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最爱的点心。”
此话一出，除了萧玉高兴，屋里其他人都是无声翻白眼。林大人又坑人呢。
提梁壶的开水稍凉，温度适宜，麦芽儿再次泡茶，这次倒是随手拿了两个不成套的盖碗。
捏了一小撮茶叶，在指尖一片片排列好，她放得整齐，就吸引了茶桌旁两人的目光。萧玉没见过这样的，林直却暗自可惜，这小丫头不高兴就开始糟践东西了。
茶叶置于杯底，提起提梁壶注水。只见整整齐齐的一小撮茶叶，在杯中微微动颤，却没被水流打翻。热水浸润干燥青茶，封印的南地润泽风雨，扑面而来，花香宜人。
这茶叶泡出来，叶片舒展圆润，汤色也清，只有那香竟然有要长长久久的架势。
萧玉有些愣怔，等回神，就见茶汤青绿淡雅，那茶叶竟一片片竖立在杯中，就像……
像他让人把俘虏埋进土里，埋整齐了，骑马握刀，冲过去，人头落了一地，身体就立在那里，不摇不晃竖得整齐的模样。
那是他小时候常玩的游戏，往往刀不够锋利，力气不太够，还需要换好几把刀，用半晌的时间完成自己的壮举。
萧玉以前是以此为乐子的，他爹是北通大将，以后他也会是，从来不觉得杀戮有什么问题。
偏平仿若胖瓜子的六安瓜片立在水中，让他想起了立在土里那些人。杯中茶水嫩绿清澈，茶香扑鼻，沁人心脾；那些人身下的地面却是黑红，气味熏天，臭不可闻。
他身旁的文官端起一杯茶盏，只看了一眼，就嗤笑:“又偷懒了，这茶汤颜色可不对。”
这小丫头是这一等的六安瓜片，当成太平猴魁泡了。可这茶器又选错了！难为她能泡出来这根根竖立的模样。
泡茶，温度是最重要的一项。有些岩茶更是要多加一层布包着，保持水温，才能让茶味彻底激发出来。
杯中热水温度不均匀，就会对茶汤色泽和口味造成影响。一般讲究的，都会先注水温杯。既清洗了杯中尘埃，又让茶杯保持了一定的温度。
这可真是个小心眼，连温杯都不曾，只可惜了这茶。
林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咂摸了一下味道，仍旧觉得遗憾。茶是好茶，泡茶的人也有技术，可她偏偏心里头有气，不愿意好好泡。
萧玉看着杯中茶水，却怎么也不敢喝了。
一样的意象 ，旁人泡了一汪春水茶香扑鼻，他弄了个一地无首尸骸血气冲天。平生第一次，萧玉觉得自己脏。
他端起已经放凉的第一壶茶，自顾自倒了一杯。
麦芽儿可不管这些人怎么想，茶她泡了，该吃饭了。大晚上喝什么茶，还睡不睡觉？
今晚的确是睡不了，有大事要做。
柳相北他们留了饭菜干净碗筷，麦芽儿过去端起碗就吃。刚吃几口，柳相北使眼色，摸了摸腰间劣质的挎刀，甚至弄出来了丁点响动。
她干脆利落地翻了个白眼。后者只能偃旗息鼓，依旧吃饭。
喝茶吃点心的那两人根本不知道，一壶茶的功夫，屋里的几个人起了多少次杀心。
林直和萧玉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不咸不淡，前言不搭后语的，都没怎么用心。他们两个谁也看不上谁。
吃过饭，喝完茶，天已经彻底黑了。
倒是多点的那盏油灯，总算是耗了些灯油，露出灯芯，火苗窜动有三寸高。屋里也亮堂起来。
“走吧，萧公子一起来？”
林直走在前面，萧玉忙跟过去，麦芽儿慢悠悠走在最后面。原先吃饭的那几位，速度倒是快，收拾了残羹冷炙，吹灭油灯蜡烛，就没了人影。
天光很暗，有衙役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绕过人声鼎沸的夜市，七拐八拐，就到了城中偏僻处一块方方正正的土地旁。
这原本是个废弃的大庙，打仗时庙里的人跑了，老庙年久失修，一直没人料理，前几年彻底塌了。
林直也是头铁，干脆推倒后平整土地，让人折腾育苗。
土地上矗立着高墙，这十八面墙壁东西长约有百丈，北高南低，墙与墙间距约莫有三丈距离。整体呈坡状。
两墙之间盖着草毡子，用竹竿支撑着，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
而这块地方的西面，有一排低矮房屋。初春时节，入夜有些冷。可到了这里，却有隐隐有暖意。
这是什么？
萧玉看着这片古怪的建筑，有些懵。他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东西，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
就在这时，矮房里有两人迎了出来，为首的是个山羊胡老头，这老头快走几步，直接道:“是时候了？开哪个棚？这些可真奇怪。”
声音里是按耐不住的好奇。
麦芽儿正从小挎包里拿出两根发带，扎好裤腿，顺便将绣鞋绑在脚上。
林直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山羊胡老头道:“芽儿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山羊胡老头不是别人，正是想要采买青苗的商人。从进城起，就住在了暂时充当驿馆的矮屋，早就对暖棚里的东西好奇了。
“她？这小丫头片子？”山羊胡老头挑眉，认真打量麦芽儿。
两边人都提了灯笼，能照出人影，这老头将稚女形容看在眼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能行？”
“她若是不行，全大盛就没行的了。”
林直仍旧是那副笑模样，在清河县他总爱笑着，说话间又有几十个人匆匆过来，他们提着篮子，握着农具。
萧玉惊觉，这些是县衙的衙役和小学堂的学子。
麦芽儿已经把自己倒腾利落，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脚腕觉得满意，这才又把袖子绑好。
“你们东西先整理出来，我进去看看。”
说完，她就将距离最近的草毡帘子掀开一角走了进去的。
萧玉才知道，这原来是暖棚。 高低不同的暖棚，里头的温度略有差异。高的温度高，矮的温度相对要低一些。这是地气升腾的缘故，倒是没有烧炭火取暖。
比起室外，暖棚里暖和。每日白天根据天气情况，掀开一部分草毡，晚上就全都盖着，这才保证了苗株的生长。
“汉人就是喜欢折腾。”萧玉满心不屑，他是看不上精耕细作的大盛百姓的。
萧玉:需要什么，抢就成了
阿夺抽刀，计西东拉弓，麦芽儿拔剑……
萧玉: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ps 本文架空背景，绿茶啥时候有的，咳咳，别在意。至少没写信阳红这样二十一世纪才出现的茶，对吧？
有一说一，信阳红是真好喝。最讨厌泡太平猴魁！完全竖不起来好不好！真不知道别人怎么做到的。
我做不到，所以让麦芽儿帮我完成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