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池鱼

第二天,胡秀才早早过来谢柳屠,此时的他,又恢复了之前意气风发的状态,柳屠看了,也是满心的欢喜,“这才是柳家女婿应该有的样子。”

几盏茶之后,柳屠一脸释然的样子,“贤婿呀,这样也好,一来,你保住了功名;二来,柳家的方子也保住了,至于同三,这些年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留他,柳家迟早败在他手中。”

捋了捋胡子,“柳家养了他九年,到了他报恩的时候了。”

胡秀才不能这样接话呀,装作很遗憾,“这样以来,只是苦了同三兄弟了。”

“没啥,又不是让他去送死,只是换个地方活着罢了,流犯与养婿,并无差别。”

柳屠看了看胡秀才,“贤婿还是要好好进学,争取早日博得功名,不枉老夫倾家荡产护你周全。”

“岳丈大人教诲,谨言当铭记在心。”

柳屠摇头晃脑之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贤婿,你说,同三会不会在狱中将方子卖了?”

“岳丈,有此可能。”

“这如何是好?”柳屠心情不好了,仿佛受到了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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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柳惠娘从床上爬了起来,第一时间就找同三,她昏迷了一整夜。

阿娘在她身旁,骗她说,“同三应该去城外宅子了,你不用急,我让人去喊他。”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末了,还添了一句,“这同三真不是个东西,惠娘病成这样,还不好好侍候着。”

惠娘不疑有它,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胡秀才听阿娘说了惠娘的情况,本来就不想掺和柳家的事,辞别柳屠后,也没有回家,而是去寻了一位狱友,也是同窗,闲话聊天去了。

惠娘姐姐午时来到柳家,帮忙照看着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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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同三被送出的事,柳家上下都是知道的,现在只要不与惠娘说就行了,不是怕她知道,而是怕她知道后的胡闹,柳屠嘱咐所有人,谁也不让说。

不过,胡秀才来的时候,丫鬟在一旁奉茶,知晓了同三替胡秀才顶罪的事。

她也是好心,平日里同三两口子对他们十分和气,就跑来偷偷地告知惠娘。

惠娘知道后,立马炸毛,大吼着冲到父母的卧室,厉声质问,柳屠见无法隐瞒,就照实说了。

惠娘也顾不得了,直接冲出家门,朝大牢跑去。

这边,柳屠自然是一腔怒火,质问究竟是谁把消息告诉惠娘。

见到丫鬟从惠娘的屋子中出来,一把薅着头发拽了过来,小姑娘也就十三岁,那有屠夫的力气大,两巴掌后,小姑娘照实说了,柳屠自然是大怒。

气急败坏地,随手拿起一木棍,就朝丫鬟敲了过去,小姑娘下意识地拿手去挡,谁知,柳屠拾起的木棍,是他挂肉的那根,前头带钩子的,小姑娘的胳膊被硬生生地扯下一块皮下来。

小姑娘疼得在那里嚎叫,柳屠眼中见血,更加冲动了,将钩子倒了过来,用木棒狠狠地敲打丫鬟,吓得阿娘在软在一旁,站都站不起来。

此时,延月居雇佣的那些缝娘,听到嚎叫声冲了进来,其中有泼辣的,直接朝着柳屠吼了起来,“畜生,住手。”

柳屠看到这群女子,打人的动作稍停,“滚出去!”

缝娘们也不理他,把那丫鬟抱起来,抱出柳家,柳家的另一名丫鬟,看到这个情势,也悄悄地跟在后面,柳屠正要发作,一位缝娘说了,“杀猪的,同三师傅就是让你这样打杀的,你别嘚瑟,我大伯是府衙书吏,你就等着吧。”

她们抱着丫鬟,直奔蒋家,蒋家旁边是药房,郎中很快就给丫鬟包扎好了,柳屠下手够狠,小姑娘一条腿被打断了,到了蒋家,就一直昏迷当中。

另外一名丫鬟说起了事情的缘由,此时蒋大也回来了,说老西子的娘不行了,听到同三入狱,赶紧地找林师爷打探,得到确认后,也是跑回家中,与父亲商议。

两人也无法把同三从大牢里弄出来,况且蒋家这边也是一地鸡毛。

这边,惠娘来到府衙,从大门这边,拿起鼓槌就敲了起来。

松江府多诉讼,击鼓鸣冤也是常事,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有衙役不耐烦地走了出来,“敲什么敲,直接到大堂告状就行了。”

惠娘咚咚地向大堂跑去,府衙大堂的门是不关的,进了大堂,惠娘喊道,“民女要告状。”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告什么状,把状纸拿来。”

惠娘喊,“民女没有状纸,民女是来赎人的,民女的夫君,同三被阿父送进了大牢,民女出一千两过来赎人。”

把师爷直接惹笑了。

这时候,从后面来了一位穿便衣的中年男子,很随意地在大堂一侧的椅子上坐下。

师爷拱了拱手,男子对惠娘讲道,“说说,究竟是因为何事。”

惠娘知道家中的龌龊事不能讲,就说,同三是养婿,阿父用他来顶替胡秀才。

男子听完后,“既然已经投狱,你也赎不出去了,朝廷有朝廷的法度,衙门也有衙门的规矩,你回去吧。”说完就走了。

师爷在一旁劝解道,“这位小娘,府尊说得很明白了,事已不可为,你还是回去吧。”

惠娘打起了亲情牌,“大人,同三是小女的夫君啊,没了他,我没法活了。”

师爷很有耐心,“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没法帮,进了大牢,画了押,就没法出来了,随便进出的话,府尊的乌纱也就不稳了。”

“大人,那就把胡谨言秀才抓来,他是罪魁祸首,同三是无辜的,他那天压根没去鹤湖那边,再说,他也不识字。”

“岂有此理,你以为衙门是朝令夕改的地方?别说府尊没法办,就是布政使,一样没辙。”

说完,师爷就走了,只留下惠娘在这空空荡荡的大堂里。

惠娘在这里,喊了半天人,也无人应答。

没办法,她只好去大门那里,不停地敲鼓,闹得整个府城不得安宁。

衙役们,早早地就去柳家,将柳屠叫来,柳屠也是野性,带了几个族人,赶了孙二的马车,来到府衙这边,三下五除二,将惠娘捆回家中,嘴里也塞了布,然后,让柳五带人,把惠娘锁在屋里,不准出门。

惠娘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屋子里破口大骂,最终用剪刀,将自己的手腕切开。

算是殉情。

柳五家的,听不见惠娘的骂声后,就冲了进去,此时,惠娘床上也溅满了血迹,整个人晕了过去。

柳家一阵子折腾,把屋子里的物件差不多清空了,不给惠娘自残的机会,惠娘也被看管得严实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柳家族里的女眷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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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屠闲下来无事了,开始琢磨那两个丫鬟。

毕竟在蒋家那里,说什么也要讨回来一个,家里没个下人,还真的不方便。

于是,一纸诉状将蒋家告上县衙。

知县大人被打伤后,一直在养病,根本不搭理这茬,县衙师爷让他到府衙去告。

府衙这边,刚忙完,也是修整当中,不想有这么个东西来打扰。

柳屠让秀才好好润色了一番,到了府衙也是胸有成竹。

知府本来不管此事,恰好通判外出,知府大人勉为其难,坐到大堂。

按照惯例,若无大案,若无人敲鼓,案件都是在通判厅里调解的。

知府拿起状子一看,丢到一边,师爷在一旁,把案件的意思大致说了一遍,知府点点头。

“你就是那个把小女婿送出,替大女婿顶罪的柳屠?”

知府大人也不文绉绉了,直接白话。

柳屠紧张呀,他也没想到知府大人会亲自审案。

赶紧跪下,“草民正是。”

把堂上一众人等,惹得哄堂大笑,知府也不顾形象,竟然笑岔气了。

堂上也无人阻止。

此时,捕快将蒋大一家,还有两个丫鬟带了过来,一位丫鬟还是用门板抬过来的。

蒋父年轻时,也是一名讼棍,自然不怕,早就嘱咐蒋大要一问三不知。

师爷在一旁按照程序,将原告被告一一询问,案件很是明了。

看样子,两个丫鬟判回柳家就行了。

知府在一旁,问受伤的丫鬟,这伤是怎么来的,丫鬟详细地讲了经过。

师爷问柳屠是不是这么回事,柳屠说是。

知府就不再说话了,师爷自然知晓知府的意思。

就问蒋父,还有什么话要讲。

蒋父起身,“草民蒋南城,代两位小娘,状告柳家虐待仆役,致其重伤。”

知府大人点点头。

师爷出去了,与经历一起,将两名丫鬟的书契从户房那边寻来,很简单,都有档案在衙。

知府看了,“大胆柳屠,这书契明言,二女只合契六年,期间不得弱待,不得凌辱,你竟然出于私愤,致人重伤。”

师爷马上合了律法,“大人,按律,当除契,柳屠杖六十,罚银三十两。”

“好了,他这也算是诬告,就罚他两倍,赔六十两作医药费,另一百两充公。”

旁边的书吏过来,让柳屠按了手印。

接下来,就是拖出去,噼里啪啦一阵打,不过乡里乡亲的,也没使劲,就是肉疼点。

柳屠又赔了一百六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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