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病吧？”
麦芽儿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霍元此人，在她这里一直怪怪的，像个变态。
初见，此人想把她骗回家。
再见，这人彻夜让她换衣裳，实在是个奇奇怪怪的人。
堪称变态。
“什么时候闫行景是我兄长了？”闫二狗从来都是她罩着的人，是她的小跟班。
霍元端坐在椅子上，任由她的手按住自己眉心，低低地笑了。
忽然，他伸手拥住面前的小姑娘。
“好啊，他什么都不是。你我才是一家人，与别人不同，我们是最亲近的。”少年声音沉沉，带着浓浓的疲惫，身形瘦削，被抱住的麦芽儿只觉得硌骨头。
这人，以前也这样瘦吗？
一家人？这个词有无上魔力，让人的心渐渐靠近。
麦芽儿看了眼桌上的小册子，忽然明白今日霍元为何话语如此坦率直白。
“嗯，一家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说出口，她竟心口发胀，鼻尖酸涩起来。
一家人，前所未有的归属感，让麦芽儿有些无措。
“你劝劝陆放。”
霍元松开手，拍拍小姑娘肩膀，认真道:“他是大才者，绝对不能错过，而且还要物尽其用，要用对地方。”
“……”麦芽儿的满心感动都喂了狗。
她指着门口，一字一顿道:“出，去。”
霍元塞给她一块牌子，随后离开。她在小书房一直待到傍晚，才走出去，离开牡丹苑。
周嬷嬷想要跟上，被她拒绝。
其余宫女太监想要跟上，也被拒绝。
一众宫人立在牡丹苑外，看着她走远，眼中是深深的敬畏。
太子有令，今后小殿下可自由进出宫门。
残阳如血，染红整个宫廷。
凭着令牌，麦芽儿第一次光明正大独自一人在宫门间来往，她进了钦天监，爬上高高的观星台。
国师正在与自己对弈，听到脚步声，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她。
小姑娘白日里的宫装并未换下，布料柔软且飘逸，脚下是一双软底绣鞋，上面沾染了些许尘埃。
国师看在眼里，皱眉问:“你来做什么？”
麦芽儿的存在，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只要想起来这个小丫头，他就忍不住生气。仿若仙人的面庞，也因为情绪不佳的缘故，脸色难看，仙人坠入凡尘。
“找你帮个忙。”
麦芽儿自来熟地坐在对面，捏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
“你是大盛的国师应该有些本事，我想找你帮个忙。”
国师慢悠悠斟茶，嘲讽道:“你还需要别人帮忙？”
与她有关的事情，无一不是细思极恐。
黑衣白衣大半叛变，他控制暗卫的毒药都被破解。
赵家败落，只因她送去一株牡丹。
彰德行宫山上水眼的溪水还在流淌，汇入镜湖，改了整个行宫的气运。
还有，越来越乱的卦象……这些事，没有一件能让他心安。
眼不见心还烦，国师实在是懒得搭理这人，却挡不住她往自己跟前凑。
麦芽儿问:“你们晴净观有什么和斩赤龙有关的典籍吗？”
斩赤龙是女丹修行的路子，赤龙便是癸水，斩赤龙便是为了修行，断绝癸水。前世她以剑入道，年幼修行，身负灵根，没接触过这些。
那些入道晚的女修才会如此修行，所以她完全不知要如何做，才能斩赤龙。
思来想去，还是应该找人问一问。
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国师。
她用修炼的态度认真对待这件事，丝毫没有察觉问陌生男子这种问题有什么不妥。
每月行经的感觉并不好，她倒不是想要在这个灵气匮乏的世界修行，只想不来癸水。
“噗——”
国师一口茶水喷出来，双眼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她，咳得满脸通红。
杯盏落地，摔得粉碎，他指着麦芽儿，想说话，却因为气息不畅，反倒憋得脸色青紫。
好半晌才平复咳嗽，无视面前送来的帕子，他目光愤怒地盯着眼前人，站起身扯住她的手，直接把人拉到台阶处。
“滚。”
黄毛丫头，不知廉耻，气煞我也。
国师脸色发青，直接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回头见她没动，越发生气。
“你给我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
这就是霍炀那个莽夫教出来的孩子，那莽夫是要活活气死他吗？
国师目光喷火，其中的蓬勃怒意看得麦芽儿心中发怵。
“不知道就不知道，有什么好生气的。等我找到法子了和你说，人非圣贤，自然不会全知全能。有些事情不知道，是很正常的，你别太在意，生气死得快。”
这国师，根本就没几年可活，还这样情绪波动，根本不懂休养生息啊。
麦芽儿慢吞吞下台阶，头也没回地走了。
国师站在原地，气得跳脚，直到人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脸色陡然阴沉。
“出来。”
黑衣人闻声跳下屋檐，单膝跪地。
“殿下。”
国师回头，眼中毫无情绪，用极快的速度抽出黑衣人腰间长刀，刺向他的脖子。
“可惜你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血水喷涌而出，人体喷泉般染红了大片白缎。
沉沉暮色四合，国师立在血腥中，丢开兵器，背着手走到栏杆处，望着天边星辰，深深叹了口气。
“养歪了，要不要杀掉？留着也是生气，小崽子实在气人。”
麦芽儿完全不清楚国师的打算，就算知道，也是不屑一顾。
国师能杀她？若不是看这老头没几年活头，她早就让他入土为安了。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麦芽儿转头去找张书文，这老头正在整理天文资料，见她过来，连忙迎上去。
“小殿下怎么过来了？来回翻墙容易摔着，下次别折腾了。”
麦芽儿问:“女丹修行的斩赤龙，你知道吗？”
“这个啊？”
张书文略一思索，答道:“早年我倒是见过有人修，不过都没修成。啊，我这里还有记录。”
这老道士翻箱倒柜，果然翻出一本书页泛黄的册子。
麦芽儿翻了翻，有些失望，内容残缺，其中谬误百出，能修出来才奇了怪。
“这些看看便罢了，贫道活了近七十载，除了师父外，还未见过真正在修行路上长远的。小殿下若是觉得无聊，这里有些早年收集的话本子，可以拿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