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最讨厌这种酸文人,动不动就引经据典、满口仁义道德,似乎不这样说就不显得他不是孔子门徒一样。

到什么山唱什么山歌,大家比文采、谈天说地的时候,你怎么吊书袋都没有问题;可是现在涉及到军国大事,特别是完全意义上的军事的时候,再用那套儒家学说就很不合时宜,甚至是犯罪!

仁义道德能消灭金军的拐子马、铁浮屠?能避免宋朝免了徽、钦二宗的靖康之耻?

虽然开封在北宋帝国时期空前规模,是全球唯一一个人口能达到百万的超级大都市,同时也是全球最富庶的地方。但是选择它作帝都从一开始就是错误:开封地处平原,身旁就是黄河,不仅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而且水患严重。北宋之前,开封就多次毁于战争和水患。

在冷兵器时代,它的军事地利条件并不优越。

宋太祖赵匡胤立国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提出“终当居长安,据山河之胜又云冗兵,循周汉故事以安天下”,但这个念头遇到到羽翼已丰的兄弟赵光义的反对,驳斥的时候说的就是这句话:“江山在德不在险”。

赵匡胤只有一声叹息,说了句“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殚也”。

果然在百年后应验了太祖当年的预言:金兵南下,无可抵挡。华夏文明,就因为这些人毁于一旦、无数百姓,就因为他们的一个念想、一个怯懦丢妻弃子身死囹圄。作为帝王的徽、钦二宗也没有落好,所有的公主、后宫被金兵肆意蹂躏,帝、后及其后妃、宗室、诸王、驸马、公主,竟要袒露上身在上京行“献羊礼”!

我大好河山啊!我华夏的耻辱啊!

虽然是统治阶级自作自受,但是作为有仁心、爱心、同理心和民族自尊心的王伦,还是对造成这些后果的行为发自内心的痛恨。因此对这些人和这些话,有本能的不屑。

不到七品的官,怕你何来?

“这位官爷是话有所指啊!燕云十六州被辽人抢去,百年来始终无法取回,是讥讽我大宋无德吗?也没见你去出使辽国,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把它要回来啊!”

对王伦的讽刺,子苍兄明显地没料到。一是没料到王伦竟然这么胆大、直接炮轰自已;二是影视他诽谤朝廷,王爷都在身边呢,这可不是好玩的事!

“大胆!你一个草民,竟然当堂顶撞朝廷命官,非议朝廷,真是罪该万死!你们开封府的人是做什么的,还不把他押下去重重地治罪!”

虽然晋康郡王不会因为王伦的一句话就会把他定性为“讥讽朝廷”,但是这口气得出啊!堂堂朝廷官员,被一介小民直指其非,岂能轻轻放过?

王伦却不怕他。现官不如现管,只要不是开封府的老爷们就好。在监牢两天虽然骨气尽失,好歹大致知道了这个朝代的一些事。很多官员,看起来品级很高、职务很显,但其实是虚的。

以这位子苍兄为例,他身上的青色官服表示他只是个从七品到九品之间的小官,怕所何来?连个县官都不如!

但其实王伦对宋代的官场制度还是不了解,他的思维还停留在所谓县令是“七品芝麻官”的境界。

作为从五代过来的人,特别是从后周柴家母子手中夺得天下的赵匡胤来说,稳定从中唐以来的地方割据势力及原有后周官员是他称帝后第一要务。所以在设置朝廷制度时,以尽量不减少原有地位和俸禄为原则,除了军权。

于是老赵设置了三司使,侵夺了户部和工部的大部分职权,然后用“官、职、差遣”相分离的方法架空了原有的三省六部及寺临的职权。原有官员的高官厚禄不变,只是职务被级别更小的差遣官员取代了。

官只表示官员本身的身份和级别,并没有实际职务,但决定俸禄收入的多少。除非特有诏旨,不管本司事务,故称为寄禄官。

职是用作文学之臣的荣誉虚职,也用于迁转之用;

差遣才是实权,指的是实际担任的职务,也称职事官,一般是临时性的。

官、职都不管事,能管事的“差遣”却是需皇帝决定,这样一搞,大权就集中到皇帝这里了。所以甭管你是正一品的三公三师还是从一品的枢密使,统统都只能是靠皇帝的意旨才能真正做点事。

所以光看品级或者官服来判断这个人有无权力是不对的,犯了“以衣看人”的毛病。

不过这个子苍兄的本职只是从七品的著作郎,负责校正御前文藉,不但官职不大,权力也几乎没有。他不能奈何王伦半分,所以只能要求开封府的人“现管”了。

从这个意义上说,王伦认为他好欺负,蒙对了。

“王爷都说了言者无罪,你却要治我的罪,是你的官比王爷还大吗?再说在下在开封府里,可没见到你这一号人物!你要置开封府尹于何地?”

一句话弄得那位子苍兄尴尬无比,王伦说得太直接了。就因为直接,反而不好辩驳,因为是事实,他情急之下越权了。

“王爷,下官失礼了!”他只能给晋康郡王作揖表示赔罪。

“刚才都是戏言耳,子苍不必放在心上!”王爷豁达地摆手说。对谦谦君子,上位者都是很喜欢的,再说这个子苍也是和自已一向很能聊得来的。

但是对王伦就不客气得多了:“兀那书生,说话何锋利如此?”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样不给子苍兄面子,太嚣张了点!

王伦也是人精,立刻转换了一番态度:“王爷恕罪。小人只是一时激动,非是欲顶撞这位大人,只是宋金若有盟约,后将有不忍见之事,因此失态。”

那位子苍兄绝对是个坚定的联盟派,见王伦示弱,便冷笑道:“军国大事,自有当朝芸芸诸公决断,岂是你一个书生安敢妄议的?”

王伦迅速回应:“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为宋人,即当以国家福祉为己任,又何来书生不能议大事之说?”

他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旁边一位文官当即拍手赞赏:“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说得好!”

王爷也很意外,不管争执结论为何,王伦这一番表态都很得体。尤其这句话,深得我心啊。见丑郡马同样也有惺惺相惜之意,他就不好再过多偏袒了。

“王伦…本王记住你了!若是本次科举你能上榜,冲着你的这份见识,本王说不得也要上表推荐一番,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这王爷倒有几分礼贤下士的作为,只是王伦科举失利,这种假设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况且已经不是原来之身,所以对于走科举之条路已经兴趣不大了。

宋代贡举考试,须经解试、省试、殿试三关。解试是由诸州、开封府、国子监将合格举人贡入礼部的一种考试。因为一般都于秋季举行,故又称“秋斌”。王伦就是参加开封府考试的士子,可第一关就被刷掉了。

如果得中,便会称之为“举子”或“贡生”,当年冬季集中到京师,于次年春初参加“省试”。此“省”是为尚书省,实为礼部所主持。

明、清时期中举的士子基本上就算一步登天了,至少一只脚已经踏进官场的行列,就是进士未考中也不妨碍其在乡间的身份。但是宋朝不是这样,如果落榜,举人的身份会丢失,与解试未通过的人基本无二。若想翻身,只待三年后再战吧。

如果是在仁宗以前,王伦还有几分盼头,因为那时候进士省试分为四场,分别是诗赋、试论、试策和试贴经,采取分场淘汰制。王伦考这个年代的后三场可能有困难,但是第一场诗赋说什么都不应该是难题。

但是后来大伙认为太重诗赋不合理,于是改革。怎么改不重要,重要的是从那以后读书不多的王伦就基本上和科考无缘了。

当然,现在的王伦已经志不在此了。

来到大宋朝,再花三年时间浸淫在这索然无味、淡然无趣的文字游戏里,浪费时间代价巨大不说,关键是还极有可能不成功。科场上的抓耳挠腮已经见识过一次了,知道自已纵然是文科大学生,这碗饭也不好吃。

明明自已有千年以来的诗仙词圣附体,为何不扬长避短,在诗词的光辉大道上发扬一番?人生在世,所为何来?无非是吃喝玩乐逍遥而已----放心,地球离了自已照样转、渺小如己,反正历史是不随着自已的意志为转移的!

一念至此,他便顺着晋康郡王的话说:“小人落榜,已经心灰意冷、死了仕途这条心了。只是凭着胸中学问,想在京中做些买卖,如韩昌黎所说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吾身’而已。当今有圣天子在上,想来总有小人出头之日。”

知道对面的这人是王爷,和徽宗皇帝是同宗同族的,虽然对这位皇帝并不满意,可也要小小地夸他一下。恶心是恶心了,却是惠而不费的口舌而已。道不同不相为谋,眼下还是以脱厄为主。

穷,愈要独善吾身。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