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玉盘，倏忽白云间。光芒耀群星，一王百卫团。
夜风习冷，朗月繁星。
方川一边摩挲着手里的拜帖，思索如何回复，一边听方元在一旁絮叨。
司空家与吕家乃是姻亲，自然熟识，小时候吕子川还去玩过，不过具体的方元就不知道了，他也只是在吕家的时候听人说过而已，此时便絮絮叨叨的说了出来。
不过也让方川得知了件搞笑的事，这吕子川虽然老是被李琼芝拉着做挡箭牌去寻司空晴，却可惜的是，他这个表哥人家司空晴显然也不太待见，一共也没见几次面，没说几次话，方元提起，犹自愤愤。
“研磨。”
文房四宝还是一应俱全的，虽然常不得用，但是方元还收拾的挺干净，此时闻言，顿时便行动了起来。
自己写的不好，看别人写，也是一件享受的事。
方川摩挲着下巴，等到方元研制完毕，便提笔纵书。
“闻卿相邀，喜不自胜，概因家逢惨变，没落久已。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从来锦上添花，何来雪中送炭！清者三缄其口，浊者口出恶言。余闻虎死威犹在，却道人了百事散。余以同宗之召，即悲且喜，概因不敕正涵久矣，愚兄无状，羞及先人，卿余同源，必不止令其虎死威消矣。俟时将至，余必步月而往，卿者仁心，必不令兄蒙羞往返徒劳无功也。”
吹干墨迹，细折而起，署名吕子川拜上。
写完撇了方元一眼心中暗自得意；告状，我也会，卖惨，我也能。
据说那司空也无非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性格温柔大方，说话轻声细语，与先前的笔锋人文不符，方川自觉被人代笔居多。
方川自觉哄这般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还是手到擒来的。
不过却觉写的不甚满意，别人送来的可是言简意赅，寥寥数语，自己写的就有点多，不过算了，将就着就这么着吧。
不多写几笔实在不足以描述自己的悲惨处境。
“少爷，司空小姐跟咱可不同宗啊。”方元在一边纳闷问道，写的时候他就看着的，只是当时正自一挥而就，自然不好过问。
“你懂什么？”方川教训道；“好歹是姻亲，虽然远了点，但总是亲戚，先拉拉关系总没错。”
方元似懂非懂的点头，方川吩咐道；“你且送去齐云楼司空住处，切记必亲交其手，莫要失了礼数。”
方元接过重重点头；“少爷且宽心，小的自然晓得。”
说完却是疑惑的蹙眉挠头看着署名的字迹道；“少爷的字怎么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方川心里咯噔一下，却是笑骂道；“你大字都不晓得几个，哪里能分辨的出好歹来，你若是读书多了，自然晓得，这字迹千变万化，胸中墨水多了，到时想写什么样的写不来。”
方元闻言；“少爷威武。”
正自要出门，却只见李鸣宇鬼头鬼脑的摸了进来。
“怎么了，这般鬼鬼祟祟？”方川问道。
李鸣宇凑过来低声道；“不好了表哥，你的麻烦事来了，那姓苏的家主竟然找到这来了。”
方川闻言也是郁闷，他自觉那苏家定然是不敢跑到李家来寻仇的，真当李家是泥捏的，是以说让其来李家寻人，也无非是借势李家以为震慑尔。
却想不到此人还真来了，只是刘家的一条狗而已，竟然如此胆大。
方川也觉不可思议，谁给他的勇气？刘家吗？
为了这么一条狗要对李家施压？
不至于啊。
方元闻言也不走了，捋起袖子豪迈的道；“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若是嘴贱，我一并揍之。”
靠，你个没脑子的，李鸣宇鄙视，人家既然敢来，站那不动你敢动别人一根手指头吗？
打打杀杀莽夫所为。
人混江湖的也不这样。
混江湖，混的便是人情世故。
谁要认为江湖便是打打杀杀刀光剑影，那便是个傻子。
这方元，还没混江湖呢，口气就挺大，这要是跑江湖，多半不过里许便被人给宰了。
方川觉得，下次若是与江湖中人有所接触，还是离他远点为好，免得受其牵连。
一帮人正襟危坐，额，方元没坐，他站在方川身后，三人拭目以待，且看那苏家打的是何盘算。
方川把玩的假玉，思索若是其欺人太甚，少不得要出手坑他一笔，给其教训。
过不多时，门外便传来响动，众人对望，必是其苏家无疑。
只见其先迈步而入的却是一脸冰冷的李琼芝，而后才是那苏家之人。
“鄙人苏放翁，日前得知两位贵客在其店铺竟然受到冷遇，此皆岑阳之过也，此人嚣张跋扈，我苏家断不能容。”
方川与李鸣宇面面相觑，这剧情好像有些不对啊。
这孙子不是来找麻烦的？
苏放翁今天可谓是焦头烂额，从刘府回去之后，越想越觉生气，想不到好好的局面被其一个不知名的破掌柜给搅和了。
打算处置了那人，却又惹小妾寻死觅活。
苏家今天可算是闹翻天了。
不过这次苏放翁可没惯着，直接将其软禁。
他也算是倒了霉了，想好好的做生意都不成。
自觉靠着小妾巴结上了刘家的大管家，结果真出事之后一个门子都将其一顿叱喝。
不过也算给他喝醒了，别为了巴结刘家反而恶了李家，到时刘家没巴结上，李家又得罪了，那才是倒了大霉。
不过前来李家谢罪却是他思量再三的后果。
这个世界很奇怪，你巴结别人花费千金，别人也未必瞧得见你，但是你若是今天巴结了，明天不想巴结就不理他了，那就是得罪他了，保管他记得住你。
不过这个记住就是倒霉居多了。
所以这边的罪得赔，但是那边的关系也还得续，钱还得继续花，还未必落的到好，总之那叫一个晦气。
在几人的目瞪口呆中，苏放翁让人搬了礼盒送上。
赔礼道歉？
方元有点傻眼，自己揍了人，别人还来赔礼道歉，怎么感觉还活在吕家依然风光的时刻，顿觉飘然。
“哼，幸好此事尚未被我大哥得知，否则必让其不好受。”
李琼芝冷面狠狠道。
苏放翁额头冒汗。
都说李家近来张扬，足见一般，估摸着是想杀鸡儆猴，幸甚至哉。
连连赔礼之下，才算是消了李琼芝心中恶气。
虽说方川几人才是当事人，不过方川也晓得，这姓苏的能前来道歉，自然是冲着李家的名头，只要把李家的气消了，那自己这些那都不是事了。
赔礼之际，却正巧又有客至。
门子报曰；有刘记当铺小厮携字据而来，索要钱财。
这个是找方川要钱的，不关李家的事，却依然惹来李琼芝的恶视。
没辙啊，李琼芝显然认为方川坐吃山空，在外面签了白账算到李家头上了。
不过那苏掌柜也是个会做人的，当下揽过此事表示自己给钱。
于是方川索回字据，刘记伙计随苏放翁而去。
那苏放翁临走之际，李琼芝还在恶狠狠地教训李鸣宇；“整天不学好，跟着别人胡闹，出门也不知带着侍卫，在洪吕城都能让人冷脸相对，若是带了侍卫，必然让其店铺夷为白地，白白丢了我李家的脸面.....”
闻言苏放翁不由得冷汗更甚，还好自己方才态度谦卑，没惹来李家三小姐雷霆大怒，却是不曾想到，这李家女娃比男娃娃还要狠。
李琼芝的教训依旧，对着李鸣宇的脑门戳戳点点，只要其想溜，必然被扭着耳朵索回。
“下次若不带侍卫，便不许你出门。”
教训在此话中结束。
此言惹得李鸣宇一阵哀嚎；“我有手有脚的，就出门逛逛带什么侍卫啊！”
“......”方川摸着鼻子无语。
“......”方元泪流满面，感觉自己被鄙视了。
没想到三小姐这么凶，还好不是对着自己，为李鸣宇默哀。
终是等的李琼芝气消，几人才打开那礼盒。
礼盒里面摆放着一颗人参，若人形，想必非是凡品，不过方川不专此道，也不知其年份，料想必久。
又一盒玉器金饰若干。
方元视之大乐；“少爷，你说等着钱自己送上门来，这还真来了。”
方川无语，泪流满面，我说的不是他啊！
世事总是充满意外，一个天衣无缝的布局也处处是意外，方川料想的人没来，但是料想不到的人却是来了，这让其有种事情失去了掌控的感觉。
虽然得了意外之财，但是却是发生了自己所料想不到的局面，这说明局面失控，往后的局面不会按着自己设定的走，也表明自己有某方面没有算准，此大忌也。
明日当细探其究，拉局面回正途。
方元看着礼物两眼放光，李鸣宇李琼芝两姊弟却无所觉。
方川却是看着李鸣宇道；“此事皆由方元而起，累弟牵入，愧也，此物便全交予弟处置。”
李鸣宇纳闷；“我要这玩意干嘛，我房间里多的是。”
方川却不做声，只是把东西推了过去。
李鸣宇推回；“我不要。”
方川摇头道；“该是你的，那你就得接着，别人夺去也是徒增烦恼，不该是你的，那便不要争夺，此谓道理，你悟道几年，却不得深透啊。”
李鸣宇显然被糊弄了，虽然不太明白，但是这次却是没再推回去，若有所思。
“哼，我先回去了。”
李琼芝虽然嘴上冷哼，但是脚步却略显轻快。
方元却是看着金银玉器泪流满面，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虽然今天少爷赚到了钱，但是此法显然不得长法，按少爷那花钱的法子，几百钱能顶几天，若是得了这么金玉，起码等多消数月了。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躲不开，避不过，福祸都得担着，这叫担当。”
方川对着李鸣宇又道。
李鸣宇一个小屁孩显然没方川会糊弄，有点不太理解；“那这就是我的了？”
“当然。”方川道。
“那我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那是自然。”方川点头道；“你可以弃之山野，抛之深林，或赠与他人，这是你的自由。”
“那我把他送给你。”李鸣宇又把东西推了回来。
方川摇头又推回去道；“你可以选择赠与他人，但是别人却未必便一定接受，这叫气节。”
李鸣宇还是拿着东西走了，不过临行前却是嘀咕着；“怎么比我师父还烦人。”
我去。
方川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弄巧成拙了。
这小子显然还太小了。
这特么叫叛逆。
自己竟然都没考虑到。
失策。
等人走后，方元才抱怨道；“少爷，四公子家物件自然是不缺的，但是咱们缺啊，咱这点钱顶不了几天的。”
方元泪流满面，明明事情是因他而起，人也是他揍的，但是事情的发展好似完全没了自己的影子，那苏放翁来道歉根本就没瞧见自己，甚至对着少爷跟四公子都略显敷衍，却是对着三小姐诚心赔礼，这赔来的东西如何处置也与自己这个源头毫无干系，自己打人也累啊，手也疼啊。
方川品茗道；“他有没有是一回事，你给不给却是另外一回事，他要不要是一回事，你是否诚心给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懂啊，方元泪流满面。
方川瞧着方元只觉恨铁不成钢，不过算了，反正他也不是钢。
君不见那李琼芝听说把东西全给了他弟弟，顿时便脚步轻快，连自己打着李家旗号招摇撞骗都没问罪。
若是不舍点东西，你在外面惹出的事，人李鸣宇只是在旁看着话都没说一句，别人凭什么帮你担着。
就算在外人面前不想撕破脸皮，强自帮着担了。
但是现在不是没外人了吗。
这种行为不管粉饰的再好听，终归是利用，你当别人傻子看不出来吗。
日后你的日子还想不想好好过了。
不过方川也没打算教他，倒不是因为这小子跟自己无瓜无葛不想教，而是因为这小子无意间的一句嘀咕“我家公子这是怎么了，好像老夫子附体似得”，这让方川顿时闭紧了嘴巴。
差点露馅。
虽然打算捞一票就跑，露馅与否貌似也无妨碍，但是又感觉这日子过着也蛮自在，看那人海客栈跑江湖的那些就知道了。
江湖，不是那么好跑的。
就算非是如此，也要尽量做到完美。
千门法则第一百四十三条；越是局面将成，越要沉得住气，局面往往毁于一旦，即便局面达成目的达到，也要完美收尾，掐隐患于萌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