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李瓶儿之约(四)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李瓶儿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她便把故事详详细细地说出来。

“在一个月前,奴家在香榭楼唱歌时,妈妈把奴家叫过去,说是有宫中有位贵人要与我谈话。

既是中官,奴家不敢怠慢。赶忙过去时,却原来是“惜薪司”掌厂花太监,后来奴家才知道,这香榭楼就是他的资产。

开始时奴家以为他要听曲,却哪知道他竟然是要娶我为妻!奴家虽然不幸沦为下流,却也是爹生娘养的女孩儿,什么男人见不到,却要委身与一个阉人!所以肯定是不允的。

那花太监见我不允,便发下话来,不但要把奴家逐出香榭楼,还吩咐东京许多青楼不得收容奴家!他权大势大,奴家违背不得,便歇在家里。心想避过风头,便托人去樊楼说和到那里卖艺,它们两家是死对头,可管不得。

可是后来奴家这里便经常有些不三不四的浪荡公子登门惹事,后来奴家才知道,他们原来是花太监的本家侄子,为首的叫做花子虚,奉了他叔叔之意故意在这里闹事给奴家压力,没奈何便要强娶!”

说到这里,王伦不自觉地心中一凛:“花子虚?”他脱口而出。

李瓶儿露出疑惑的眼神:“官人认识?”

我靠!怪不得当时听李瓶儿的名字时感觉有点怪怪的,原来却在这里!

作为一介现代毕业的文科大学生,怎能没听过《金瓶梅》?这个“瓶”字,就是书中的主人物之一李瓶儿。她的老公之一,便是王伦刚刚听到的那个名字----花子虚。

这部书上说李瓶儿原本是梁中书的小妾,在梁山好汉打下大名府之后逃到清河县,嫁给了花太监的侄子花子虚。在结识了西门庆后气死了前者,于是成为后者的第六房,与潘金莲、庞春梅等勾心斗角争宠求胜,最后落得个凄凉而亡。

从前他是作为世情小说来拜读的,在今生,也许要作为志怪小说来研究了。特么的,我到底活在《水浒》还是《金瓶梅》的世界里?

“小可怎么认识?只是觉得这名字很奇怪。”

努力压下心中的震惊,王伦继续听李瓶儿讲故事:

“奴家本想逃开,可是奴家生在东京长在东京,除了唱歌别无所长,实不知道离了这里又能做什么勾当?忽然有一日,奴家认识的一个男子找来,他就是那个陆虞侯陆谦。他说花太监深得圣心,整个东京,除了蔡太师一家别无他人可以庇佑。

奴家知道蔡京的权势便信了,然后那陆谦便让奴家付他些好处,与他订下契约,入梁府为婢,却只是个幌子。这样一来,奴家并不需要实际为婢,便能仍然自己寻些生意,又能让花太监等人识趣离开,如何不好?

哪知这陆谦包藏祸心,不但拿了好处,却拿文书让奴家亲往梁府为婢。然而奴家更听说,他是为了讨好那位中书舍人私下里便把奴家许与他了,去梁府,尽早要被他家大娘子打死!

没奈何,奴家与爹爹合计后便只能逃了,后来那天雨中发生的事,官人你都看到了。”

故事不长,但很好地解释了前因后果,果然是人红是非多。不过王伦且来不及替她担忧,而是对她的角色产生了深深的迷惑:现在的李瓶儿绝对是贞节烈妇的典范,哪还有书里一点阴狠泼悍的样子?

“哦,那,小娘子你回来之后,陆谦等人有没有再为难你?”

如果陆谦还在打她的主意,王伦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毕竟自己与她非亲非故,便有力也使不上。好在李瓶儿终于启颜道:“原来那陆谦做的事都是他和梁府几个下人所为,梁府并不知晓。被那日官人一吓,他们便交还了契约。只是花太监那边还没有反应,奴家这几日才有闲暇请官人到寒舍一叙。”

看来经梁府这么一掺和,花太监他们也闻风收敛了些吧?对这些宵小之辈,对付着原也不难:毕竟李瓶儿是自由之身,又有一定影响,强娶之事通常不大敢做得出来。要是李瓶儿是他女人,说甚么也要揍他丫的!

“如此便好”,王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样应和:“可能姓花的也不敢太过份,若他们继续闹得不堪了,小娘子可以直接报官的。”

话虽如此说,他自己都觉得没甚么说服力。

果然,李瓶儿摇头道:“花太监本来就有通天的势力,官府中人谁敢惹他?”她顿了一顿,看着王伦道:“所以奴家此次请官人来,也是商量这个道理。”

宋朝的宦官都可以娶妻,组织家庭生活,也可以纳妾,当然具体纳多少得视自己的工资水平量体裁衣。品级高的宦官可以住在大内皇宫之外的别墅,出门也可以坐轿子。以至于朱熹老夫子曾咬牙切齿的评论说“古人置宦者,正以他绝人道后,可入宫;今却皆有妻妾,居大第,都与常人无异,这都不是。出入又乘大轿。”

花太监虽然不堪,但是他要娶妻,李瓶儿未嫁,于舆论上还真没什么可说的。除非她已适人,那便是强夺人|妻,为人所不齿了。

所以王伦马上跳起来:“小娘子,你,你,你不会是想让在下出面吧?”在他想来,李瓶儿或是拿他作幌子,或是干脆看上他,都是解决花太监骚扰的好办法。

李瓶儿见他一点即透,马上颔首道:“正是,官人真是冰雪聪明。”

冰雪这个词出自杜甫的一首诗句“冰雪净聪明”,原意是形容美丽、并且有着高尚纯洁道德情操的人,后人常借此用来形容人聪明非凡,倒没限男女。但真正被用来形容女子应该是明代,明代有个文人张溥夸奖友人十一岁的小女儿“冰雪聪明”,后被便被广泛用于形容年轻貌美,气质不凡,德行兼备的女子。

尽管王伦知道这个典故,但听了还是一阵恶寒。

“那个,那就抬爱了。小娘子之愿,小可答应了。”

“啊?”轮到李瓶儿惊喜了:“奴家还没说什么呢,官人竟都答应了?”计划一下子被打乱,有点措不及防的感觉。

呃,王伦疑惑了,不是找我作入幕之宾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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