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酸性海洋

格利泽被这个无以伦比壮观的世界所吸引,他身上穿着防护服——这是专门针对火上地形的隔热防护服,戴着低温氧气面罩,小心翼翼地在地下洞穴里面攀爬,身后跟着那个经常陪着他上天入地的格瓦特飞行员——范德尔。

从洞口进入后,首先会经过一段地形极为险峻的断崖地带,里面很暗,就着照明探照灯,他们看到黄绿色的强酸性河流从断崖处一泻而下。

现在,他们身处火山断崖顶部,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深不见底的瀑布,面前一片漆黑,照明灯向漆黑的空间照过去,白色光束中印出了黄色飘忽的雾气——他们又把照明灯朝着崖下的幽暗空间,对着各个方向照了一遍,这才发现整个洞穴笼罩在强酸性液体挥发产生的黄色雾气中,这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世界,容不得碳基生命的存在——耳畔回荡着瀑布水流落下撞击池底产生的轰鸣声——如果是别人,可能会退回去,然而,格利泽,这个虽然体型不大灵便,却有着非常好奇心的格瓦特人,依旧想要下去一趟究竟——这里的重力不到地球的三分之一,活动起来要轻便得多。

他们在断崖的边缘地带,远离瀑布强酸性水流区域,找了一个固定物——一块玄武岩巨石,拴了一根牵引绳——这是诺伊特人在野外探险专用牵引绳,是极为坚韧的、具有金属特性的纳米材料,可以根据需要——也就是用力大小和方向,牵引绳的长度能够大比例拉伸或者缩进,随着牵引绳不断拉长而变得纤细,但丝毫不会影响它的承重能力——诺伊特人会戴上专门的手套,产生类似磁力效应,使得攀附在牵引绳上的队员牢牢地吸附在绳索上。

即使有了强大的牵引绳帮助,但是面对深不见底的山崖,他们依然花了将近一个地球小时,才小心翼翼地下到崖底,然后抬头仰望这条隐藏在奥林帕斯山顶部的壮美瀑布——黄绿色水流喷涌而下,池底笼罩在浓厚的黄绿色雾气中,这里雾气密度更高——他的四肢不大敏捷,但是他的脑袋却精于计算,他们在收回牵引绳的时候查看了长度——这条瀑布落差达到,天哪,3056米!

这是比地球上任何一个瀑布落差都要大的瀑布——甚至——这恐怕也将是太阳系最大落差的瀑布——而且还是酸性液体构成的。

母舰在地球的日子,他把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兜了一个遍,连南北极冠都没有放过。记得在南半球大陆上,他们的飞船发现了一片美丽的、覆盖着浓密树木的高原,上面涌动着一条湍急的河流,突然,飞船下方的高原出现了一道断崖,一条异常壮美的瀑布喷涌而出,丈量落差达到979地球米——他的银色小胶囊就悬在半空中,以无比崇敬的目光望向这道地球上最高的瀑布,瀑布的下方就是绵延无际的绿色原始森林。

他的心情激动万分,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凭借着这一系列在异星球的发现,他很有可能获得发现者勋章——他将在梅娜的众多追求者中脱颖而出。

他掏出微型照相机,让范德尔负责做好照明工作,对着黄绿色巨型瀑布,仔仔细细地拍了一遍。

他查看了一下外部温度,已经从火山口位置的26地球摄氏度升到35摄氏度。

瀑布水流在底部形成了一座强酸性液体瀑布塘,水流转而又向下,沿着黑色玄武岩乱石嶙峋的低洼地带流淌出去。

沿着水流走了没多久,身后的瀑布已经隐藏在蜿蜒的玄武岩乱石后面,浓厚的黄色雾气也消散了些,由于身体热量不能有效散出,或者是外部温度的升高,他们防护服的护目镜上凝结了一层密密的水雾——格利泽观察着,这条洞穴河流一定有丰水期和枯水期,而现在应该处于枯水期,因为目前水流不大,但是溪流潺潺流淌穿过的河道却很宽,河道里面散落着黑色玄武岩碎石。

借着照明,他们沿着蜿蜒的河道行走。

走了没多久,他们被迎面而来的玄武岩乱石堆挡住,面前的溪流沿着岩石夹缝,在他们面前失去踪影——格利泽很失望——这一定是火山口的玄武岩层塌陷,把河道挡住了,使得水流改道。

“副船长,我们回去吧。”范德尔怯怯地建议道。

“这是个疯子”他心里暗暗在说,“你还年轻,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如果再陪着他疯下去,怕是连格瓦特都回不去了!”

“我们再找找看。”

格利泽没有过多理会他旁边的小弟,他们俩个,从来都是自己说了算。

他的预感告诉自己,一定还有更精彩的在后面——比如,水到哪里去了?!

“范德尔,我们分头看看有没有路可以下去。”

他们如同工兵蚁一般,打着照明灯,对着河道周围的黑色玄武岩壁,敲敲打打,仔细查找起来。

那是一个安静的世界,只听得到溪水淙淙流淌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喘息声,格利泽检查了一下氧气供应——还能支撑二十个地球小时。

“副船长,这有个洞口。”范德尔很后悔自己的坦白,如果不告诉他,也许他们就可以返回,已经见识过巨型瀑布——够了!

那是可以一道极为狭窄的岩石缝隙,格瓦特人的土豆型身材要经过稍稍挤压,侧身通过。范德尔要瘦小一些,率先挤了过去。接着,他在岩石缝隙那头使劲拽格利泽,格利泽轻轻地数了三声,第三声的时候,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挤过去了。

那里边很黑,很安静,但是,就在那零分贝的寂静中,撇除自己的喘息声和怦怦的心跳声,他们仿佛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水波拍打岩石表面的声音——哦,这是个怎样的世界!

格利泽心中不敢确定,他们举着照明灯,循着声音的方向,走进了一条外面看不到但却是很容易通过的隧道。

大约走了一千步,隧道的岩壁突然不再狭窄,他们出了隧道,面前不再有岩石,什么都没有。

他们举起灯向前方照出去,漆黑、空旷的世界,一个巨型的由黑色玄武岩包围的,看不到边际的空间,脚下是一片黑色玄武岩碎石滩,缓缓向下,走出去大约一百步,格利泽心里数着,出现了水。

照明灯映照下,水面上漂浮黄色泡沫,可爱的水波正轻轻地拍打着碎石滩。

他们谁也没说话,经过了无休止的将近四个小时的跋涉,他们精疲力竭,全身的衣服已经湿透,外部温度已经攀升到45地球摄氏度。

他们安静地瘫坐在碎石滩上,凝望着这个黑暗中,不知道边际在哪里的黑色水潭——也是应该是黑色湖泊——甚至是黑色海洋!——不,不是黑色,而是黄色,富含金属离子的酸性海洋!

格利泽的身体已经累极,但是他的思维却更加活跃,“酸性海洋!”他在喃喃自语,“火山口方圆八十平方公里,整座火山将近三十万平方公里,我们已经向下移动超过三千米,这里的面积肯定超过八十平方公里——嗯,应该是42,857平方公里!”

他把背包放在地上,取出水杯,通过防护服的进食阀门喝了好几大口水,又找了一颗能量糖从进食阀门投掷进了自己的嘴巴,“哥们儿,你的老胳膊老腿儿快散架了,休息一会儿就得往回赶,该看的都看了,好奇害死猫,这猫还没老婆呢。”

耳机里面传来了范德尔的声音,充满着惊喜,“副船长,这里有很多很多的水晶石。”

格利泽不再累了,他爬起身,举着照明灯向范德尔照去,黑色碎石滩一直往前延伸,远处显出白色的身影,在照明灯的光束下,一簇簇烟灰色的水晶石如同万千石笋一样,生长在黑色玄武岩的岩壁上,地面上,无处不在,在漆黑的空间中,如同一座水晶石森林,它们又大又厚,有些达到20多米高,生长了亿万年;非常透明,闪闪发光,体积巨大,它们在照明灯下熠熠生光,璀璨夺目。

格利泽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快步地向那片水晶石森林走去,面前不再黑暗,而是璀璨夺目的世界。

格利泽把照明灯向远方照去,水晶石森林绵延无际,如同树木一样繁茂,白色的,烟色的,粉色的,紫色的......

他们不再疲惫,蹲在一簇水晶旁边,“让我取点样。”

格利泽从背包中取出了工具,一把轻巧又锋利无比的激光锯子。他选择了一只粉色水晶石,将锯子停在了食指长的位置,按下了启动按钮。

一道蓝色激光束穿过了粉色水晶,水晶石小手指啪的一声,断裂开了。

他把样品小心翼翼地收进背包。

他们站起身,又朝长得异常高大的水晶石大树走去,那是一株高达20米以上的白色水晶石晶簇,他们站在树下,举着照明灯仰视着它,目光在每一寸晶格上流连,照明灯的白色光子进入六边形的的晶格,微微折射,又从另外一面穿透出去,接着,又透入另外一个晶格......黑暗中,整棵树都在泛着白色光芒,这些光芒向周围映射出去,周围的一簇簇晶簇,黄色的,紫色的,粉色的,烟色的,所有的它们,在黑暗中,透出五彩斑斓的光芒,照亮了这个在黑暗中沉寂了亿万年的世界。

他们无法移动自己的脚,自己的手,他们的意识跟随着那五彩斑斓的射线,沉醉进去。

突然,那簇粉色水晶,在他们身后,刚刚为他们的科学事业贡献了一个小手指的粉色水晶,剧烈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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