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给他大白馒头

傍晚时分,宴平乐去找飞儿复诊。

进门就见方觅弓仍旧穿着一身软甲,大马金刀地坐在院中石凳上,桌上是摆盘精致的席面,地上放了几坛酒,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坛子外的黄泥竟还有几分湿润。

“先生。”方觅弓快步迎过去, “内子昨日对先生不敬,特地备下好酒好菜给先生赔罪。”

宴平乐目光艰难地从酒坛上揭下来,端着姿态,语气平淡道:“小事而已,我已经忘了。”

忘了?方觅弓心中苦笑,这怕是记恨上了。

查看过飞儿的情况,宴平乐重写一张药方,徐老大夫连忙接过来,让徒弟半夏去抓药。

他道:“你儿子再用两天药,就可以带回去。”

方觅弓忙道:“我儿从小身体不好,可是先天有失?”

相较于对宴平乐的恐惧,对儿子的关心更胜一筹。方觅弓期期艾艾看着宴平乐,生怕听到什么噩耗。

飞儿这次险些丧命,若不是误打误撞遇到了宴平乐,方觅弓不敢想结果如何。飞儿要是有个好歹, 他那爱子如命的妻子怕是要疯魔。

“孩子养得太娇,自然经不住风吹雨打。”宴平乐嗤笑一声,照例收了银针,径直离开。

方觅弓追了几步,到门槛处停下步伐,看着宴平乐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

孩子养得太娇?难道糙养就可以让飞儿病好?

霍炀正在村口阴凉处教麦芽儿扎马步,阿夺学得很快,已经有模有样。麦芽儿个头小腿短,试了几次干脆躺在地上耍赖不起来。

霍炀冷笑:“懒鬼!”

麦芽儿不愿意承认自己懒,嘴硬道:“我不是不会,我只是饿了。”

阿夺揉了揉肚子,他也饿。

宴平乐走过去拎起麦芽儿在手里抖了抖,见一下午功夫小脸晒黑不少,当即笑了。

“成黑猴子了。”

麦芽儿在乎颜面,连忙反驳:“才没有,我爹才是黑猴子!”

宴平乐摇头,学着霍炀的样子把人丢到肩膀上,大步流星往家走。霍炀见了连忙跟上,要把闺女儿抢回来。

正在扎马步的阿夺见状,连忙卸了力道,颤抖着腿,连滚带爬跟上。

“二牛叔等等我!”

方觅弓看到这一幕,双拳紧握。飞儿从未有这样灵动的时候,他的飞儿总是被仆从抱着,从这个暖房到下个暖房,被长辈关爱着,别说夏日炎炎,就连春风秋雨都没经历过。

娇花吗?方觅弓皱眉,他自己小时候是怎样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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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弄了一身土?快洗干净吃饭。”

陈氏放下绿豆汤,见两个孩子都成了泥猴,无奈道,“去河边洗干净,在院子里洗还要收拾。”

宴平乐和霍炀连忙人手一个把两个孩子带出去。

黑水村因附近的小河得名,小河名叫黑水河,河流起自邙丘山,一路向西南流淌与清河交汇,最终从清河县城流过,沿路水流汇集,据说可以一直到京城。也正是因为这条河,村里在旱灾初期才好受了些,后来黑水河干涸,才有了饿死人的情况。

也是因为这条河,不久前下暴雨河水暴涨,阿夺差点被淹死。霍炀从来不让麦芽儿和阿夺单独来河边(虽然两个小孩儿不听话)。

阿夺是个胆子大的,早就忘了之前的危机。小跑到河边直接跳下去洗了个痛快,河水沁凉,夏天的傍晚闷热非常,用河水洗澡再好不过。

麦芽儿坐在岸边石头上,洗干净脸和手脚,托腮看着不远处的群山。

北方山峦叠嶂,郁郁葱葱的草木呈现出黑绿色泽, 平白给生机勃勃的山脉增加了几分神秘感。那片山村里人从来没去过,都说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

麦芽儿倒是没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她看到有灰黑色的气笼罩着山峦,到他们常去的那座山时灰黑色陡然消失,好像有无形的力量阻隔着。这让她觉得很奇怪。

“那是邙丘山,以前是战场。”宴平乐见小孩儿盯着山峦,怕她不知轻重乱跑,吓唬道,“里面有骷髅会吃小孩儿。”

在北山采蘑菇挖人参也就罢了,邙丘山是绝对不能去的。宴平乐想到昨天北山上自己遇到的人,看邙丘山的目光里满是杀气。

霍炀把抽筋呛水的阿夺丢到岸上,听宴平乐说那座山就是邙丘山,语气不善道:“回家吃饭。”

吃过晚饭,麦芽儿和阿夺被迫表演展示背诵今天学的《三百千》。

霍炀这才发现,自家闺女脑子还挺好用。

“好!我家芽儿以后一定能考状元。”至于女子不能科举?霍炀才不管,他说是状元就是状元。

宴平乐夫妇两个哭笑不得,这当爹的还真是没有一点常识。两人再次动了收养麦芽儿的心思。

这样聪慧的孩子,留在乡野村夫家里,是会被埋没的。

明珠蒙尘,总归让人觉得遗憾。

刘老头和刘老太见阿夺脑子聪慧,也是惊讶高兴。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麦芽儿便醒了。同屋的陈氏和刘老太已经起床,不在屋里。她自己穿好衣服套上鞋子, 小跑着出去。

阿夺也醒了,两个孩子找了一圈,没在院子里找到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阿夺猛的一拍大腿,“想起来了,二牛叔昨天半夜说今天盖房子,要一起吃饭。”

麦芽儿被他拉着往外冲,时间还早此时天光暗淡,远远地能听到远处人声。村口大槐树下用土砖垒了几个灶台,大黑铁锅下正冒着火光,蒸笼冒着热气,隐隐能闻到炒菜的香气。

大白馒头,煮鸡蛋,野菜炒鸡蛋。麦芽儿踮着脚看菜色,刚过去就被塞了个鸡蛋。

“今天是第一天上工,一人一个煮鸡蛋,有一个白面馒头夹炒鸡蛋。窝窝头和腌萝卜管饱!绿豆汤管够。”

里正振臂一呼,等了许久的村人连忙端着碗簇拥过来。

黑水村不大,总共也就二百多号人。 领了饭菜席地而坐,都分外珍惜手里的粮食,没人闲聊,一心吃饭。

三年旱灾,他们在名为饥饿的生死线上挣扎,白面馒头那可是过年才敢吃的东西,家里口粮不多的还要加上麸皮,可想而知他们的生计有多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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