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筑基

虞古善于炼器,她大材小用,时常研制一些得力的炊具和用具,比如烙饼的平石锅,选取平薄无痕的页岩,融入金与铁精心炼制的。再在两边打孔,用铁架吊起。预热之后,浇上面糊,待成型之后一翻,软糯的饼就烤好了。

她游刃有余,这边烙饼,那边将一段段灵蛇肉倒入巨大的铁锅中煎炒,滋滋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香气扑面而来,经过几次翻炒,待肉卷起,色泽焦黄诱人时,她快速的装入盘中。

她动作灵敏,一切都随意念而动,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百人份的吃食。香糯的饼卷着外焦里嫩的肉,香得恨不得让人咬掉舌头。

大白和吴心没一会儿就将几十张饼塞到了肚子里。舒舒服服伸着懒腰,吐出一口满足地气息。

人生之事何求,吃饱喝足最大幸事!他们用飞短流长串联起无所事事的修炼时光。

虞古自从得了修炼的法门,就勤于练习,经过四年时间己经到达练气后期,月华功也渐入佳境。她如今身轻气爽,动作敏捷,明眸洁净,久看不昏,神识比常人要敏锐许多。她察觉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原来是魏伯阳。

午后,他刚饮过午茶,正站在窗边,目光如炬地看着虞古,大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得意。

虞古含笑收回视线,慢慢地吃完就去午睡了。

四年间,吴心变化最大,云海玉弓灵气充裕,她身量变长,饭量大增。头部竟然奇异的发生了变化,越发像吴心的面容。她时常迈着弯曲步,将风情万种发挥到极致,引得周边的灵蛇追求,结果无一例外,都成了大白的食粮。

吴心的面部表情逗趣,她不满地说:“你就知道吃?”

“哼,蛇没什么节操,拍拍屁股走了不说,万一生了个不蛇不龙的怪物,如何是好。”大白嘲讽地说,他甩了甩颈部的毛发,爬在软席上,舒服地打了一个哈欠。

大白常神神秘秘的修炼,也大有突破。他如今身形如同一只白虎,矫健灵巧,重达百斤。

吴心直呼心累,她脑袋一点一点,语带气愤地说:“小孩子长歪了,这是被仰慕的精神需求,说了你也不懂。”

“你懂,你吃的比我还多,骨头都不吐,吃时也没见你讲精神需求。”大白将脸向前一伸,妥妥的安放在两抓之间,两个腮帮子将爪子盖得严严实实的,他挑起一只眼,不屑地昵着吴心,怪声怪气地说。

吴心眼睛绿油油的,爆瞪着,之后身子颓了下来,懒懒地盘在软席上。但里子败了,脸面不能败,她幽幽地说:“我这是化悲痛为力量,凭借我的魅力,以后追求者还多。虞古手艺独一无二,不能只便宜了你。”

虞古多年来一直勤奋苦练,修习防身体术,在世俗她已然堪比绝世高手。以前她捕猎异兽,身体灵活,六感敏锐,力气也长于世人。得了短针之后,几年下来运用得出神入化,但是多靠灵巧取胜。若遇强敌,靠灵巧和运气是不行的。

每日午后,魏伯阳都会倚靠在榕树下的榻几上。他好茶,有一样极厉害的远距离攻击的暗器,就是茶飞叶,他边喝功后茶,边指导虞古一二。

虞古凝气与掌心,将念力融汇至短针之上,让短针成为自身的一部分,发出去的短针可以变换任何角度,一旦锁定猎物就是如影随形。

“呼吸不对,手端正,腰挺起,还有尻。”魏伯阳漫不经心地用茶飞叶纠正一下,好巧不巧地打在虞古的臀部上。

虞古守护自己羞耻的心情就像闪电一般迅速掠过大脑,她顿时恼羞成怒地吼他:“你干什么打我?”

“掌握好平衡,提一点。”魏伯阳慢吞吞地说,软言软语的如同用毛笔刷在纸上,看见她如同一只炸了毛的小豹子,忍不住笑起来。

“想摸,还玩阴的。”吴心小声嘟囔,笑得咯咯声。

“我早知道爷无赖。平日就总抢我的画本看。”大白吃饱喝足已经打了一个盹了,他撇撇嘴说,一撇口水直流。他又气恼地说:“哎!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人,真受不了这大嘴巴子,一说话走风漏气,口水横流,太影响我俊逸的面容了。”

“你哪里有什么脸,到处是毛。”吴心唠叨一声。

“什么画本?”虞古突然好奇地问。

“就是……”大白被魏伯阳一指封住了口,它唔唔地说着,却听不清说了些什么。最后干脆控诉地瞪眼,不再费力气。

魏伯阳歪着身子,向后一靠,低眉敛目地对虞古说:“你不懂,女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做什么。”

“就是闺房乐呗,画得超烂,味如鸡肋,妄你们看得下去。没见过更精妙的吧?”吴心津津有味的品味着几人微妙的表情。眼神落在虞古脸上时,饱含深意的一眨之后微妙地移开了。

虞古在历经了怀疑、迷惑、震惊、敬畏递进式的认知之后,终于把这种表情与她以往惯常有的“老于世故”的眼神联系起来。她心中唏嘘:这个动作,对于只长了绿瞳没有白眼仁的长虫而言,能做到这般风情万种、惟妙惟肖,委实难为她了。虽然她并不真的明白吴心的用意。

直到魏伯阳浓黑锐利的眼眉一挑问道:“哦?如何精妙?”虞古才有点明白。

她扶额,这货是被掉包了吗?怎么就有些分裂呢,前一刻还不似凡人,现在又跌落尘埃了。

“传说,神明山有一处会动的墙壁,那里记录着大能者的秘术,会动的壁画栩栩如生,女子貌美,男子俊逸。我早想去,一直没得机会。我们且去寻寻如何?”

魏伯阳虽然答应了,不知为何,却一直拖延时间没有动身。去往神明山的计划被列入了日程,虽然目的就是为了排解无聊,但依旧不防碍之后的意外收获。

晦至朔,也就是三十晚至初一晨日月交替之时,是混沌与渐明的交会之时。阴阳渐渐分离,这个时间被称为筑基的最佳时段。

虞古这一夜修炼月华功,第一个小周天后,她将**藏于丹田内,气血交融。如往常一般阳气逐渐的生长,然而这次的阳气却有些不同,而是更加精纯。她突然福至心灵,徐徐的进阳火,温养**,慢慢的壮阔元阳。

如此一来,她周身的灵气开始波动,源源不断的月辉如柱一般,洒落下来,汇集到她的周身。空中之月圆若银盘,水中之月亮若明珠,额心之月判若日晖。空中月与水中月融合,水中月与额心月重叠。三月渐渐合三为一,虞古觉得浑身一阵。身体之中似乎形成有形有质的清流灌入七经八脉。她忙收敛心中的杂念,净化心灵,树立根基,将真精固守于丹田之中。

魏伯阳曾告诫她:上闭则称有,下闭则称无。意思就是将七窍关闭,上窍关闭保住元气,下窍关闭锁住元精。阴阳互补,全神灌注入体内,才算初成。

而后,当真精和真气凝结于在丹田之上时,她的意念立于丹田之上。可以看见有一团白色的气体,和一团青色的气体,白色的气体慢慢上浮,青色的气体慢慢下沉。

她集中精神将七窍关闭,此时周围的一切感知都消失不见了,她只专注于将元气与元精采练,凝结。如果此时她被外物打搅,就会筋脉尽断,身体大大受损。

如此同时,魏伯阳猛然将眼睛睁开,他修炼之时常关注虞古所在房间的动向,此刻隐约感知到灵气大量汇集,精纯而凝练,与往日迥异。他淡淡一笑说:就是今夜了。

而后却担忧的凝眉:修道者最忌情缘,所谓修道寂灭情缘,并非断情绝爱,而是收放自如。求仁得仁,心满意足,不算症结。最怕三种,求而不得,心苦,得而复失,心痛,失而复得,心喜。如果摊上了苦、痛、喜,在筑基之时心存杂念,基础就会受到影响而不稳,甚至崩塌。

磐石稳且平,方能起高楼。所筑的基础质量,决定于后面高楼能筑多高,多稳,境界达到几级。这也就能解释同样都能筑基,修炼的过程中,有的人进步快,有些人进步慢,有些人甚至停滞不前。筑基的成败,同时影响到金丹的成色,以及以后功力的深浅。

魏伯阳起身合衣,大步走了出去。他神识可感知,委实没必要这般守着,然而已经醒了,索性就不躺了。他为虞古所在的房间张开结界,看着天空的月沉思:今次她年龄尚小,心性未成,根基不稳,茫然筑基,不知……

现在时三十至初一,月牙仅是一条极细的弯勾,于是室外显得暗淡寂寥。他素手而立,仿佛一尊雕像,须臾,他摇头:“盼这时间快些过,又怕过的太快,一切,来不及。”随后自嘲一笑,“我竟是患得患失起来了。”

他望着一线的月牙,望向虚空,等待最是寂寥。

虞古已经运转九个周天,九九归一,她心无杂念,自然而成,一切水到渠成,竟是轻松的筑基了。

筑基功成的那一刻,天雷勾动地火,玉弓山华光大显。漫天的彩霞让地面的百姓以为明君出世,又要变天了。

魏伯阳激动地回头,看着屋顶之上龙舞九天般的华彩,竟也惊讶了:看来她的心境更为乐观豁达了。

虞古筑基之后,元精和元气一青一白,二元护与丹田之中,正处在温养阶段。这一阶段也很关键,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所以越到最后越不可放松,不然就会功亏一篑。

月华功进入一重天,她不着不慌地专心温养,却不想这一养就是月余。

大白也焦急、疑惑,蹲在廊间看到魏伯阳面貌时,委实被吓了一大一跳:他倜傥自洁的大贵族气质荡然无存。胡子有些调皮的摆动着,不似以往那般精心修剪,沐浴过后的头发披散着,仅用根黑绳一扎。昨日的衣服今日依旧穿着,有些皱巴巴的,木屐的扣击声不安的回荡着。

这已经是他今日第二百八十一次抬头朝这边看了,眉头锁紧。这几日他都是良久而去复又回转,久久伫立在外,站累了他就布置席毯坐等,中午困了就索性憩在一旁。

大白抬头望天,不禁打了个冷战,天气阴沉沉的,不会下雨了吧?

吴心调侃道:“道爷,你这么紧张,好像里面是你夫人在生孩子似的。”

“比之尤甚。若不是修炼不得外力打搅,道爷恨不得冲进入手把手地教。”大白一个眉毛高,一个眉毛低,填油加醋地说。

“世间美好,难免贪生怕死,经不得生离死别。若面临死别,我宁愿死在前面的是我,独自留下的那个并不是幸运的,或许是最痛的那个。”魏伯阳低垂眼眸,神色自若地说。

他突然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大白先是一头雾水,而后一惊,他倏然弹跳而起,就准备冲进去。却被结界阻挡在外面。

吴心的心仿佛被撞击了一下,她一叹说:“哎,怎得说到生死上了,骨头兴许就是睡过头了,我且去看看她,保证不打搅她。”

魏伯阳在结界上打开一条缝,吴心福至心灵,她吞了一粒缩骨丸,顿时化成巴掌大的一条虫子,扭着风情万种的步子钻入了进去。

结果,没一会匆匆地就出来了。

“怎得这么快就出来了?”大白还没蹲坐好就立马站起来问。

“没事,面色红润。美的不能直视呀!天生丽质,让人妒忌,太伤心了,都散了吧。”吴心果真是被打击到了。她撇见魏伯阳的容貌,侧了侧目,灰溜溜的走了。

魏伯阳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去梳洗。

待月圆之时,虞古才睁开眼,这一眼琼光大射,竟是蓬荜生辉。

虞古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将方镯空间扩大。她迫切的想要找寻让杜离佳能恢复人身的方法。

祝由一族,巫蛊、符咒、阴阳之术,大有借尸还魂、重塑金身、夺舍重生之类的秘法。诚如魏伯阳所说,雾果毒害的是肉身和魂体,想脱胎换骨,第一要修炼,第二要塑身,第三要解药。

她意念一动,人已经进入方镯之中的混沌空间,这里轮廓模糊,似白非黑。她伸手触摸周围,居然感觉软绵绵的,如同棉花,手指收回时,又迅速恢复了原样。

虞古在这个不大的空间中看了一周,除了进来的一道门,再没出口。这空空如也的白房子像个大蚕茧,仿佛藏不住任何东西。

她站在白房子中,试着闭眼冥思:我需要秘术功法。

然而,却什么也没出现。

她又想:这白茫茫的,找不出实质。能住人吗?

如此想着,她就试着筹谋布置,她看中了一个位置,这个位置摆放床榻不错,就像魏伯阳那样的,不过还是高一点好,四周带床柱,可以有围幔。床边放一个书房,那边摆放一个修炼室,后面可以配一个浴室。

她出神的想着,待收了思绪时,就发觉前面一团白雾闪动。

她下意识地警惕起来,手中的短针已经执于掌心,蓄势待发。心下疑惑:怎么会有东西生存在此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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