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儿走一趟钦天监,想要的结果没得到,只能背着几十本话本子回去,险些被压断腰。
周嬷嬷静立在外面,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去。发现包袱里的书册,不赞同地皱眉。
“这些,不适合您读。”
“国师给我的。”国师徒弟给的,简称国师给的。
周嬷嬷脸色顿时古怪,“您什么时候和国师关系如此好了?”
这国师,是想教坏小殿下,好把陛下气死吗?
麦芽儿的斩赤龙大业,终究还是搁浅。
她新得了霍元给的牌子,可以偷偷出宫行走,天天溜出去。
霍炀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对霍元颇有微词。
“教坏了妹妹,该罚。”
霍元以眼观鼻,恭敬回道:“芽儿喜欢出去玩,在后宫终究是无趣。”
陆放这人实在古怪,利诱无用,胁迫无用,偏偏喜欢和一群小孩儿玩耍,丝毫没有建功立业的大志向。
霍元想打动陆放,让他给自己干活,只能把麦芽儿放出去。真不知道这个妹妹,究竟如何笼络的人心。
就连国师那群暗卫,都叛变跟着她玩闹。
……
“唉。”
陆放躺在院子里,手中捏着厚厚的册子,长吁短叹。
“麻烦啊麻烦。”
麦芽儿坐在一旁泡茶,刘夺、计西东、曹冬至三个人蹲在一旁啃茶点。
四个人都是一副悠闲模样,看得陆放牙根痒痒。
“听风就是雨,想一出是一出,去年还折腾着干坏事,现在又帮别人做事。”
陆放不敢直言,怕隔墙有耳。
去年这几个小家伙,暗搓搓琢磨谋反的可能性;今年就开始想着怎么给别人的江山稳固朝纲。
陆夫子要被气死了。
气归气,他还是拿起炭笔,把计划书中不妥的部分圈起来,看完一本,越想越气。
“非要夫子累死,你们才高兴!”
麦芽儿笑嘻嘻奉茶,“夫子请喝茶,这是明前龙井,宫中贡品。”
她把册子塞给曹冬至,曹冬至连忙提笔,抓耳挠腮修改方案。
陆放端着茶杯,看看周围这群乳臭未干的少年人,抬手一人一个脑瓜崩。
“没脑子,没脑子!藏拙会不会?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我没讲过?”
问就是生气,非常生气。
刘夺把一块栗子糕递过去,语气冷硬道:“黑水清河。”
他是个记仇的人。
这清河县和黑水村的仇怨上,所谓的飞鸟尽,良弓藏,用完就丢算不上什么。
陆放翻白眼,“你就是想要累死本夫子。”
曹冬至一言不发,专心修改策划书,他在这方面有天赋,在清河县时就经常做一些统筹策划的事情。
有些事情,有些人,会藏在心里,酿出一坛苦酒,滋味悠长,时时想起时时苦涩。
他是个喜欢说话,喜欢表现自己的人。在这件事上,却极为内敛,并不多言。
当年在黑水村,在邙丘山上,一群小孩儿定下目标,却在后来因为顾忌清河百姓,并未狠心筹谋。
这是属于少年仅有的迟疑。
如今,清河县遭难沦陷,他们没了顾忌,隐忍不发的小兽开始露出爪牙。
以前无人知晓,此刻也无人知晓,这些来自黑水村无家可归的孤儿,来自清河县无处容身的游子,是稚子也是赤子,心中藏着怎样的仇怨。
小姑娘坐在茶桌旁,手边挂着破风剑,低眉顺眼,深藏杀机。
战场厮杀归来,九死一生的少年,斜斜坐在茶案旁,手里捏着茶点,眸光沉沉,让人看不透心思。
手长脚长,因为长期拉弓射箭手有厚茧的少年盯着两盘茶点,最终选了芸豆糕。
面若好女的少年,半趴在茶案上,奋笔疾书。
陆放环顾一圈,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罢了,干吧。”
这世上,最是有一股火,水浇不灭,风摧不熄,任凭凄风苦雨,也仍旧燃烧。
或化为点点星火,或燎烧大片原野。
这火,便是少年意气里那股子狂。
“刘夺!”
王小将军被人抬着闯进院子,看清院子里的人,喜笑颜开的表情顿住,一骨碌爬起来,朝着麦芽儿矜持行礼。
“王构见过小殿下,今日小殿下怎么出宫了?”
王构的伤,养了一个月,仍旧在养着,哪怕已经行动无碍,他仍旧喜欢瘫在担架上。
“末将的求娶,您还未回应,不知您是如何想的?”
奋笔疾书的少年停笔,沉沉思索的少年起身,吃点心的仍旧在吃点心。
于是,小小院落里,响起阵阵哀嚎。
小跟班们要拦,被小殿下抽出一半的利刃吓到,不敢上前。
打一顿,又死不了,打就打呗,反正不会要命。
哀嚎阵阵。
王小将军喊着喊着,忽然笑了,他受伤了,就不用被家里安排打点关系,伤一直不好,就一直不用被推出去交际。
真是妙极。
左邻右舍趴在墙头,兴致勃勃地观赏这一幕。
挨打的王小将军,打人的刘夺和曹冬至,看热闹的前任暗卫们,假装自己不存在的拍马屁鹌鹑们都有片刻轻松。
麦芽儿低头看自己的剑,有些怀念以前仗剑的日子。
……
“呸!”
柳相北吐出嘴里的尘土,仔细打量面前歪歪扭扭的木屋,再次动手示范正确的搭木屋方式。
呆头鹅们齐齐点头,嘴里嚼着肉干,假装自己看明白了。
“……”
这是来到邙城的第一日,千里路迢迢,翻山涉水,绕过敌人,走了一个月总算到了目的地。
邙城百废待兴,首先要解决的是衣食住行。
衣服他们路上遇到四季商行的人,得了许多。
吃食干粮,还够吃一个月。
行走,他们都是轻功卓越的好手,没马也能速度飞快。
只有住宿是个大问题,邙城的建筑几乎都是空壳,不能正常居住,木板腐朽,梁柱坍塌,墙壁被虫蚁蛀空。
先搭建木屋暂住,之后烧制青砖和瓦片,砍伐木头盖房子。
柳相北按照以往建设的经验,心中规划好蓝图,可惜队友拖后腿。
“你们……”真的只会杀人啊。
一群废物。
他嫌弃这群废物。
云开坐在石头上啃肉干,腮帮子疼,分外怀念各种软和的零嘴点心。
他道:“想吃豌豆糕。”
谁不想吃呢?
想吃清河县城门口的小馄饨,打铁铺隔壁的水煎包,护城河边的鱼片粥,当铺门口的茴香小油条,还有甜水巷的冰碗和冰雪冷元子……
众人:想念清河县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