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让我回去吃饭的。”麦芽儿试图挣扎。
“你和我一起吃。”说话间，林直已经站起来，推开门叫了人。
先是让人回他家传消息，就说麦芽儿要在县衙做功课，晚上不回去住。又让计西东叫五十多个人，赶紧吃了晚饭，候着准备干活。
衙役忙不迭应了，脚底抹油般窜出去。
周氏那边听了消息也不好说什么，知道小姑娘有正事，就挑了几样菜，放在食盒里让衙役带过去。
这衙役正是柳相北，回到县衙，打开食盒连汤汁都没洒出来一滴，直接就送到了饭桌上，菜还是温热的。
“你们吃，等会儿去干活。”林直今天不耐烦吃他娘的手艺。
柳相北看看桌子上的菜，又看看正在小炭炉旁煮水的麦芽儿，干脆出去叫了几个人，又端着几盘菜和馒头米饭进来。
吃呗，有吃的当然要多吃点。
县老爷的亲娘手艺还是不错的，又不会苛待自家孩子，这菜无论是油水还是肉都给得足够。
他们吃饭不唧嘴，倒是不烦人。
林直有茶喝，就不想吃饭，歪在茶桌旁边，手里捏着空杯子把玩，不错眼地看麦芽儿动作。
这小姑娘学什么都快，茶艺也好，全城茶肆里的茶博士，没一个能比得过她。
可她懒惰，也不选合适的茶器，只用紫砂壶，功夫茶的那套茶具。可她也有耐心，循着功夫茶的套路，四十八式，硬生生走了一套。
那姿态行云流水，一派天然自在，看着格外养眼。
林直捏着一口杯，心里觉得怪异，有些介意她用的茶具。可茶送上来，被热水淋浇过的茶杯一入手，就觉得身心舒坦。
嗅茶香，观茶色，饮茶……
茶杯刚送到嘴边，就听来报，说是那位软禁的萧公子来了。就在门外等着求见。
林直看着茶水和小几上的各色点心，神使鬼差想起数日前萧家父子狼吞虎咽的模样。他们大盛活得辛苦，北通那些人也没活得太好。
这位年轻的官员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看着已经鼓起腮帮子的小姑娘，开口道:“请进来吧，屋里不亮堂，再多点个灯。”
柳相北摸摸腰上衙役的挎刀，又看了眼小姑娘。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掏出火镰，伸长胳膊点亮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盏油灯。
灯亮了，可惜屋内倒是没亮堂太多。灯芯太短，几乎要被灯油湮灭，他也没心思去拨弄一豆火光的灯芯，就那么豆子一样燃着吧。反正等会儿油烧得多了，灯芯也就出来了，自然就亮堂了。
反倒是麦芽儿身边的小炭炉亮着光， 把她整个身体照亮一半，乍一看像庙里供着的。
已是夕阳落幕的时候，天色昏暗，夕照被深夜逼得只剩天边一线。
萧玉站在院子里，侧头看着夕阳所在的方向，难得有些想家。
他爹最早也要半年才来接人，出来没带什么值钱东西，他这些天胡吃海喝，手头还真不宽裕。想着他爹来了，就有钱花，就格外想爹。
今天他是来蹭饭的。
衙役来请，萧玉便直接进去。
进门就见几个常见到的衙役坐在大桌旁，一堆书册笔墨都放在了椅子上，几个衙役或坐或蹲，正在大快朵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十天半个月没吃过饱饭。
一豆的油灯扑朔着光，照在这些人脸上，他对上一双双黑黝眼珠，那些人看他的目光像看死人，萧玉后脊有些发毛。
就在他险些要转身时，就听到噗嗤噗嗤水开的声音。寻声转头，目光掠过一手杯子一手点心的某位一县长官，就见到头戴绒花的小姑娘正低垂眼皮，提起铜水壶往提梁壶里倒水。
那绒花是鹅黄色的，正是墙头屋后的迎春花模样，用铜丝弯了小弹簧托着，俏生生在小姑娘头上微微颤动，颇有几分春风摇曳的意思。
水声汩汩，沸腾的热水从壶嘴泄出，落入提梁壶，袅袅热气浮上来，让人面容都是模糊的。
萧玉忽然看不见其他人了，眼里只有这小姑娘。
灯下烹茶煮水的模样，微雨红衣纵马的身影，手握小马鞭的狼狈张扬，昨日蹲在路边吃豌豆糕的样子，课堂上趴在桌子上要睡不睡舒展脊背的身姿……
她每日都是不一样的， 张扬肆意也安静乖巧。
此刻低眉顺眼，倒是让他想起了家中长辈掳回去的大盛女子，有些就是这副乖巧模样。
“萧公子？”
萧玉忽然回神，就见林直正在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看。
“喊你半天都不应，病了？”
萧玉摇头，看了眼提梁壶里的水，这才意识到，自己愣怔了多久。提梁壶的水已经满了。
“听闻明日小学堂没有课，不知道是为何？”
他还记得自己过来的原因，一是手头不宽裕想要蹭饭，二是想要探一探敌情。和小学堂那些学子们接触久了，他渐渐明白清河县的打算。
这位林知县图谋的是长远之事，小学堂有朝一日若是在大盛遍地开花，就不是一句国富民强能概括的了。简直让人不敢想，会是怎样一番盛世气象。
“干活呗，萧公子要去吗？”林直笑容真诚几分，甚至虚拍了一下身边的蒲团，示意他坐下。
“萧公子尝一尝这茶。”
萧玉就是冲着点心来的，桌上有点心，他便坐下来。刚盘腿坐好，就被塞了一只茶杯。里面的茶水已经温热。
六安瓜片也属于绿茶，仍旧是以春茶最好，这次换来的茶，倒是没有特地寻来的碧螺春上乘。虽都是明前茶，可就算是一样的茶叶，不同人炒制出的口味都有茶艺。
拿茶叶换种子粮食的那个商人，不是什么大茶商，拿不出最好的六安瓜片。
可萧玉不懂这些，只知道一杯清茶入口，当即通身舒泰，便称赞道:“比上次的茶好。”
上次的碧螺春才是真好，只是泡茶的人不用心。这次的茶，泡得用心，却故意没用最适合绿茶的冲泡方式。
林直再次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假笑着挑了两样自己不爱吃的点心，端到萧玉手边。
“尝尝，这都是我爱喜欢的点心。”
林直:我爱吃的
萧玉:这也不太好吃啊
好久没碰过茶，我就凭记忆写，大家凑合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