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九重天道

在此时的云海玉弓之上行走,对虞古来说,有一种重生的美妙感觉,就像长期在大海上漂泊的人,终于登上一片陆地散步一样,充满了新奇和飘忽忽的不真实感。

玉弓山如云一般飘移,山顶一处壮观的楼宇,不见根基,隐藏在云中。向下清晰可见一条上百节的阶梯长长地延伸至云海深处,整个仙山置身在白茫茫的云雾中,蔚为壮观,仿佛置身仙境。

大白回来时,正见到一个绝色美人立于山顶:她黑发如瀑,身穿素纱金蝉云霞衣,薄若蝉翼,轻若烟波。衣长曳地,两袖如瀑,翩翩起舞如流云,领边和袖边宽度工整的镶着白色的卷草的收口,衬得她皮肤莹白,如琼浆凝脂。神藏不露,言语难尽。

美人皎皎然独身而立,难掩激动地朝着他挥手,整张脸上荡漾着亲切、欢喜的笑。

大白不禁也眉飞色舞起来。他迅猛地奔跑起来,四只狗爪交替着强有力的蹬地,弹跳而起,爆发力极强。尾巴掌握平衡,与身体形成了一条直线。背部一弯一弓,像一头小豹子。他前爪一扑,将虞古扑倒在地。一人一狗滚做一团。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美人。她面容绝美,眉宇清高疏秀,眉形弯长,尾拂天仓,自然清秀有灵气,眼眸黑白分明,黑仁如耀石,白瞳如美玉。鼻翼丰隆饱满,鼻梁耸直高挺。唇红齿白,水润动人。耳阔分明,玉耳如珍珠。他兴奋地在虞古脸上改亲为舔,当久了狗,习性也发生了变化。

他吼叫几声,边舔边委屈地说:“骨头……我想吃肉,烤大块的,总吃半生不熟的,我都瘦了。”说着抓着拍在肚子上,口水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虞古被推倒在地,脸上也潮乎乎的,她夹着大白,往旁边地上一按。用手卷着衣袖擦着脸,忍不住翻白眼说:“瘦什么呀,胖好多,压死我了,抱都抱不动。”

素纱金蝉云霞衣滚了一身灰,她不在乎的弹了弹,继续说:“你又跑哪里去野了,小孩子吃那么多肉不好,到时候长成个大胖墩子。”

“才不会呢。话说你怎么变成女人了?不爽。“大白和虞古闹累了,它蹲坐虞古身边好奇地问。

“最后一次见姨母时,她曾说过‘祝由族的女人当不得’,那时我就该猜到。”虞古呻吟一声,在祝由族,女人要么成为孕胎体,要么成为巫女。前者是财产,后者是祭品,都是不能作为人的。

她拍了拍大白的头,笑得惬意。是男是女无所谓,现在很好,有个可爱的弟弟做伴。

爱情太容易失败,长则苦,短则痛,无则孤漠,有则伤怀,实难踹度明白。

大白眼神一闪而过地落寞,他打岔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呀,道爷可了不得。据我探查,他是上一个朝代的大贵族,有钱的很。你看他平时多会摆谱,绫罗绸缎,品茗唱词,不食人间烟火,总搞这些风骚的闲事。世间都传言他耄耋时就死了,也有的说他成仙了。你看他如今越来越年轻,兴许就是成仙了。”

“就你鬼机灵,他是何人都无防。”虞古在大白脑门一戳,抱着他的脖子好笑地说。

“是不是要叫他太爷爷呀。”大白笑得见眉不见眼,一张狗脸都成了菊花。

“你这么喜欢给别人当孙子,以他如今的样貌,你叫得出口就叫。我们初见他时,就很老了,也没见你给人家当便宜孙子。”虞古在它头上一拍,和他笑做一团。

为了补偿大白肚子的委屈,她下了功夫烹饪一桌大餐,大白和吴心吃得不亦乐乎,说都不会话了!

虞古心情也尚好,瞥见自己的女装,眉头一皱。虽还不能接受,奈何她性子懒,也就随它去了。

她看着吃相难看的大白,陷入沉思:“不管梦中之事是否真实。当务之急是先设炉鼎,提升功力,才能开拓方镯的空间,寻找出无上秘籍。或许有让小能恢复人身的办法。”

虞古今次委实睡饱了,索性专心修炼月华功。月华功分为九重天,据记载猜测,此乃上古时期女娲修炼的功法。虞古通过修习月华功,达到了此前都无法企及的聚气炼化。

入定凝神,三月合一,运行三个小周天,亦可以久坐不昧,神色精彩,眼眸清明,犹如日月之明。

功毕,天也渐明。她沐浴更衣回来,就见魏伯阳在榕树下,轻轻拨弄着批把。以他的容貌神姿,一身轻若星辰银河的广袍大袖,怎么也是一副仙人指路图。

虞古梦境见过的魏灏是一个温柔的贵公子,而现在的魏伯阳,他疏离难近时,一副沉稳贵族气派;他平和亲切时,时常使唤、捉弄人,风流世故之气十足。他的形象随着不同的性格,发生颠覆性的变化,又能在沉稳与风流,贵气与世故之间完美转换。这一度让虞古匪夷所思。

虞古正恍惚时,却被魏伯阳倏忽而至的一指戳中额心。她捂着额头,气呼呼的想要打人。

他却秀着雪白的牙齿,笑说:“又看呆了,莫不是饿了?口水都出来了。”

虞古一摸下巴,圆润嫩滑,哪里来的口水。于是羞恼地说:“谁看你呢,臭美的你。”

“看你的眼神炯炯如饿死鬼,定是把我看成肉了。”魏伯阳一摆衣裳懒懒的靠回几榻上,说罢,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水咕咕的吞咽至他的口中,喉结上下颤动,将酒水运入肚腹之中,杯中余香扑鼻而来。

“你哪里有什么肉,皮包骨头。”虞古也坐下倒了一杯饮,好辣的酒,呛得她不停地干咳。

魏伯阳目光灼灼,微倾身体,捉住虞古的眼神。那风流姿态十足,直看到虞古脸红心跳,他才笑着问:“你莫不是看过,如何知道我身上没肉?”

他容颜太过,实在无法直视,虞古仰头看天,只得白眼以对,又引得魏伯阳噗呲一笑。

虞古恼羞成怒地说:“一副沉稳贵公子样,骨子里恁得风流世故,世人都被你的容貌迷惑了。”

魏伯阳笑出声,不再逗虞古。他极有耐心的将修道的境界讲于她听:修道第一步炼气期,泥丸(百会)为鼎,丹田为炉。气沉丹田,融汇泥丸。将气洗练,浊气向下,排出体外,丹田方可清润。清气上亢,凝于百会,灵台方可清明。故而修道要先设炉鼎,炉鼎不设,修炼就无法聚气,也就无法洗练,所以聚气炼化为第一要紧。

聚气炼化分前、中、后三个时期。当气润而不露,柔而不绵,刚而不硬。突破练气后期炉鼎方成,岁可期颐,即至百寿。练气期无法超脱生老病死,但可强身健体。

第二步筑基期,阡陌交通始于土,高楼广厦起于基,建筑基础很重要。

筑基期基台稳而不朽,气通八脉;坚不可摧,精脉融通;牢若磐石,神魂合一,岁可至三百。超脱衰老病痛、轻颜永驻、控制身体自我代谢。

第三步药物期,精、气、神为上药三品,要通过锤炼,锤炼的阶段分内药与外药。

所谓内药,即修内丹,长寿秘诀先修心,心定神凝,神凝气升,气升境空,境空道静,道静达命全,方能炼神。三味一体,缺一不可。所谓外药,即修外丹,与修内丹互补,需要通过炉火丹鼎之术实现。单纯依托修习内丹,只重视自身修炼,不借助外物将灵气引入,修行的内丹则不圆满,影响丹色及丹质。

药物期分固精,凝气,炼神三个温养阶段。文火武火进阳火,天时进火退阴符。岁可至五百。此阶段极其微妙,也许一瞬,也许很久才能冲破这道坎,进入道丹修炼阶段。

第四步结丹,经过筑基,采得药物,引药入炉,适时地进火,阴阳交感,真阴真阳匹配,将元精、元神、元气凝练,道丹方成。

结丹期岁可至千岁。结得金丹才算踏入仙门,有金丹护体,神魂可控。

第五步元婴期,重在轻柔、细心、专一。使金丹更纯洁、成熟,温养百日功灵,十月胎圆,阴魄自化,阳神出现。千日之后,剥落殆尽纯阴,体魄蜕变成纯阳。婴儿现象,身外有身,形如烟霞,神同太虚。隐则形同如神,显则形同如气。元婴期岁可至二千。

第六步出窍期,温养三年后,婴儿志成,但是不可远离。温养九年,与太虚同体,形神俱妙,即做到身外有身的状态。这个阶段步入日月之中而无影,贯穿金石之利刃之中而无碍,行走于空间及时间的变化之中。出窍期岁可至三千。

第七步分神期,元婴可温养与丹田之中,亦可分神而生,形成另一个灵体。这个灵体可以成为主体的另外一面,与主体拥有同样的能力,亦可幻化成更多的本体,形成多重分神。而这其中一个主体、分身为真实体,而其它形体的则由分身演化而来。分神期岁可至五千。

第八步还丹期,采集真气,登峰造极,九转还丹,经过后天返璞先天。丹成真精过尾闾,经督脉,入泥丸,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再顺上、中重楼,回至下重楼,至丹田内保存。这丹田中用火锤炼,方能金液还丹。还丹期岁可至八千。

第九步归元期,入境修成正果,所谓九九归一,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突破人世宇宙化神。

经过九步,进入归元飞升成神,肉体寂灭脱离生死轮回,可与天同寿,不死不灭,到达另一个宇宙境界。修炼到了一定境界,就会控制身体的形态,实现身外法身、身外之身、身无此身的多种方式,其实这些大多是通过意念实现的,修炼的终极目标就是化虚。”

他见虞古沉思不语,继续解释说:“你的炉顶初设,看清了常人看不清的人和事,相由心生,我的性情、相貌随着你心中的期望而变化。就好比大白眼中的我是一个样貌,你眼中的或许是另外的样貌。其实我本是我,只是观者不同,感受不同,形象也不同而已。你也如此,在我眼中是一个样貌,在大白眼中又是另一个。”

“我在你眼中是什么样?”虞古好奇地问。

“啊!定是最近太用功,眼中多凝汁(眼屎)。”魏伯阳在虞古额头一敲,翩翩然走了,徒留虞古羞愤地磨牙。

虞古猛然惊醒,回忆他讲得修道境界,不由得内心感动:他看似随意,实则将所悟关键都讲给我听了。

如往常一般,虞古经过一夜修炼,站起身准备去采茶。突然感觉肚腹抽筋、闷痛。她额头冷汗涔涔,接着感觉一股热流涌出。一股异样的感觉,让她极度不安起来:“莫非修炼出现了问题?”

虞古双手按住下腹,敲开魏伯阳的房门。

魏伯阳刚饮了早茶,神清气爽得在画画,见虞古低头弓腰不明原委,他抬头好奇地问:“怎得了?勾腰驼背似老妪。”

“我肚腹疼。好像修炼时出了问题?”虞古不敢坐下,怕污了他榻几上雪白的席子,然而实在难受,只得抱着肚子蹲在地上说话。

魏伯阳笔尖一顿,一副即将完成的画毁了,他丢下画笔,忙近前询问:“怎么个疼法?”神色关切紧张。

“抽痛,胀痛。”虞古额头是汗,说话都有些颤抖。

魏伯阳凝眉思索,而后疑惑地问:“还有什么异常?”

虞古眼神别扭,她闭着眼睛挤出几个字,“还血流不止。”

魏伯阳突然严肃起来:“若是气血逆流,伤及血脉,可是大事不妙了。”说着缓缓地将人抱起。

虞古蹲着也觉难受,迟疑一下就顺手安躺在榻几上了。

魏伯阳的手指冰凉,搭在她云霞羽衣的广袖上,隔着衣服为她把脉,他眉头锁得紧紧的,担忧地问:“说仔细些,哪里血流不止?”

“小腹下坠似的疼,腰也酸痛,直不起身来。下面血流不止。”虞古说到后来竟是觉得羞于启齿,声音低而小。

“哪个下面?”魏伯阳依旧锁着眉。

他望闻问切:观虞古面色苍白,气血亏损。闻到淡淡的血腥气。问她的病症感受,切脉断其体症。

“就是……算了,我还是回去躺一会儿吧,兴许过去这个劲儿就好了。”虞古语讷,面色羞赧,手中不安得按压在小腹上,说完爬起身就匆匆往外走。

魏伯阳面色担忧,皱着眉,伸手捉住她的手腕。恰巧撇见榻几上带血的锦席,神情一滞。那血鲜红呈水样,隐带芳香,顿时恍然大悟。

他一拍额头,温柔地笑道:“看我,都给忘了,古儿是女儿家了。来,你且躺下,我给你煮些汤来。看这冷汗流的,真真叫人心疼。”

他拉着虞古躺好,焚了一炉安神的香,又翻出一个暖炉点上,让她抱在怀中。而后好笑地出去了。

虞古虽然蜷缩着身子,但是镇定、舒服多了,她安心躺着等汤,出神地看着门外。

就见一条头顶长着小角的红虫,触溜触榴地爬了进来,那对小角已有绿豆大小,通体红艳,这红虫正是吴心。

她一进来就笑得不怀好意:“骨头呀,你也算是奇葩了。来了癸水竟然来问男人怎么办,也亏得道爷学识渊博。咯咯,否则,他若是硬要扒开你的衣裳查看,就真成大笑话了。”

吴心见虞古虽然羞赧却一脸茫然,就知道她根本不懂,只能好心给她解释了一下。

待虞古听明了癸水何意,以及日后如何绑扎、更换垫布,顿时悲从中来,恨不得死过去。

魏伯阳别出心裁,居然用小丹炉煮了一碗暖宫养血的汤,委实难为了这个远庖厨的大贵族。他面不改色地将熬好的汤端来,眼神期待地看着虞古全部喝光。

虞古只得听话地、急匆匆地喝完,而后,趁着魏伯阳不在时,卷起身下的榻席,落荒而逃。

这宗糗事被吴心闲时拿出来晒晒。魏伯阳眼中含笑,毫不自觉。虞古觉得这脸反正丢大发了,最后干脆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这些好事者,至此就不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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