒服!郝岳海极力忍下了想对他翻白眼的冲动。

“贺支队,你是不是该对下午的事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贺恂一愣,转过头就看见闵局背着手站在离自己不到两米的位置,脸色可以说是相当难看。

“闵局。”

闵局一摆手,冷哼道:“你别叫我闵局!我可担不起!”

贺恂自知下午的事做的不合规矩,深呼出一口气,道:“对不起闵局,我愿意接受局里一切处分。”

郝岳海直接捂脸。

闵局一口气差点气背过去,抬手敲着身侧的实木办公桌咚咚直响,“我让你给我一个解释,谁要跟你谈处分?处分一会再谈,你先说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要处分我?

贺恂扫过满脸怒气的闵局,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把下午的事复述了一遍。

当然,在这短短的十分钟里闵局多次想翻脸骂人,郝岳海就会充当和事佬跳出来“补充解释”让贺恂做的每一个决定更加合情合理,这才摁下了闵局想当场撕了他的想法。

“所以温建柏就是幺零零幺案的凶手?”闵局忍着余怒问到。

贺恂微微点头,道:“极大可能就是他。”

然而闵局没有表现出市区连环杀人即将告破的激动,半响冷静道:“祁霏白现在是跟他在一起?”

贺恂飞快的从闵局脸上掠过一眼,回答道:“没错。”

郝岳海闻言看向他。

之前不是还说不确定么?现在怎么就肯定了。

闵局转身重新坐回到办公桌后,点了根烟缓缓道:“你当初从监狱借人,我可是二话不说给你批了文件,现在你把人给我弄丢了,还跟个杀人嫌疑犯在一起!要是祁霏白有个什么,这后果应该不用我说吧?”

“我知道。”

闵局沉默了数秒,朝贺恂沉声道:“下午的事我可以不追究。”

不追究?

贺恂看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实则内心有数个问题正在缠绕着他。

但这个时候问为什么似乎又不太合适,他和郝岳海互换了一个眼神,异口同声到:“谢谢闵局。”

“但是我有个条件。”

贺恂:“您说。”

贺恂盯着办公桌后的闵局,但被那层薄薄的烟雾挡住了视线,让他看不出闵局真实的情绪。

“我要你必须把祁霏白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