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胸无大志的王伦

一堆废话的好处是,王爷似乎忘了王伦来这里的目的。而开封府的诸人,见王伦似乎与他们谈得投机,当然不会多事,这里还有孙佛儿在么。

见王伦胸无“大志”,立身倒还谨慎,晋康郡王便勉励了几句。对于他不愿仕途,未免有些惋惜,但也就仅此而已。

倒是对王伦表示赞扬的那位文官有了别样的念头:“王兄弟,老朽海州知州张叔夜。你既有如此胸襟,何不继续攻读以备三年之后的大考?只一次落榜便放弃,实在可惜。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如果他日能为国效力,也是你的造化。”

他又徐徐接了一句:“如果你暂时经济拮据,老朽身边倒有些,或是给你盘缠回乡,或是干脆到海州来做些营生,顺便讨教些时文,你看可好?”

张叔夜此时已有五十出头,在王爷面前自称老朽也不为出格。他见王伦一身极为狼狈,以为他是穷困潦倒所致,见他谈吐不凡,又是仪表堂堂,因此动了怜才之心。

虽然两天两夜不洗澡不换衣服再加上牢中伙食分量不够,再英俊的小生也缺少了神采,白衣秀士眼看就将成了黑衣乞丐,但不影响他的面感。

对一介布衣能够称兄道弟,也是豪爽本色。萍水相逢,能得到他人的关照,王伦还是瞬间对他有了好感。来大宋朝三天了,不好的事情碰到过,好人如杜迁、孙定也碰到过,让他对这个朝代有了更深一些的认识。

对别人他可能不熟悉,但是张叔夜这个名字就太响亮了。

和《水浒传》里面努力张罗招安诸好汉不同,历史上的张叔夜可是宋朝廷剿灭宋江起事的最大功臣。想想梁山所在的位置,想想他现在的海州知州的职务,嗯,大差不离了。

海州,就是今天江苏省的连云港,离梁山不远。

他最为人称道的是在靖康之变中面对金兵坚定抵抗的决心,以及在陪伴钦宗北上的路上自缢而死的壮烈。死后追赠开府仪同三司,谥号是不低的“忠文”。

但是小说中的王伦和他没有交集,现实中的王伦也是第一次见过他。萍水相逢,贸然接受不太好吧?再说自已还没有山穷水尽的地步呢!

“原来您就是张知州,小人失敬!”王伦对为国尽忠的历史人物还是很尊敬的,只能说后世的爱国教育做得很成功,他不自觉地就用上了敬语。

“嵇仲还是爱才!”这是晋康郡王的一句热评,很亲切,看来这个张叔夜在他眼中地位也不低。

“臣是为国招士!”张叔夜很认真地回答。

初来乍到,王伦可不会就这样屈居人下,也已经决定了不走科举这条路,所以对于张叔夜的好意只能心领了:“王伦谢大人抬受!不过王伦心意已定,却只能辜负大人的好意了!”

张叔夜摇摇头。王伦一看就知道是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也许在他眼里,开封府花花离离都是天。只怕等他想明白后,斗志也泯灭了、人生也蹉跎了,这种事很多。

交浅言深,不是相处之道,但愿他能早日醒悟。

“也罢,希望你能不改初心,早日为国出力。”他勉励说。

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王伦可不会自认为能有资格与这几位谈国论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本来就位卑言轻,何必赘言?

于是孙定诸人和王伦拜辞王爷,便在管家的带领下,沿原路返回了。

“王兄弟,你一个书生,做得什么生意?回去好好读你的书,三年之后再来过,侥幸中试,不强似你风里来雨里去?有道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道生意是这么好做么!”在路上,孙定很认真地劝说王伦。王府将别,两人就将天隔一方再无交集,算是临别赠言吧,其言也善。

看样子,王伦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白面书生一个,肯定不知道外面处世的艰难。做生意,是他能行的吗?放着好好的通天大路不走,偏要进死胡同,便好心劝他一劝。

能说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话,想来也是很有抱负的一个人。

王伦何尝不知?他又懂得什么生意了?刚才不过是搪塞之言。但是孙定和他毫无关联的一个人,能这么热心对他,足感盛情了。

“小弟虽然不才,却知道不是读书进科举的材料。天无绝人之路,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京中繁华无比,总有小弟生存之道!兄长勿劝,他日得幸,定不负今日周全之恩!”

孙定叹息了一下,既然王伦决意如此,也就罢了。交浅言深,是为处世大忌,只得说道:“可惜了王兄弟的本事了。”

在他心中,王伦的见识确实不简单。知道女真事、能和王爷与文官如此坦率地聊起政事而且颇有见地,这样的人,他本就见得不多。其实也不怪他,他只是一个孔目,身边的人绝大多数是大字不识粗鄙不堪的押狱、节级,要么是高高在上的推官、判官及知府大老爷们,和读书人照面的机会并不多。

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读书才是正道。

但是王伦不这样想。一是效费比不够,二来也确实没那个心力,三者志不在此。

经历过苦逼的三年高考、枯燥无味的大学生活已经让他气泄了。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的是如何纸醉金迷、如何倚红偎翠----手里唯一的凭仗就是多了近千年的诗词歌赋,如果不加善用,枉了来这里一场!再说,不靠这个东西安身立命,他一无是处。

不像有些牛逼的穿越者会制造各种武器、工业制品从此开始他们开挂的人生,王伦只是一个文科生,没有社会经验,没有经商头脑。

不过,这并不会阻碍他装逼。既然要纵情声色,那就要做出声势来,原谅自已在樊楼开场时没有打好第一炮,导致了这几天不幸的人生阅历。

如果有柳永的才气、有苏轼的名气,脂粉堆里难道不会横着走吗?

“无妨,人各有志,小弟此生,只愿找到一、二知己,携三、四好友,赏花赏月赏美人而已。富且贵与我如浮云,只愿长醉不愿醒。”

他说的痛快,孙定却听得摇头。太年轻了!这脂粉堆里难道是好混的吗?那可是用金子、银子堆出来的!王伦出事前去樊楼他是知道的,那是更是销金窟。唉,但愿他碰得头破血流再能回头吧。

“王兄弟可是好有闲心!”道不同真的是不相为谋,至少孙定是不明白王伦的伟大志向的。

另几个衙役见王伦说得有趣,且身上又没有事了,便一齐逗笑说:“王秀才的这个志向,可都是我等都羡慕不得的呢!”

“我的这个心愿,各位兄弟如果愿意,完全可以做到的。”说时节,王伦蓦然想起一首诗来。

前面在樊楼吟词,不想闹出个乌龙来。如果不把这个污点去掉了,只怕再去樊楼也是一个笑料。在京中,他无亲无友无依无靠,如果不迅速闯下偌大名声,马上连吃饭住宿都会成问题,何谈依红偎翠在温柔乡里入眠?

所以他决定,在任何有人的地方做诗,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出自已的名气!

毕竟,好酒也怕巷子深啊!

“兄弟不才,前段时间写了一首诗,也不知好不好。今日哥几个也是投缘,就帮兄弟参考下做得好不好?”王伦一边说,一边慢慢地走。

他倒不是真心念给这几个开封府的小吏们听,而是瞄准了附近走动的王府各色人物。搞不好,就会冒出个有心人把他的“诗名”远播出去。

刚才在晋康郡王面前没来得及发挥,只得瑟了一句“天下兴亡”,很不过瘾。

几个小吏包括孙定都很稀罕,毕竟读书人作诗念赋这种雅事,从来和他们这些位卑的官吏无缘的。于是孙定都笑着说:“王兄弟作的诗,当然是极好的。”

是不是敷衍王伦且不管,他只想扬名立万。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花前花后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得年。

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

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绿。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世人笑我忒风颠,我笑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

王伦走得很慢,仿佛融入那种情感,在欣赏那种美景。他的白衣飘飘,很有种出尘脱俗的意味;他仰首四顾,形状很不羁,只盼能找到知音。

“这回应该没问题了吧?哥抄的是明代的!”王伦在心里如是想。连抄袭都有阴影,他是穿越者中不是最悲催的,也是最能让人同情的。

这首《桃花庵歌》是明代的唐寅所作,年代够久,所以够安全。因为充斥着很高档的纸醉金迷,所以很符合这个时代的背景。

胸有古诗词千首,先拿它来试水,王伦这样选择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角门背面,有几位女子本来要进来,听到院里有声音,便停下来靠边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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