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斯汀签下了林夜。
“8%抽成？”林夜意外地看着合同上的条款。
根据SAG的条款，经纪人的佣金抽成不得超过演员总收入的10%。像贾斯汀这种在CAA都能坐到顶层的，自然要收到10%封顶，收8%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既然你不肯全新全意地跟我，我也不可能给你很高的优先级。我手里的资源会优先满足其他艺人。”贾斯汀笑着说。“但只要是你争取到的角色，譬如说，假设你得到了夜刀，我会帮助你谈合同，争取片酬，完成经纪人的职责。主动找你的试镜或角色，我也会帮你争取。”
“另外，我对自己旗下艺人的衣食住行管理非常严格。但是对你我没有任何要求。你想吃什么就吃，想和谁谈恋爱就谈，想去什么派对就去。只要你自己觉得合适，你可以直接做，不需要过问我的意思。”
“既然我需要履行的职责如此之少，那么8%就是个很合理的数字。这份合同只有一年的持续时间，如果到期时你改变了主意，随时恭候你的加盟。”
到头来还是变成这样了。
在林夜看来，贾斯汀这份合约更像是个下马威。他对自己还是持看好态度，但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这么狂，想用这两年的时间耗尽自己的野心和脾性，最终乖乖投奔他接受他的管理。
但林夜也没什么不满。毕竟顶级精英们都有自己的傲气。贾斯汀更多只是看在埃德蒙的面子上勉强与他签约。即使贾斯汀不愿意为他付出太多，光他这个CAA顶级经纪人的名片就比大部分经纪人拼了命都有用。
“那么，我理解你没有太多东西留给我。”林夜一边忖度一边说道。“但你手里总会剩点什么吧？毕竟你的艺人最低都是B-list，他们是看不上普通的角色的。”
“晚上我发给你。”贾斯汀干脆利落。“还有什么问题吗？”
“最后一个问题。”林夜挠挠下巴。“奥德丽介意这些吗？假如我得到了夜刀，那我要和她演同一部电影。现在又和她是同一个经纪人。她不喜欢埃德蒙，多半也不会喜欢我。”
贾斯汀静静听他说完后，淡淡一笑。“你目前还没有这么重要，小美人。”
“有道理。”林夜点点头，转身离去。
……
晚上时，贾斯汀把剧本发到了林夜的邮箱里。
经纪人有很多种方式获取最新的剧本：例如关注剧本竞赛或电影节等业内活动，参加推介会或靠人脉网络获取剧本。像CAA这种大经纪公司，甚至有专门品鉴剧本的部门。每天都会有大量完整或部分的剧本发给CAA，以物色合适的演员。
作为CAA最顶级的经纪人，贾斯汀自己每个月都能收到很多剧本——不是极有前景的高质量项目，是不会来叨扰贾斯汀的。
只可惜，这些项目往往会被贾斯汀旗下的艺人瓜分完毕，即使漏下来了，也会很快被其他经纪人抢走，是绝对不可能留到此刻林夜的手上的。
所以贾斯汀发给他的，都是CAA近期收到的，再经过剧本品读部门筛选后，供经纪人们挑选的剧本。
饶是如此，贾斯汀的压缩包里也足足有八十多份剧本——有完整的，有部分的，有些干脆只是个影片简介。有些正在筹备，有些已经正在选角，有些就只是一个剧本。
既然是填补一年半的档期，林夜自然不可能干等着一部光秃秃的剧本找到投资方再筹拍。最好是已经正在选角，并且准备近期开机的项目。
林夜将符合条件的项目筛出来，还剩十几本。大部分是一些浪漫爱情或家庭题材，其中有很多是喜剧，这类电影成本可控，有固定的受众人群，因此很容易吸引投资。
林夜为剧团写过剧本，自认为还算懂剧本，不然也不可能只读剧本就猜中格雷的心思。
在他看来，这些剧本都算不错，至少都拥有拍出一部好电影的潜质，不然也不会被CAA选出来。
然而，剧本是剧本，电影是电影。剧本只是电影的骨架，血肉还需要导演、演员和剧组工作人员们共同去填补。好的剧本离好的电影是天和地的距离。
所以为什么很多名演员会接到烂片，比如马特达蒙的《长城》让他在好莱坞被嘲讽了很多年——这并不一定是他不会选片，可能剧本最初看上去真的不错，张艺谋也是有水平的导演。
但剧本好不代表电影就好。好的电影需要优秀的制作人找来优秀的导演和优秀的演员，经过优秀的组织与管理，将优秀的艺术思想通过优秀的艺术实践转化为现实，才能成功实现剧本的设想，差一环都不行。在《长城》中，好莱坞投资方给张艺谋施加了很大压力，打断了他的创作思路，导致了整个电影走向崩溃。
换言之，想拍好电影，首先就要先管好剧组和投资方，好的管理甚至比艺术细胞还要重要。这也是为什么奥斯卡最佳影片颁奖后第一个发言的是首席制片人而非导演。
光看剧本好坏，是判断不好成片质量优劣的。这也是投资电影的核心矛盾——如果剧本好就意味着电影好，那电影就成了稳赚不赔的买卖了。
想判断一部电影成品是不是优秀，必须要会看人，你要知道哪个投资方、导演和演员是靠谱的，哪个经常惹出一地鸡毛。哪个投资方喜欢干涉导演工作，哪个导演擅长拍哪个类型，哪个演员有才华但经常耍大牌要加戏，等等。即使三者都很优秀，他们也可能因为性格原因不合拍。
总而言之，想判断好电影成片质量，不仅要有艺术细胞，更需要认识更多的人，需要人脉的积累和阅历的沉淀。这些都不是目前为止连邻居都没认全的林夜所能企及的。
所以他毫无心理负担地将这项工作丢给了埃德蒙，自己空出时间仔细准备夜刀的试镜。
目前弑神者系列的企划还处在初步阶段，杰森能提供给林夜的只是一些设定集。据说连《真红2》的剧本都还没写完。
夜刀这个角色的诞生也颇为一波三折。一般来说，只要是朋克风格的作品，无论是蒸汽朋克，赛博朋克还是废土朋克，其世界观基调都较为冰冷杂乱，所以作品中往往会设置一个拥有柔和外形的角色，来平衡观众审美上的疲劳。这样的角色也更容易出彩。
然而《真红》的主角薇米莉安是一个叛逆张狂的摇滚巨星，跟‘柔和‘二字只能说毫不相干。可电影打着女权旗号，总不能像21世纪上旬的日本那样，搞出各种媚宅的小女孩角色放进动漫和电影里——所以最终这个角色成了男的。
可这就给剧组出了一个难题——漂亮又会演的姑娘好找，每年来好莱坞千千万万的姑娘就没有不漂亮的，总能找出几个演技好的。可漂亮男孩就没那么容易了，还不能是棱角分明的漂亮，要足够柔和。像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或伯恩·安德森那种美少年可不是每年都有的。
即使真把符合外貌条件的人选出来放到面前，又能找出几个会演戏的？要知道夜刀是要和奥德丽·戴尔对戏的，到时候出现了压戏现象，整部电影都会失衡。
也因此，夜刀这个角色几经更替，甚至差点面临删除。最终因为美学本身的规律实在无可悖逆，还是选择保留。大不了到时候就硬靠化妆弥补，如果因此而产生了人体比例失衡，就调整镜头角度掩饰，或者用后期特效修正。虽然人物气质多少会差了一些，但也不是不能拍。
同时，天际线也决定让夜刀在《真红2》里进行试水客串，先试探一下观众的反应再说。
林夜浏览过夜刀的设定集。他的外貌太过贴合，所以他对自己得到这个角色势在必得。
可是得到这个角色并不算结束，而是真正战争的开始。奥德丽不会在对戏时手下留情的。而且她咖位比自己高太多，观众在评价演技时会本能地偏向于她。
更糟糕的是，夜刀这个角色天然就不利于自己展现演技。
第一，夜刀是一个美型角色。
人们在看以外形著称的演员时，天然就会将他/她的演技看低一层，作为他/她外形美的代偿。这是一种人之本性。
同时，人们在看美型角色时天然就带着一层名为“戏剧美”的滤镜，会自动将他/她升华至一个脱离现实的位格——这样一来，演员为情绪表达而设计的种种微妙动作与神态细节，就通通没有了足够的意义。
说白了，人们会把他/她当成神，而非人，会用一种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来理解演员的动作。
第二，也是更致命的，夜刀是一个义体化程度70%以上的半机械人。
因此，夜刀拥有远超人类的强悍身体机能。但同时，夜刀的小肌肉群也远不如人类敏锐——他的面部微表情注定是僵硬的。
历史上，真人出演机器人的例子并不算少。最有名的当属《终结者》系列。可施瓦辛格在那部电影里并不真正具有人类的情感，并且他并不需要和奥德丽这种级别的演员对戏。
而夜刀——非常倒霉地——实质上是一个人类。他的大脑完全是人类的大脑，所以他拥有全部人类的情感，只是因为接受了义体化改造，使得小肌肉群变得僵硬。
更不妙的是，夜刀的设定非常复杂，换言之，他的情绪非常充沛丰富，是一个很敏感的人。
既要表现出赛博格的机械僵硬感，又要表达充沛的情感。
林夜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