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莫逐文章名利客

春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寒意慢慢退去,冬衣也结束了自己的使命,需等来年再与寒冬进行下一场的厮杀。小镇素有“春分到,蛋儿俏”的说法,即是将鸡蛋竖于桌上的简单玩法。小孩子本是简单,就这一小游戏愣是能玩好长一会儿。

自王宇阳带一行四人到牌楼已过去小半月时间,这段时间小镇好似突然热闹了起来,增加了好些陌生的面孔,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人物,打破了小镇原有的平静。街上多了腰配狭刀的江湖豪客,又新增了时在街头时在巷尾的算命先生,还有走街串巷卖纸人面人的商贩……就连那位可以从街头吵到街尾,连战十几位妇人,公认小镇吵架第一人的刘婆婆也暂时收了神通,放了街坊邻居们一马。

秦凡还是向往常一样,下学过后早早的朝着客栈跑去,上次说书先生刚说到一于姓少年因母亲被辱,报官无果,想到自己瘦弱无力,愤恨难耐,只得誊抄圣人典籍,待抄至“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胸中怒火再难压抑,只见纸面泛起微光,一个“直”字浮出纸面,直冲少年右手握笔的“少商穴”,从少商进入过鱼际、太渊、经渠、列缺、孔最,最后在尺泽处停下,一个“直”字填满他七处穴窍。随即少年便告别母亲持刀寻至仇人处,直直出了一刀,便将当时把正在花天酒地聚众作乐得那群人全部斩杀,死者总计一十五人,死因皆为脖颈处一条笔直的血线。杀人过后少年便收刀坐于门口,直至官府来人把他带走,少年丝毫未动,一字未说。待捕快查验现场时,除了满地尸体,少年在墙上更是留下四句诗;

誓将寸管化长剑,

杀尽世间狼与豺。

他年若有凯旋日,

是我卷土又重来。

满堂酒客正听得热血沸腾,满座叫好,待众人稍稍冷静下来等着说书先生继续说下去时,“啪!”得一声惊堂木,便响起说书先生那熟悉的让人又爱又恨的一句:“待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丝毫不顾及满桌酒客的意犹未尽和牢骚。

“嘿嘿,老头子我就喜欢看你们想听又不可得的样子。”曹老头眯着眼,嘴角泛着笑意,收好自己的烟袋就慢慢走下石台。随即轻叹一声,“可惜了,如果这个‘直’字能冲破尺泽穴一路到达云门穴贯通手太阴肺经,那可就厉害了。”“不过也是,哪有那么简单,毕竟怪胎也就那么几个。如果真贯通了,那就有意思咯。”

秦凡一直认为是这个故事在吹牛,一刀杀了十五人,那得多厉害,他陪着母亲买肉时看见帽儿街的卖肉屠夫张大叔,那么膀大腰圆,雄壮魁梧的一个大汉,也得轮圆了胳膊剁骨砍肉。还有字怎么会发光,还跑到身上,自己抄了那么多的书也见到哪个字会发光,还可以往身上跑。连自己这个小孩子都不信,那群听客还都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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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大人都这么好骗吗?

秦凡边跑边想,一头好似撞上一堵墙,摔了个满满的屁股墩。秦凡一手摸头一手揉着屁股站了起来。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没事吧。”

秦凡抬头一看,原来自己撞在一位白衣僧人身上,僧人双手合十成佛礼,正弯腰俯身看着自己。细看过去,僧人双目纯净,面含微笑,一身白衣僧袍未沾染一点污渍。

“对不起大师。”秦凡朝僧人作揖回道。

“小施主,走路时还请多加小心。须知泾溪石险人兢慎,终岁不闻倾覆人。却是平流无石处,时时闻说有沉沦。”白衣僧人说罢,双手合十再行一佛礼便转身走去。

“谢谢大师。”秦凡不明所以,但是还是作揖还礼。看僧人走后,便又小跑起来朝着客栈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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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先生好,”学堂外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哥向秦景行作揖道,“这是家祖让我带给您的信。”说罢便双手恭敬得递到秦景行的身前。年轻公子哥可以说是从小听着秦先生的传说长大的,他深知自己面前这个面容温和,充满书生气的男人有着怎样的过往。特别是自己家老祖在自己临行前的反反复复的叮嘱,“秦景行此人重规矩却不迂腐,心怀仁善也有霹雳手段。切记,不可目无尊大,定要守好他的规矩。”

年轻公子哥瞧着也就刚刚束发的年纪,身后跟着一个躬着身、抄着双手的老者,让本来就不怎么高大的身材愈发显得伛偻。这个老者从见到秦先生开始就将一直躬着的身子弯得更低了,身体力行得诠释者敬畏二字。

“你家老祖沿习齐法家,重‘术’、‘势’二字,又重‘法’、‘教’二字,四字轮转当是有一番大气象。”秦先生微微一顿,“你家老祖为你起名名韩悝,看来他对你寄予厚望。”

“当不起秦先生的夸奖。”年轻公子哥也就是韩悝躬身回道。

秦先生淡笑道:“当得起,当不起在你在你家老祖,不在于我说。”不待韩悝回话,秦先生继续说到:“来这,自要遵守这里的规矩,莫要仗着自己修为高强或是以为家有老不死就妄想为所欲为。你可明白?”

“先生放心,小子自是明白。”韩悝继续躬身回道。

“尔等可都明白?”秦先生收起笑容,继续道。

秦先生的声音在在白衣僧人的耳边响起。“善哉善哉,秦施主放心,小僧明白。”行至牌楼下的白衣僧人双手合十回道。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知晓。”街头的算命道士放下手中铜钱,行了道门稽首。

“明白明白,生意以和为贵,以和为贵。”正挑着面人走街串巷的商贩赶紧回道。

“景行先生放心,我等懂得规矩。”“秦先生放心。”我等懂得。”“是,秦先生。”…………小镇上所有外来客皆尽皆对秦先生的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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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唯一的问句进行了回应。

当然,也恭敬得回应了秦先生的问话。众人刚回完话,只见虚空之中显现出一个“戒”字,并且逐渐幻化成一把戒尺,气蕴在空中四散,所有外来客皆被“戒”字气蕴所吸引。只觉戒尺气机锁定四人,而那四人正是当初抓住王宇阳让其带路至牌楼的一行人,四人见状立刻浑身紧绷,周身浮出光亮私要幻化成什么,并隐隐有四个字想要组合形成。只见“戒”字朝着四人当中手持节杖的老者缓缓敲下,好似学堂先生手拿戒尺在惩戒顽劣调皮的孩童,“戒”字刚动,那还未幻化成型的光亮便如同泡沫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啪!”得一声老者跪倒在地,浑身抽搐,脸色痛苦,本已布满褶皱的脸上更是因为痛苦将褶皱堆积到了一起。

“略施小惩,引以为戒,不可强迫小镇之人,福祸机缘皆凭自身福分。”秦先生的话在所有外来客耳边响起。

“不愧是秦景行啊,这下子所有人都老实了吧,嘿嘿,反正没我老头子啥事,我就是一个普通的说书先生。”曹老头抽着他那烟袋悠闲的吐着烟圈。

正在东山脚下的秦立军从虚空显现“戒”字开始便身体站得笔直,激动得双拳紧握。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看到他少年侠气,仗义持剑只为不平事;看到了他治学有成舌辩群儒,以一己之力压得“那个地方”的读书人抬不起头来;看到他醉酒狂舞,以字当剑逼退百万妖众,等等等等。

小镇上空自惊蛰之日起便有一股气机不停的在小镇上空和东山之间流转,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气机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浑厚。小镇之人全然不知发生了,还是一如既往正常的生活,该耕田的耕田,该钓鱼的钓鱼,该说书的说书。而小镇之外来的这群人对这气机的感应就要敏感的多,他们不停的在街巷中游走,向小镇居民打听着民俗风情,传说故事。多了些外来客在小镇的街巷中不停游走,起先小镇居民还担心这群外来客会不停的招惹事端,结果发现这群外来客非但没有偷蒙拐骗反而个个出手豪气,之前顶天见过几片银叶子的小镇居民,这个把个月连金叶子都见过好多回,还有刚刚见识了一种不用说见没见过了,连听没听说过的圆形方孔钱币。

白衣僧人自那日秦先生问话后便一直在杏儿街街头牌楼下打坐诵经,而那个摆摊算命的道人则将他的摊位挪到了杏儿街的街尾。两人一街头一街尾,首尾呼应感应小镇上空气机的流转,同时目视着其他人在街巷中外来奔波。白衣僧人刚到牌楼下打坐便轻叹道:“唯证乃知难可测,莫逐文章名利客。聪明不敌死生关,五蕴皆空何苦厄。”

“善哉善哉,只希望到时可以少造杀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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