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大牢1

府衙大牢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里面的布局类似于前世的养猪场,一排排的房子,都很低矮,门都是很小的那种,同三进出都要低着身子。

从大牢门口进入牢房,有四个门,一个比一个矮小。就是告诉犯人,到了这里一定要低声下气。

牢房内的地面比外面要低很多,叫做低人一等,这也是专门针对犯人的设置。

每排牢房被分割成许多单独的小房间,每个房间就像一个厢房,只有一个没有窗纸的窗户,光亮很小,即便是大白天,也是很小的。

里面充满了各种难闻的气味,时间长了,也就适应了,可是那个潮湿,让人受不了。

好在同三不是死刑犯,房间条件还不是最差的,与同案犯挤在一个小的牢间里,一共六人。

同三找了个地方坐下,犯人之间也没有那么多话可聊,这几人都是瘦瘦弱弱的样子,也不存在什么牢头狱霸,迷迷糊糊中,同三靠在墙壁上睡着了。

大家都没有闲谈的兴致,都是沉默不语,看来住的时间很长了,都是厚厚的棉衣和棉被,不过屁用不管,整个牢房就像水渍的一样,估计他们的棉被能扭出水来。

十月下旬,江南差不多入冬了,后半夜,同三被冻醒了几次,摸摸身上,潮湿的墙壁把衣服都洇湿了。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借着微弱的天光,见其他人都是厚厚的棉衣,只有自己还穿着单衣,只是加了个单马甲。

天亮后不久,狱卒送饭,简单的稀饭,奇葩的是,六人轮流用一只碗,同三嫌脏不吃。

第三天,辰时刚过,就听到狱中开门的声音,有人在高声点名,然后,就见到一个个犯人,被拉了出去。

同三也不例外,出了牢门,与其他人一样,就被套上木枷,也有个二十斤重。

在府衙大堂外等候,府衙大堂前有一个类似广场的存在,现在围满了人,哭声也是充斥着整个广场。

接着就是宣判的时刻,先是三个秀才被剥夺功名,杖五十,发配一千里;其次是几个死刑犯,待刑部公文到就执行。

接下来有几人是斩监候,也就是死不了。

再其次就是他们这批了,被带到大堂,书吏宣读罪状,无非是读书人带头闹事,造成重大后果,诛心的话也不少,最后是发配,有岭南的,有山西云州的,就是现在的大同。

有看眼的认得同三,也是大声抗议道,“那个同三是个养婿,算什么读书人,这不是乱判么?”下面叽叽喳喳,直到衙役们水火棍点起,威武声响起,才稍微压得住。

剩下的人罪状或重或轻,但是都不如前面来的重,很多是类似于劳改性质,发到苏北盐场。

接下来,对同三来讲才是牢狱生活的开始。

毕竟宣判到执行还有一段时间,根据四时原则,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只有冬天是行刑的好时节,所以古代大部分刑罚的执行都是在秋后,粮食收完,开始藏冬的时候。

此案在朝廷看来不存在什么疑点。死刑犯需要天子勾选,名单早已报上并批准,至于徒刑,南京刑部这边就决定了,布政使和刑部的人都在这里,宣判后,就是执行了。

所以,对同三来讲,剩下来的时间,就是安心等待出发的那一刻。

果然,三天后,三位被革除功名的秀才出发了,千里之地,也就是南岭那里,估计不会受苦,毕竟那里缺文人。

去云州的人中,只有他自己与本案有关,而且是顶罪的。其他人都是有实罪在身,偷人啦、误杀之类的重罪。

发配一地的犯人要集合后再行动,至少南直隶是这样的,这也符合经济学的原理。

发配北地的犯人还要再等等,据牢头讲,苏州那边还没审结,大家就一直等着。

牢房里每天两顿饭,早间稀饭,晚间也是稀饭,不过稠些,说是稠些,也只有几个米粒,把同三饿的眼冒金星,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肌肉男,短短四天,觉得自己轻快了许多,走路无力,只能找个地方窝着。

其实,牢中并不排斥家属送饭,只要给当值的狱卒打点一下。同三来这里送了半个月的饭,自然知晓规矩。

经常闻到其它牢房中传来的饭菜香,可惜柳家没有来送过饭,同三现在宁可饿死,也不愿意柳家来送饭。

同牢房的狱友可能都被精挑细选,没有那种极度无赖的人。

终于有狱友的家眷来送饭了,有鱼有肉。同三听他们的谈话,才知道,牢房中,有三人是秀才,家中交不起钱,就被发送到南岭之地,他们三家也是合伙来送饭,要是一家来,真的承担不起。

同三也耗不住了,等他们吃完后,抹下脸皮跟他们讨点剩饭。

他确实看着可怜,再加上身份大家都知道,养婿顶罪,也是能讨得一些。

可是这些都是什么剩饭呀,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丢在一边的米粒,这些家伙的家眷也不知道送点干粮来。

虽然不至于饱腹,但多少能撑的住了,他也不敢许诺什么大恩来日再报。

就在同三低三下四讨得些剩饭之后,第四日晨,大雨噼噼啪啪打在屋顶,已经一整夜,牢房本就漏雨,地面也是潮湿的很,同三是又冷又饿,浑身哆嗦地蜷作一团,眼见着失温,意识也有些模糊。

这时候,他的徒弟过来了,蒋大与老西子两人,拿着一个食盒,孙还背了一个布袋,见到同三的样子,二人直接跪下了,快三十的人了,给个十六岁的少年跪下,也是老泪纵横。

孙徒弟讲到,“师傅,徒弟不孝,早就得知你到了大牢,阿拉老娘昨日刚没了,没来看你,你莫要怪我啊。”

同三有些泪目。

蒋徒弟给他拿出饭菜,同三也不言语,狼吞虎咽,终于吃饱了。

其实师徒间也没啥话可聊,蒋孙两人在那边就是哭哭哭,同三自顾自地吃,也没法制止。

吃完后,随便捡了个话题,“城南林家布庄的边上,有处宅子,你们租下了即可,一年也不过百十两,这地方做其它的不行,做个酒楼绝对赚钱,四下里有很多青楼,也是赚钱的好去处,别再四处给人做席面了,累还不赚钱。”

“不瞒师傅,其实现在做做席面也不错,家中的钱财都与了阿娘吃药,已经无钱租楼了。否则早来看师傅了。”

他说的都是实情,徒弟们为何不来,三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老西子的娘还有他堂弟的娘把这群人做席面攒下的钱都耗光了。这世道,借钱不是很容易,尤其他这种家庭。

他之前想做的小吃灌汤包也没做成。

“找惠娘,她那里存银有许多,就说是我说的,我走后,你们也帮忙帮衬她,松江府这边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遂借用了笔墨,写了个条子。

蒋大听到同三说起惠娘,想说,却欲言又止。

两位徒弟走的时候,放下布袋,同三打开,里面有几十个火烧,“师傅,这些咸肉火烧,都是今早赶制的,我们下次来要等几天,这些火烧你就将就吃了吧。”

说完,二人将身上的棉衣棉裤脱了下来,身上只穿了单衣,就冲进了寒风冷雨中。

两套棉衣,同三穿着也是小两号,穿一身,铺一身,终于不那么冷了,雪中送炭就是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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