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滩粘液

格利泽和范德尔站在水晶石巨树下,照明灯的白色光束,里面包含万千光子,如同一道火种,在各色水晶石晶簇中不断反射,不断折射,不断漫溢开来,在光子的传递过程中,光束的能量丝毫没有衰减,反而不断增强——也许这来自于水晶石稳定的机械振荡特性和能量扩大能力——格利泽在思考——能源通过水晶能够增强而频率不变,例如用扩音器时,电流通过石英转换成声能后(能源转换),再增强声浪(能量扩大),而且不会有走音情况出现(频率不变)。可将同频率的电子讯号同频扩大,像收音机里的晶体会接收空气中的电波,并将以扩大再转换出来,就是人们耳朵听到的声波了——而这之间的能量递增倍数何止千万倍。

他们眼前形成了一道宽约一百地球米,却无法确定长度的五彩斑斓的璀璨光带,这条散发着耀目光芒的光带,沿着黑色玄武岩海岸,不断点亮身处黑暗中的一簇簇水晶石,点亮了这个寂黑空旷的洞穴空间——它仍然在延展——不断地延展下去——勾勒出了这片酸性海洋的轮廓——这是一片弧线形的海岸线——最后,瑰丽无比的光芒隐没在洞穴中的黑暗雾气中——那璀璨耀目的五彩光芒甚至照亮了紧靠岸边的黄色海洋,黄色洋面上的水波在色彩斑斓的光芒中荡漾着。

格利泽的心在沸腾,还好目前奥利匹斯火山处于休眠期,否则他的身体会真正的沸腾起来。

“范德尔,我们氧气足够回去,还可以在这里呆至少十个小时,说实话,我舍不得离开这里!”格利泽的语言已经跟不上他的意识,他显得语无伦次,不过,他的意思很清楚——他爱上这一切了,这个瑰丽无比的世界胜过一切,包括梅娜。

“我很想试试在水晶石大树下面睡一觉是什么感觉,也许我们会被赋予超级力量。”

他们俩举着照明灯,照着各种颜色的水晶石晶簇,手指在一道道透明璀璨的六边形晶格上,温柔地抚摸着,“这里实在是太美了,如果在格瓦特就好了。”

最后,他们走得脚底酸麻,但是还没有走到水晶石森林的边缘,他们找了一棵紫色水晶石大树,在树下躺了下来。身下是黑色玄武岩碎石滩,躺在上面,虽然隔着隔热防护服,却依然能够感受得到外部环境,那是一个高温潮湿的环境,如果没有防护服,他们早就成了两块香味儿四溢、烤熟了的土拨鼠肉排。

碎石滩带有一个倾斜度,嗯,大概是个十五度左右的夹角,平躺在这个美好的小斜坡上,他们的腰部可以得到很好的休息,同时依然可以看得到瑰丽无比、漫溢四射的光带,还有远处空寂黑暗的空间。

格利泽把照明灯关闭——他们需要节约能源。

他们静静地躺着,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需要好好休息一番,此刻,唯有意识,不再受到身体的束缚,在这个异常黑暗,异常空旷,又异常寂静的空间,肆意飞翔——这里没有生命,他们是唯一的智慧生物——很安全,只要有充足的氧气和食物,他们可以在这里住下——他们的意识在遐想。

当他们关闭照明之后,他们注意到漆黑的洋面上空,点点绿色萤光在雾气中飘忽——格利泽心里在说,“空气中含有磷元素?”

借着飘忽的荧光,格利泽仔细打量着这个世界。看上去这是个巨型洞穴,顶部玄武岩层应该是从火山口塌陷形成,冰川融水从蜂窝孔隙泻下,经过亿万年形成了这个巨型酸性海洋,而在海洋的边缘地带,玄武岩层中富含的硅元素,在高温酸性环境中,由一个个硅原子生长成六边形的晶格,经过亿万年,最后生长出这片无穷无尽的水晶石森林。

天然水晶石具有压电性和异常稳定的机械特性,诺伊特人需要巨量的水晶石来满足各种需求,其中信息产业需求最大,无处不在的芯片,智能伴侣,星际探索,巨量数据存储......

“副船长,你在想什么?”

“实话说,刚才在当我看着这片一望无际的水晶石的时候,我的脑袋停止了转动,里面一片空白,只有眼前这堆漂亮的石头。等现在静下来之后,我突然想到了很多东西,太阳系真是一个神奇的星系,过去,我们觉得宇宙中只有诺伊特人,格瓦特人和曼努瓦人,可是我们在经过漫长的星际搜索后,发现了这里,地球很美丽,火星很壮观,在格瓦特,我们只能待在地下,那里也有洞穴,可是难以想象,这样的巨型洞穴还有海洋,居然存在海拔一万七千米的地方,太神奇了。我非常好奇,如果我们再去其他行星看看,说不定还能看到更多匪夷所思的东西。”

“我很喜欢地球,那个蓝色的美丽星球,我们在格瓦特只能待在地下,跟这个漆黑的洞一样,没有阳光的世界。那就是一个无比黑暗,无比安静的世界,每当我躺在洞里头,我就渴望闻到新鲜空气,渴望温暖阳光照在我身上——在地球,人类可以生活在地面上,每天都可以看到太阳升起,绵延无际的壮美山脉,小鸟在树林里歌唱,地表生长着各种有趣的植物和动物,那里真是一个天堂。”

“副船长,我们为什么不能移民到地球呢?”

“我们有一亿三千万人口,www.youxs.org,几乎不可能。而且很多格瓦特人都习惯待在地下了。”

“那是他们不知道还有其他选择。”

格利泽笑了笑,他也很喜欢地球,在地球的日子,他过得很欢畅。

“我在智能伴侣中设定了睡眠时间,我们可以休息五个小时,然后就回去。”

诺伊特人可以操控大脑里面嵌入的智能伴侣,当然,郝雅还没掌握这个功能。

五个小时后,格利泽的意识感应区域响起了时间提醒,他醒了过来,没有立即睁开眼睛,由于处于高热环境,他们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就像躺在温泉里面打了个盹。他睡得很不踏实,尽管知道在这里,他们俩是唯一的生物,但是他已经把巨型海洋,寂黑空旷的空间,还有无边无际、瑰丽无比的水晶石晶簇深深镌刻进了大脑意识区域,这些令人惊异的东西在他的梦里头交替闪动着,他心里却很满意,这段体验将永远伴随着他,即使将来再没有机会走进这个洞穴,他可以把脑子里面的一切,在未来的岁月里面,不断地捞出来仔细品味,他笑了。

由于害怕自己再度昏睡过去,他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眼前依旧一片漆黑——这是个沉寂亿万年的世界,他咧开嘴笑了笑,你就是再睡一万年,这里也依旧漆黑。

“范德尔,懒鬼,你该起来了。”

他伸出手去,摸到了放在身侧的照明灯,稍稍摸索了一下,找到了开关,打开了灯。

在眼前突然迎来光明的瞬间,他的呼吸几乎停滞——就在防护服的透明面罩上,似乎有一滩巴掌大的粉色透明粘液——这是什么?——他的心突然抽紧了。

酸性雨水?——他的脑袋不敢移动,用眼睛的余光悄悄瞟了瞟防护服的其他位置,没有雨水痕迹。

水晶石大树上分泌出来的矿物质溶液?——可这棵树是紫色的,即使真会分泌什么树汁什么的,也得是紫色的,或者是无色的!

“范德尔,你醒了吗?”

他的声音有点发颤。

突然,那滩粉色透明粘液撑了起来,粘液的边缘突起变成了它的脚。

“妈的,这是活的!不是粘液,不是植物,是某种动物!”

他身体上的每一块酸软的肌肉立马绷紧了,四肢僵硬,一动不动,他是星际物理学家,不是生物学家,面前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别紧张,哥们儿,说不定只是一块溶解了的水晶石溶液?——你傻了吧,水晶石熔点高达1,713地球摄氏度,就是到了火星的地心,也不一定溶解掉!——或者是某种原始细胞?——没有这么大的细胞!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喉咙里面啥也没有,他觉得喉咙很干涩,全身也很干涩。

那东西撑了起来,却没有动,仿佛在等待。

他的右手把照明灯移近了些,也许手部的移动传导到了身体,那滩透明粘液,往右手方向移动。

格利泽的胳膊停顿,悬在半空中,那滩粘液也停住了——哦,它能感觉到振动?

格利泽的胳膊开始酸麻起来,但是他不敢动。

他打算利用自己尚且能支撑的这几秒钟——不,得是几分钟,他对自己说——好好从下方,透过透明面罩,仔细研究一下这个奇怪的东西——自从进了奥林帕斯的火山口,就一直冒出奇怪在东西,前面总是恢弘巨大的,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个小不点儿!——他心中暗自庆幸,还好穿了防护服,否则如果这滩粘液在他熟睡的时候糊在鼻孔上,自己恐怕真的可以继续陪着这些美丽的水晶石待下去,说不定可以变成它们的养分,或者由于来自于智慧生物蛋白酶的注入,可以使它们进化成水晶人?!

照明灯的光线穿透了它,它就像一块溶解了的玻璃胶状物,透明的身体里面,甚至还可以看到一些丝状缠绕结构,这些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结构,有时候是发散的,有时候又是聚拢的,他数了数,在胶状物的边缘地带,似乎聚拢的发丝要多一些,难道这些看上去比它的透明身体稍微复杂一些的结构——是它的器官?——不过现在自己有一点很肯定,这是动物,即使不是星际生物学家也能看出来。

这东西似乎没有眼睛——在这样黑暗的空间,生物不需要眼睛——不对,难道眼睛就得是黑色的眼球吗?——他把自己又否定了。

格利泽努力拿动物该有的器官来跟眼前的透明胶状物来做匹配:

嘴巴?——胶状物虽然没有固定的形状,随着它那连续的支撑动作,那滩粘液的形状不断变化,原来只是完全不规则的形状摊在透明面罩上,可是撑起来之后,似乎原来那些不规则的身体边缘突起部分,变成了它的脚,而它的身体形成了一个中空的区域,像个帐篷——格利泽联想了一下——他扫描着这顶透明帐篷,如果有纳米显微镜,一定能看得更清楚些,似乎帐篷顶上有一团丝状物聚集——难道是嘴巴?

耳朵?——没有,在这种安静的地方,就是有耳朵也要退化,如果有耳朵?——他盯着胶状物的边缘,从智慧生物耳朵的位置做的推断——没有发现。

手或者腿?——应该就是这些能够把帐篷撑起的边缘突起吧!

尾巴?——没有。

心脏?——没有。

循环系统——难道那些网纹状的细丝就是?!

他实在没有办法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放大胆子,伸出食指——格瓦特人的手依然是五根手指,尽管与地球人类相比,那只手不像手,更像爪,但是仍然是五根手指——躲在防护服里面的左手食指,轻轻地在它的背上,戳了一下,透明的它一动不动,仿佛没有感觉到——难道没有表皮感觉细胞?没有神经传导?——看上去似乎没有!——也许它反应迟钝,毕竟亿万年从来没有被戳过?!

他的左手轻轻地抚摸上去,就像摸自己家的扁鼠——格瓦特人喜欢饲养一种生活在地下洞穴,但是讲究卫生的啮齿类动物——它突然蜷缩起来,成了一个球状透明体,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可惜隔着防护服,否则他能够感知这个东西,摸上去到底是什么感觉。

“副船长,这是什么东西?”范德尔的脑袋凑了过来。

“这东西是透明的,长得像水晶石,我怀疑这是硅基生物。”

“硅基生物?”

“就是以硅骨架的生物分子所构成的生命。我想咱们应该把它带走,交给希瑟,她会告诉我们这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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