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免疫系统需要依靠氧气工作，如果心脏停止跳动，细胞就不再具备抵抗细菌的能力。所以人们可以根据尸体的腐烂状况，来推断死亡时间。
但摆在罗轶面前的这些尸体，似乎完全打破了这项规律。
它们身上除了腐烂已久的肌肉和皮肤，也多少保留了些看似健康的部分，可能是一只手，可能是一条腿，也可能是半张脸。就像尚未完全腐败的苹果，就算果核烂成一团浆糊，身上也不会一块好肉都没有。
可这么一来，就没法推定死亡时间了。
从腐烂的部分来看，这些丧尸大约变异了一周以上，这个时间比大灾变来得还要早些。但是从完好的来看，这些人不过死了几个小时而已。
罗轶更愿意称它们为半尸。
这些半尸被整整齐齐地摆成几列，连同前一晚死去的士兵一起，铺在星火镇的路中央。
休伯特的手下在天亮时展开了第二轮行动，可他们只找到了几个丧尸化的士兵，和一片被拆烂的栅栏。
“我认识他，瘠土镇镇长，我们还打过交道……”休伯特对着一头半尸自言自语道。
罗轶记得它，奥维利亚称之为父亲那头半尸。
从这个角度看，它身上最骇人的倒不是那半张青脸，而是额头正中的弹孔。
它只中了一枪。
奥维利亚不忍再看，只能躲在潘妮怀里默默抽泣。
不明真相的人会以为这只是个受到惊吓的孩子，但休伯特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
“抱歉，小奥维利亚，我们不得不杀死你的父亲。你也看到了，他已经变成了丧尸……”
说着，休伯特抬起头，用他洪亮的声音，朝奥维利亚以及她身后的人群咆哮道：“没有人性的丧尸！”
所有人同时手头的工作，转而看着休伯特，不知道这位长官为什么突然发怒。
“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灾难，一个难忘的晚上。是这些死去的人，让我们再次活着见到初升的太阳。”
休伯特的声音低沉而洪亮：“我们都见过尸潮，见过那些野蛮，凶残，散发着恶臭的杂种。它们成群结队，践踏我们的家园，屠戮我们的亲人。它们用最卑鄙的手段残忍地杀害每一个活着的动物，妄图把这颗星球变成亡者的乐土。没人能抵抗它们，除了……”
“星火。”人群中有人喊道。
“没错，星火。”休伯特变得慷慨激昂起来：“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们，所有的牺牲和付出都是值得的。因为，高文医生已经成功研究出了疫苗。”
“还记得这些孩子吗？在一周之前，你们亲眼见到高文给他们注射了免疫疫苗，这是我们的第一批试验者。”
说着，最年长的孩子站到休伯特身旁，脱去上衣，露出光洁的上半身。
“看。他们已经被疫苗成功治愈了。”
休伯特给足了时间，让那个孩子好好把他健康的身躯展示一番，然后才接着说道：“事实证明，疫苗能帮助我们战胜丧尸，战胜这场灾难，这是人类的希望。丧尸想把我们的希望扼杀在这里，想把我们的未来扼杀在这里，我只能说，休想。”
“这就是我们的未来。”休伯特把身旁的孩子推到身前。
那些原本因受伤而充满绝望的士兵眼里，明显又有了光芒。
“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不少人受了伤。但不用担心，疫苗能阻断丧尸病毒，就算被咬了，感染了，只要及时注射疫苗，就不会变成丧尸。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去瘠土镇，拿回属于我们的设备，然后把疫苗送到每一个幸存者手上。”
人群中响起一片欢呼，但休伯特看起来并不受用，他抬手压下喧闹：“在出发之前，让我们先安葬这些死去的战友，感谢他们为维护人类延续作出的贡献。”
默哀之际，休伯特显出一脸疲态，匆匆钻出人群。
“骗子……”奥维利亚低声说道。
“呸——”
为首的孩子往半尸身上吐了口口水：“你才是骗子，还有你的丧尸老爸，真便宜你们了。”
星火镇又恢复了忙碌，但罗轶等人却喝不了休伯特的毒鸡汤。
“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恨你。”潘妮关心道。
奥维利亚并不回答，只一个人蹲在地上。
“让她静一静吧。”罗轶不得不把其他人都拉走，倒是把马丁留下了。
邱章突然问了一句：“莫妮卡呢？怎么又找不到她了？”
“那个大人物演讲之前就被人带走了。”潘妮说：“我看她和那些人走得很近，说不定这会连姓都改了。”
“被带去哪儿了？”罗轶问。
潘妮耸耸肩：“谁知道，我看带走她的人里有一个研究员，说不定是为科研‘献身’去了。”
罗轶捏着额头：“你们似乎都不喜欢她。”
“当然。”潘妮用不容争辩的口气说道：“你不知道她在你昏迷那会都干了些什么。”
“她做什么了？”
潘妮瞥了一眼邱章，欲言又止。
“不过是一个女人会做的事。”邱章含糊着：“但那些人对她根本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真丢脸。”潘妮狠狠道。
“人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邱章无奈地说道：“不过罗轶，关于他们所说疫苗的问题，我有些事想告诉你。”
“什么？”
“是这样的，其实昨晚我差点被一头丧尸咬死。”邱章一想起当时的场景，仍不免有些后怕：“它当时就趴在我身上，只要一低头就能咬断我的脖子。”
“然后呢？”
“然后它走了，就好像我在快餐店点了一个披萨，拿到家之后，发现上面洒满了香菜，于是只能把披萨扔了。”
罗轶和潘妮面面相觑，两人都很快明白了邱章的意思：“他们给你注射了疫苗？”
“我也不知道，但只有这个解释了。”邱章歪着脖子：“我对这些人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虽然做全身检查的时候有些尴尬。他们说我有可能被感染了，但还是帮我矫正了腿骨。被麻醉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梦见他们偷偷在我手臂上扎了一针，针孔还留着。”
邱章撸起袖子，露出呈三角形的三个针眼：“麻醉针可不长这样，我猜他们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所以丧尸才会放过我。你在大巴上的时候，不是说过有一种药剂，注射之后，丧尸就不会主动攻击你。”
“这么说，他们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或许吧。”邱章笑了笑：“昨晚当着马丁的面，我没法和你们说太多，应该能理解吧……不想我儿子担心。”
“放心。”罗轶拍了拍邱章的胳膊。
他在前一晚被丧尸偷袭，但同样在最后一刻，丧尸放过了自己。
起初他以为是丧尸能听懂奥维利亚的那句“爸爸”，可现他有些不确定了，或许自己也在昏迷的时候被注射了疫苗呢？
应该找机会检查一下，罗轶心想。
“你的腿现在怎么样了。”
“感觉好多了，只要不使劲就行。”
“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这个地方不对劲。”说着，罗轶把锉刀递了过去：“这是我昨晚找到的，不是每块板子都钉得足够结实，撬掉钉子，给自己留条退路。”
“真的不打算告诉休伯特，我们还有其他同伴吗？”潘妮担心姐姐珍尼特，却又有些弄不清状况：“珍尼特一定在满世界找我们，不管怎样，我想她知道我现在很好。”
“别担心，休伯特已经给我安排了任务。我会和他的人一起出发去瘠土镇附近的化工厂，到时候我会想办法的。”
“可是，是走是留，我们总得做个决定。”邱章说道。
“没错。”罗轶道：“所以先要弄清他们口中的疫苗是不是真的有用。”
“我们又不是专家，怎么能知道它有没有用。”
“别忘了，昨晚的丧尸都是从哪里来的。”
“哪里？”
“管制区。”潘妮马上明白过来：“小镇封锁得这么严密，不可能有大群丧尸突然袭击，除非……。”
一名士兵往三人这边走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找我们有事吗？”
“有。”士兵的目光扫过三人：“你叫罗轶是吧？收拾一下，一会跟我们出发。”
“去哪儿？”
“一会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