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谶语

快到晚饭时,铺子前来了一位衙役,喊着同三的名字,让他跟着走一趟府衙。

胡秀才的事情已经解决,去府衙不会有什么大事,同三不疑有它,回房换了身衣服,就是披了件单马甲,毕竟外面有些风,还是很凉,什么也没带,就跟着他走了。

路上,同三问衙役大哥有什么事情,衙役一脸鬼笑,“柳同三是吧,到了就知道了。”

等到了府衙的大堂,一位书吏模样的人拿着文书,一脸严肃地对同三讲,“柳同三,华亭县人,高五尺九寸,面白无须,体健,人与名核对无误,来画押。”

同三不理解,只见一张空白的纸放在面前,他心中一紧,无论如何,这字是不能签的,谁知以后会出什么幺蛾子。

即便此时,同三还是一脸懵逼,木偶被牵着的感觉,真的让人憋屈。

书吏也不多言,也不让他画押,对衙役讲,带走吧。

紧接着,边上的衙役一扬手,锁链直接挂到同三的脖子上,使劲一拉,同三突不及防,一把被带倒,忙用手扣住铁链,可以衙役越拉越紧,有种窒息的感觉,等好不容易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被扯到府衙大牢,同三不明所以,大声嚷嚷,质问为何抓自己,可是衙役压根就不理他,又上来几位,只是拖着他走。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等到了大牢的大门,林师爷在那里立着,看着咆哮着的同三,表情肃穆。

同三见到林师爷,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就停了下来,在与林师爷之间,他还是有点小小的傲娇,不会随意无交换地求人。

林师爷摆摆手,示意衙役不要折腾同三,“同三兄弟且宽心,贵岳丈并未从林家借银,只是把兄弟交了出来。”

同三一下子明白了,一点没有憋屈的感觉,只是瞬间释然,心头开阔了,仿佛重新拥有了整个天地。

他人之苦药,我之甘霖,从此与柳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可笑的是,昨晚上,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柳家人。

两个月以来的苦苦羁绊,终于彻底地清除了。

见到同三的变化,林师爷也是惊讶,这真是个奇人,若是旁人,听到被抛弃、被人背叛,肯定会沮丧,他见过很多这种场面,那些人就像被抽了筋,变成活死人,而同三没有,相反,立得更直了。

同三向林师爷做了一揖,“谢谢林兄告知,”然后向两位衙役拱了拱手,“麻烦二位大哥带路,”进了牢房门,同三向要返回的衙役说道,“还请二位大哥给堂里的大人带话,就说同三认罪画押。”

###谶语

今天一天,同三没有见到柳家人,原因是一家人去烧香了,不,应该是胡柳两家人。

柳家舍了大本钱,也是还愿。

和尚庙还在早课,柳屠夫妇二人,就被带进了大和尚的禅室。

大师头不抬眼不睁,在那里低声诵经。

二人也不敢多言语,愣是在旁边跪了半个时辰。

直到旁边来了一位小沙弥,递给大师一张纸条,大师看了半晌,才缓缓抬头,看着两位,“两位施主。”

柳屠赶紧说道,“大师,家中困局,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大师的声音很小,语速也慢,“柳施主家中事已了,前途光明。”

柳屠也不好明说,“大师,家中事并未了,府衙来人,索要两千两银子,否则胡家将再出一人。大事,这钱该不该出。”

“柳施主面相,无子,只有两女,但,”大师停了下来,品了口茶,毕竟读了好长时间的经文,有些渴了,

“贵婿均有功名。”

柳屠夫妇登时心宽,表现得更加虔诚,于是,柳屠不合时宜地问道,“是何功名?”

大师看他啰嗦,摇摇头,“一人在地,一人在天,在地者,安度一生,在天者,富贵一生。”将手中的纸条送出,沙弥递给柳屠夫妇,他俩不识字。

柳屠心中急,毕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大师,这两千两该不该出?”

大师再不言语了。

沙弥将他俩领了出去。

“三叔,柳施主之事,如何了。”

大师此时脸上也挂满了笑意,“自己事,自己了,柳家杀业太重,面皮上也无福相,咱们爷俩就别操心了。以后不要喊我三叔,在庙里,照规矩来。”

“嗯,师尊,你怎么看出柳施主女婿都有功名。”

“瞎说的,出家人要心存善念,给他个念想。”那字条也是后院的和尚递过来的,有人花了一百两写的。

“师尊,后面人讲,柳家的次婿据说是养婿,功名是不可能了。”

“糟糕,”大师心道不好,“虚清啊,这就是教训,以后打谶语时,切不可将话说满。”

他正后悔着,为何要说功名呢?纯粹是自己瞎显摆,将木鱼下的纸条全部撕碎,丢到香炉里焚了。

白龙寺,大殿外,胡柳两家聚在一起。

胡谨言拿着纸条,心思泛滥,计划进行得还算顺利。

如何圆这谶语,是个技术活,不能说得太透,那样会显得自己很无耻,也不能太含糊,否则柳屠夫妇这俩文盲,不一定会明白。

如何说,如何说,他也在琢磨。

胡父倒是识字的人,他也在琢磨,“一人在地,一人在天,在地者,安度一生,在天者,富贵一生。”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谨言会是哪个呢?

胡秀才望着柳二。

柳二是个粗人,听到这个谶语,再看看胡秀才,猛然醒悟,方秀才不也是秀才么,“老大,两个女婿都有功名,这是个好事呀,看来这同三是留不得了,”声音大的出奇。

惠娘这边,反应快得出奇,一把就撕在他的脸上。

只见柳二那张细长脸上,登时被抓了三道口子,血随着口子涌了出来。

惠娘又急又气,破口大骂,“柳老二,你这断子绝孙的畜生,你祸害我家同三还不够,”世间最恶毒的话,从她嘴里喷薄而出。

柳二也不是善茬,一巴掌将惠娘掀翻。

惠娘支撑不住,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女眷们一看不好,赶紧将惠娘拖到寺庙的医房。

男人们都没动,只有柳二捂着那张血痕斑斑的老脸,嘴里骂骂咧咧。

惠娘不在,众人就可以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一致同意,将同三送出去,阿娘陪着惠娘看医,等晚间再回去。

柳屠本人则急忙急火到府衙,对府衙讲了,同三自愿替罪。

衙门的捕头对着他暴喝一声,“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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