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楼作为洪吕城最大的酒楼,这最高的一层,自然是极贵的,能把这一层全包下来的,自然不是一般人。
城里也并不是没有有钱人,出不起这钱。
而是因为就算你肯出钱,齐云楼的东家也未必会包给你。
能上齐云楼六楼的,自然是身份的象征。
你包了,别人上不去,那你不是得罪人吗?
包给你,别人上不去,老板不也得罪人吗?
总之是个不讨好的事。
非有权不能为。
不过这次齐云楼六楼被包了半个多月了,却没一个敢闹事的。
惹不起。
具体那司空家有多牛,谁也不知道,但是单看洪吕城城主之子三天两头跑来混脸熟,大家也差不多能猜出来了。
能混的这么有钱的,自然得有些本事,自然没那愣头青敢捋捋胡须,试试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就是个虚壳。
不过今晚上可算是让人涨了见识。
竟然有人敢直闯六楼。
只见方元被伙计拦下,那伙计倒也很有礼貌,只是不断的赔礼,直言不能上去,想吃饭去下面。
这方元能干吗?
少爷把帖子写好交给自己,嘱咐亲手交给司空晴,这连楼都上不去那差事还能办的好嘛。
当下就非要上去,这伙计自然不许。
方元报了找人的名头也不好使,那伙计直言六楼贵客已经休息,有事明天请早,死活不让上去。
方元再让一步,让这伙计前去通报,若是对方不见,那他也没辙,但是被个伙计给拦住了,这就不能忍了。
为了达成目的,对方有没有休息跟本就不在其考虑之内。
而且你齐云楼平时不是挺热闹的吗,晚上不到半夜清静不下来,这怎么还不到一更就这么安静了。
结果那伙计还是不许,直言有人客人有交代,莫要让人上去打搅。
这方元能干吗,当下便报了双方是亲戚,只要你报上去,对方肯定见。
结果这伙计拧巴的很,直说客人交代了,不行。
这就让方元有点冒火了。
这上不去,那怎么亲手交帖子,这交不了,怎么回去跟少爷交代。
转交什么的,跟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有些人对于老板交代的事,那是遇上困难便回去请示老板,有些人对于老板交代的事情,那是遇见困难便解决困难。
方元显然属于第二种人。
不过这第二种也细分为两种。
一种是有能力的,完美解决。
这另外的便是能力不足的,蛮力解决,解决一个困难,又迎来更大的困难,首尾不顾。
这方元显然又属于后者。
这小二不让上去怎么能行,当下便扯着嗓子便喊开了。
这让齐云楼的伙计都有些吃惊,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敢在齐云楼这么耍横的,能在洪吕城开一个最高的建筑酒楼,那老板能是吃白饭的嘛。
当下便也怒了;“你这小子,好不通道理,六楼的贵客早已休息,嘱咐过不让人打搅,我好生与你说话你却不听,莫非是想让我等赶你不成。”
这话方元就不爱听了,当下扯着嗓子道;“你这破楼也不就是高了点吗?做酒楼不就是让人进的?哪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今我还就非上去不可了。”
这话让那伙计顿时恼怒,当下便招呼几个人往那一档;“当我们齐云楼是什么地方了,想上便能上吗?”
几个人虎视眈眈,意思不言而明;小子,你再乱来,小心咱们把你给丢出去。
不过好在是做生意的,还是很克制的,没有直接动手。
这形势让方元也不由的一缩脖子,娘哩,这么多人,打不过啊。
不过嘴上却不服输,犹自梗着脖子道;“更高的观星台,摘星楼,我也不是没有上去过,也没这许多规矩,你们开酒楼的不让人上去还有理了。”
齐云楼当然不是洪吕城最高的建筑,不过比他更高的那就不对外开放了,那些地方不是一般人哪能上的去。
观星台,那是城主府占星师的地盘,别人上不去。
摘星台,那是城主宴客的地方,倒是好去些,但是你得有身份有地位。
能去这俩地方的那能是一般人?
这下伙计也觉棘手,到底是做生意的,若是恶了别人,想报复你还不简单吗?
正在僵持之际,只见楼上有人持灯而下语气不太好;“你们在这里吵什么?吵了我家小姐,你们吃罪的起吗?”
方元见了此人顿时大喜,展臂高呼;“秋月姑娘,我家公子接了请柬,便连夜写了回帖托我送来。”
方元自然是认识秋月的,秋月也自然是认识方元的,一瞧是方元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的上楼了。
方元此时哪还管旁人,从几个伙计身边挤过,便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此时这伙计自然也不好拦了,虽然秋月没有说让方元上去,但是不也没说不让上去不是,他们本来就觉棘手,此时自然是权当啥事也没发生了。
方元上得楼去,却见那司空晴哪里已经休息,明明就在那坐着不知道对着窗外看啥,旁边站着一位身着道袍道冠的坤道,听到有人上来,两人才自回头,虽然司空晴长得艳美不可方物,但是方元竟然觉得那坤道这一身打扮才觉英姿飒爽,引起勃发,十分勾人。
当下不敢多看,低着脑袋把回帖取了出来正要说话,却听那秋月说道;“小姐,正是此人,好个不通道理,竟然在下面一通吵闹,惹了小姐的雅兴。”
方元闻言顿时看了秋月一眼,这人咋这样啊?却惹来那秋月恶狠狠的眼珠子,这让方元不由胆寒,啥时候惹了此人?
也不敢多想,当下便道;
“我家公子今日正巧外出,待得日暮方才回转,得见司空小姐递的拜帖,便当即回帖,令小人披星戴月匆忙赶至,却不成想这齐云楼先前虽不止通宵达旦,但也觉不会如今天这般安静,是以声音大了一些,司空小姐莫怪。”
方元没有告那些伙计状的意思,别人也是尽忠职守,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自己也是尽忠职守,双方各为其主,发生矛盾是必然的。
若是你连这都要计较,那你这人也实在不怎么样。
方元身为高门大户的跟班,又哪里会跟一个酒楼的伙计计较,跟他多说一句都算输。
别人不知道为什么这般安静,秋月却是知道的。
这齐云楼是酒楼,是酒楼自然就是喝酒的,喝酒之人醉酒之后胡言乱语放声长啸乃寻常之事,只是自自家小姐来了之后,别人自然不敢放肆,不敢放肆的痛饮还有何意思,自然另寻别地而去,这里自然就安静多了。
但是你若是以为因此而导致生意差了少许,那便错了,白日里那些等在此地意图得见芳容之人可不少,生意怕是还好了三分。
不过秋月可不管这些,犹自气道;“这吕公子也是好个不晓事,日前我等设宴招待,却无贴不至,我等拿了拜帖,却又外出游玩,夜晚方归,不是寻我们开心吗?”
方元找到原因了,不是自己得罪她,而是少爷得罪了她,还是不经意间就得罪了,当下赶紧找补道;“我家少爷落魄已久,旁人哪个会有人真心为一个落魄子着想,设宴邀请,又哪个会真个有人投递如此正式的拜帖,我家少爷晚上回来,见了拜帖也是心情激动,想不到司空小姐竟然如此正式,是以才派小人连夜送上回帖,临走时千叮万嘱莫要失了礼数,必亲交其手,我吕家虽然没落,但是也不愿失礼于人。”
方元是瞧着方川写的回帖,虽然少爷说他胸无点墨,但身为大家族的跟班,哪里会有真正不识字的,自然是顺着少爷写的拜帖找补,也算是做个铺垫。
“你.....”
这话让秋月更生气了。
这话说的有些夹枪带棒的,吕家虽然没落,却也不愿失礼于人,这不是说她家小姐的不是吗。
他们司空家可没没落,但是设宴邀请吕子川也只是着人叫了一声而已,这不就是失礼于人吗?
而且还间接的说了自己,她刚才背后说人是非,那不也是失礼于人吗?
当下自然生气,想要训斥几句。
“好了。”
此时司空晴却是摆手打断道;“之前却是我思虑不周了,表哥虽然落魄,但风骨犹存,大丈夫当如是也,日前是我的不是,日后我自会注意。”
司空晴听的也是不由感叹,一个落魄子,自然没人会在意他的感受,包括自己也一样,此时被人说起,也不由想到,日后不能如此,还是要顾些面子才是。
方川的硬气也让方元有了底气,自然拿出了以前吕家还风光的时候的气势,一番话把司空晴跟秋月怼了个遍,怼完也觉后悔,但是也确实畅快不少,此时见司空晴如此好说话,顿时安心,少爷说的对,面子是相互给的,你待别人以礼,别人自也以礼待你。
当下恭敬的投上回帖。
“事即已毕,小人告退。”
待得方元走后,司空晴才翻开回帖。
方元走的潇洒,却是又惹来秋月的不满。
瞧人家,少爷交代的事必定办好,哪怕在下面闹一场也在所不惜,而自己白日也去投了拜帖,小姐还千叮万嘱莫要失了礼数,结果自己人都没瞧见,最后不得已之下只是留了拜帖而回,这两下一对比,不是显得自己无能吗?
虽然这对比中间差距颇大,比如那吕子川竟然不在房屋等因素,但是事情没办好就是没办好。
这让秋月颇为不爽快。
“小姐,一个落魄家族的下人,也未免不成体统了些。”
司空晴看着回帖,只觉其所言虎死威消颇为现实,你落魄了,谁去顾及你的面子,包括秋月亦然,谁会真正在意一个落魄子的感受,自觉你是低人一等。
方川虽然寥寥数笔,却也惹其无限遐想,墙倒众人推,凄惨的处境,可想而知。
惹人怜惜。
从其为刘家张家司徒家所为难也得见一二。
而自己身为亲戚,却也在别人的撺掇下干了落其脸面之事,自然也不免懊恼。
而自己只是投了拜帖,便让其觉得深受尊重,连夜托人回帖便可见一般,此举却让司空晴更觉怜悯。
秋月还待说些什么,司空晴挥手打断,思索一番却道;“表哥日前负伤,虽着你探视,但终归略显敷衍,今日好转,不若明日携礼相访,全了礼数。况我等来此地已久,却也还未曾真正游玩过,明日便约了表哥带路游玩一番何如?”
秋月傻眼,啊?.......这态度转换的有点快啊!
“小姐,李家三小姐言明日带人来访,我们......”
司空晴却道;“我们明日不得空,着她日后再来便是,而且我也不欲见那些闲人,你且告知于她。”
“啊!......”秋月傻眼,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司空晴想的却是,本来设宴,她自是打算遣秋月前去相邀,虽然没有持拜帖正式,但是着秋月去请,也算礼遇,却被李琼芝所止,其言一曰顺路,二曰相熟,由她相邀即可,却不成想此举却是恶了吕岭,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确实不太尊重人。
想其之前也多有来此,自己虽不得见,却也并无怨言,此次正宴受此冷遇,想必是极为恼火的。
自己落了其脸面,自然要想法抬上去。
她此次相邀游玩,也绝非儿戏,一则,致歉,二则,也由此让众人得知,吕家虽然暂时落魄,但是司空家与吕家乃是姻亲,关系融洽,有司空家族相助,想要再次崛起,非是难事。
这是一个信号。
让人不敢再轻视之。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她确实想出去玩。
这齐云楼虽好,但是憋久了,怎么都觉不快,而吕子川在洪吕城土生土长,路熟。
秋月虽然诧异,但也未曾多言,当下前去安排,最起码的,明日得大早便上门相约,不然若是跑去无人,不是坑人吗。
而且贸然相仿,也是无礼之举。
此时他自然不能把吕家再视为落魄家族了,吕子川也不能视为落魄子了,小姐既然转变了心意,其自然要按照大家族的礼仪规格来。
本来秋月想着干脆就现在去交代一声算了,但是这么晚了,略显失礼。
像方元那种,她自是瞧不上的,这人显然是落魄久了,怕是规矩都忘的差不多了,递上拜帖,哪有不等主人瞧完回话便走了的,不然何用自己奔波,直接带话回去便是。
还说什么不愿失礼于人,这难道不失礼吗?
大晚上的跑过来还可以用心绪激动敷衍,但是这不听回信就跑,绝对失礼。
秋月觉得,明日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