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时间转瞬即逝，麦芽儿见到了自己的管事嬷嬷。
嬷嬷姓周，是个面容白净却目光犀利的中年女子。
“小殿下的脚伤可是好了？”
麦芽儿原本坐在轮椅上假装自己是个瘸子，被这样一问，连忙站起来表明自己没瘸。
“既然伤好了，以后就不必坐轮椅。那日晚上，小殿下从奴婢面前跑过，奴婢还以为是黄鹂鸟飞过。由此可见殿下腿脚不错，今日的功课便是在湖边走一圈。”
林悦小心窥周嬷嬷的脸色，偷偷往后挪，她才不想被管教，只想去绣花。
“林姑娘且慢，陛下有令，您与小殿下一起。”
一刻钟后，行宫里风景最好的镜湖旁，一高一矮两个姑娘，顶着水碗沿着石子小路行走。环湖小路有五里长，周嬷嬷的要求环湖一圈，就算合格，可以练第二项。
麦芽儿顶着水碗，没敢问第二项是什么。
周嬷嬷不苟言笑，实在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而且精通药膳，列出了一张食补单子，猪脑天麻汤在首位。
她不想喝猪脑汤，只能老老实实听话。
“第一天头顶半碗水，若能不洒出来，就改为八分满。”
麦芽儿顶着水碗，慢吞吞沿着湖边小路走路。在轮椅上瘫了一段时间，好久没走路，这感觉有些新奇。
“小殿下，身要正，肩要平，脚不出裙摆。”
周嬷嬷跟在后面，一双精明的眼睛，盯着她每一个步伐。林悦早就在走出第三步，就洒了水。
“陪林姑娘回去换衣服，之后用空碗。”周嬷嬷交代侍女，转而又盯着麦芽儿看。
“我呢，我呢？我也洒出来了。”
“奴婢看殿下下盘稳健，站得也稳，还是顶着水碗吧。洒出来一滴，只是落在帕子上，无妨的。”
麦芽儿只能顶着水碗继续往前走，前世今生从来没人管束过她的体态问题，对自己的要求从来都是站得直，走得快。
突然被要求脚不出裙摆，走出扶风摆柳的姿态，麦芽儿有些接受不能。
走了二里地，周嬷嬷有些气喘，叠声道:“殿下不要走这样快，慢一些，慢一些。让您脚不出裙，不是让您飞。”
周嬷嬷停下来，敲着自己的后背叹息。
“慢一些，才显得端庄。”
麦芽儿停下脚步，仰头看她，刚要说话，脑袋上的瓷碗应声而落，碎成八瓣。
“殿下，从头走吧。”
回到之前的位置，周嬷嬷取出两支步摇，一左一右插在她发髻上。
“殿下，请慢一些。奴婢听闻您这个年纪大孩子，吃些猪脑天麻汤有好处，改日奴婢亲自下厨。改日是哪一日，就看您今日的表现了。”
周嬷嬷怎么知道她不喜欢猪脑天麻汤的？麦芽儿觉得自己好像被卖了。
她晃晃脑袋，步摇一阵乱响。
周嬷嬷抽出戒尺，淡淡道:“行动之间，步摇不可乱晃。”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小姑娘头上顶着水碗，发髻上插着步摇，试探地迈出脚步。
第一步，没响。
第二步，没响。
第三步，啪！
戒尺打在手臂上， 周嬷嬷恭敬道:“脚不出裙摆。”
麦芽儿收回脚，慢慢伸出去，继续试探着往前走。
“身要正。”
“肩要平。”
周嬷嬷走在后面，看小姑娘的体态，心中暗暗满意。这位小殿下行走间没有扭腰摆胯的坏习惯，如同一杆长枪，自有周正。倒是和军中训练有素的将士，有几分类似。
这种体态，不像个女儿家，倒像是个习武少年。
“小殿下是要去与人打架？这样斗志昂扬，前方可有敌人？”
麦芽儿顿住脚步，皱眉看嬷嬷。
周嬷嬷要求怎么这样多？
“步摇晃了，请殿下重新来过。”周嬷嬷笑不露齿，一派端庄大方模样。
谁能想到，这是一个会用不好吃的药膳威胁小孩儿的人呢？麦芽儿转身，快步往回走。
水不洒，步摇不晃，肩平身正，她都能做到，甚至能做到这些的同时健步如飞。只是脚不出裙摆，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周嬷嬷走在后面，不由摇头。
这位小殿下怎么总是要和人打架一样？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用了一上午时间，麦芽儿总算勉强能稳住脚步，做到脚不出裙摆走完全程。下午去采薇院送零嘴时，她脑袋上还插着步摇。
柳相北和陵守一左一右站在小姑娘旁边，看她分点心，两人同时伸手戳了戳挂了一串小铃铛的步摇。
麦芽儿连忙捂住，“不能响。”
柳相北拿了一块灶糖，窜到房梁上。吃之前，不解道:“为什么不把里面的铜芯取出来，耳朵不难受吗？”
行走间有个铃铛在耳边响，时间长了绝对受不了。
陵守从怀里掏出一枚有婴儿拳头大小的铃铛放在桌子上，“练轻功可以用这个。什么时候铃铛不响，就能稳了。练成后，寻常二流武者绝对发现不了你。 ”
这两个杀手出身的，都以为她在练轻功。
麦芽儿解释了缘由，又顶着茶碗走几步，给人展示自己一上午的练习成果。
陵守抓了个梅菜烧饼，一边啃一边道:“为什么不穿大摆的裙子？以前都是穿大摆的。宗庙祭祀的场合都不怕。”
麦芽儿睁大眼，看看身上有点窄的裙子，顿时悟了。
“还有袖子，别穿窄袖，要宽袖，最好是手放在身前时，袖子可以垂到膝盖的位置。”陵守嘴里叼着小烧饼比划长度。
“腰间挂玉璧压裙摆，袖子里缝上玉石做的平安扣。步摇也要插紧。”
吃完小烧饼，陵守拿起鲜竹沥灌了一口，继续道:“耳朵上也能挂耳铛，行走时耳铛不能晃动。你没耳洞不用弄。梅菜烧饼不错，明天可以多来点。”
麦芽儿一一记下，看陵守的目光，满是惊艳。行家啊，好像很懂的样子。
“我说的那种衣服浪费布料，现在好像很少人穿，你去库房找找，应该有。”
一直啃牛肉干没说话的丹砂，掏出一张地形图拍在桌子上。“吸溜！~去这里找。”
陵守道:“让林悦重新做，那些衣裳不合适穿。里头的玉饰可以拿来用。”
麦芽儿分好东西，投喂了陆夫子，刘夺，计西东，曹冬至，以及正抱着医书啃的半夏等人，揣着地图去探险。
她想跑路的时候，宫人们根本拦不住也发现不了。一个时辰后，她便抱着一包东西，回偏殿丢给林悦。
林悦正在画新的图样，手一歪，画错一笔，气得咬牙。
“我看你是皮痒了！”
“看看里面是什么。”麦芽儿瘫在软塌上，扯下发髻里插着的步摇丢到一边，掏出大铃铛看。
铃铛声音清脆，微微一动就有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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