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涯岂是无归意

“娘!”小男孩松开牵住中年男子的手,快步向前跑去。一女子站在一小院的木门前,垫着脚路口张望。女子不施粉黛,只用一个普通的的木簪将头发简单的盘起,一身简单的麻布衣服。

女子将小男孩身上的雪花拍掉,“小凡,故事听得开心吗?”女子笑着问道。

“开心极了,老先生讲了太祖陛下敕封山水神明,还讲了江湖大侠,好多好多……”

“那吃完饭做好功课你要讲给娘听呀。”“嗯!”小男孩重重得点了下头。“块进屋洗手。”嗯了一声小男孩就先往屋里跑去。

“今天雪下得太大,铺子都关门早,酱油没打到。”秦先生走到女子身边边拍身上的雪边说道。

“不碍事的,家里还有一些,明天再买也不迟……”只是简单的家常,也只会有简单的家常。没有经书子易,没有弈琴书画,只有柴米油盐。这是两人从相识到相知,从相知再到如今。一个是丈夫是父亲,一个是妻子是母亲,仅此而已。

“进来吧,一起吃晚饭。”秦先生淡淡的说到,雪中显现出一道人影,正是在店铺问路,再客栈喝酒的头戴斗笠的男子。

“是,三哥,”男子抱拳躬身,“见过,嫂子。”

女子丝毫不觉得惊讶,温婉笑道,“别那么客气了,赶紧进来吧,避免饭菜凉了,估计小凡要等饿了。”

头戴斗笠的男子身型微微一颤,还是和从前一样,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是遭受了什么,哪怕是在当时的那个地方,受尽了白眼,饱受了天大的委屈从那个地方离开。两位好似没有一句怨言,谦逊温和的对待所有人所有事,就如融化冬日寒冰的暖阳,吹嫩柳条的春风。“其孝友淳深,立身贞固,内涵玉润,外表澜清。”李澜清便是女子的名字。

“是!”头戴斗笠的男子起身随着这两位“普通的”中年夫妇进到院内,始终落后半步,进门后小心仔细的将柴门关好,同时也摘下了那个他带了一路,一路未曾摘下的抑制他气息的斗笠,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的突破,如何的强大,气息如何的狂暴,只要在他的身边就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人会觉察出异象。

小男孩见跟随自己父母身后还有一人便赶紧又多拿了一副碗筷放到桌上。桌子是普通的圆桌,碗筷的摆放缺十分的讲究,一副碗筷正对房门,这是秦先生的座位。本是小男孩座左,女子座右,见有客人则将自己的碗筷拿到父亲座位对面放下,之后在旁等候父母落座。直到父母落座后自己才座下。

小男记事极早,自自己记事起无论自己是爬树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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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衣服,还是自己玩火烧了眉毛,母亲都是笑着摸着自己的脑袋,从不与自己生气。只有两件事让一向温婉的母亲大发雷霆,一件事是在父亲的书上乱写乱画,一件事便是自己饿得不行没有等父母亲落座边直接动手吃饭。母亲说在书上乱写乱画是对披荆斩棘,将人类由供神明、妖魅、荒兽肆意杀戮玩耍的牲畜转变为真正主宰自己命运的先贤的亵渎。而未等长辈先行落座吃饭则是违了“礼”……罚自己不准吃晚饭。还是父亲趁母亲睡着,偷偷的拿出藏好的鸡腿给饿坏了的自己。可那未熄的烛火,表示母亲似乎睡得不是那么的熟。毕竟哪个母亲舍得自己的孩子饿肚子呢。

“立军,这是我的儿子,秦凡。小凡,向你立军叔问好。”秦先生摸着秦凡的脑袋说道。

“立军叔好!”小男孩也就是秦凡,睁大了双眼好奇得盯着这个已经摘下斗笠的男子,随即认真的作揖行礼。

“不敢,小少……”秦先生微微压手,斗笠男子随即改口说道,“小凡真乖。”斗笠男子姓秦名立军,亦是秦姓。

“吃饭。”秦先生随即落座。“食不言,寝不语。”是秦先生的规矩,这规矩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改变。

饭后,秦凡向自己的父亲和立君叔行了一礼便随母亲回了卧房,秦凡也要向母亲讲述今天听到的热血澎湃的故事。中厅留给了两个男人。

“立军,来尝尝,这是当地东山产的东山绿茶。”秦先生说着轻捻输根茶叶投入热水杯中,“今年的新茶未出,这些还是我去年采下省着喝剩下的,剩得不多了,尝尝就好。”说罢自己抬起茶杯轻抿一口,丝毫不觉尴尬。

秦立军随即举杯轻抿了一口茶:“三哥你……”语气中充满了惊讶。

“喝茶。”秦立军随即不再言语只是喝茶,他并不是惊讶于这是多么珍贵的茶叶,而是这茶实在是太普通了,不谈这味达不到味感醇厚浓郁,芳气弥漫于绛唇皓齿间,更不用说若兰馨香扑鼻而来回味隽永,只是单看这叶便称不得茸芽细嫩,这茶汤也勉强达到色泽翠绿,汤色清澈罢了。这普普通通的不知名的野山绿茶如何入得了他的口,便是那御前十八颗以及那竹海洞天的山神绿……罢了。

稍晌茶饮三泡后,秦立军再也忍不住问道:“三哥,小少爷的名字按祖制……”

“秦凡,给他起这个名字就是我与他母亲只希望他平平凡凡,简简单单。”秦先生轻声道,“老夫人身体还好?”

“老夫人身体依旧康健,她只是希望能带小少爷回去,更希望您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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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风化者,自上而行余下者也,自先而施于后者也。母亲想让我回去,可是……母亲她知道错了吗?我自囿于一地便不希望父不慈子不孝,兄不友弟不恭的事情在孩子的身上再次发生,我只希望他能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

这些事秦立军当然知道,他自幼伴随三哥读书,俩人虽是主仆名分但却以兄弟相称,在他心中三哥就是堪比神明,甚至可以说高于神明的存在,关于这一点相信中洲的那群人比他的感受更深。

奈何家中的腌臜之人所做的那些腌臜之事,以及老夫人亲手放下的压垮三哥的最后那一颗稻草,让三哥彻底为之心寒,选择离开秦家自困于一地。往往伤害自己最深的人却是至亲,那个魂牵梦萦的故里不是情切却是梦魇,尤以年月忌神多者为验。自那之后便没人知道秦家三子去了哪里,只知道秦家三子自困一地,便不管秦家之事,也与秦家断了联系。随之便是秦家成为了天下人的笑料,笑秦家此举可不是简单自断一臂,而是削断全身,挖空大脑,只能下一张搬弄是非、只吞不出的嘴麻木且愚昧的存在着。尤其以那个地方的读书人骂得最狠,嘲讽得最凶,每逢秦家人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那个地方”的读书人便会来一句:“汝何不以溺自照。”毕竟秦家三子那可是只身一人压服“那个地方”的人,啊。结果却被秦家的那群蠢货给逼得消失,岂不是在讽刺我们连这群蒙昧草莽蠢货都不如?所以他们嘲讽起秦家来完全是不留余力,什么“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什么“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还有什么“可怜辜负好时光,于国于家无望。”等等等等。

想到这让原本话就不多的汉子更加沉默了。

秦立军犹豫再三,随即起身双手作揖躬身不起说到:“可小少爷他姓秦,这是没办法改变的,总归是要回去的。”

“会回去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不也正是你来的原因吗?”秦先生说罢轻抿一口茶。

“况且,不想我回去的人会更多吧。”

秦先生看着卧房窗户上亮着的灯光,映着儿子手舞足蹈比划着的姿态,听着母子二人欢笑声,冲散了他些许不快的回忆。他想得只是作为一位父亲,一位丈夫来安心守护好自己这个小家。

终归是要回去的,身为父亲和丈夫的同时,他也是一个儿子,只是……他缓缓起身到庭院,目光好似想要穿过夜幕,看到那个伤他极深但是他又爱得极深的地方。

惊梦觉,弄晴时,声声只道不如归。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归期未可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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