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司轮值的侍卫从宫人口中得知东花园的事情,连忙去找指挥使吴用。
诛杀令六百六十六的名号,如雷贯耳。手握诛杀令的侍卫,也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内情。他们是吴用的人,吴用是陛下的人。
同气连枝,对那些世家并不待见。
“总不能让人欺负同僚。”一名壮汉嘿嘿一笑,掏出新发的软甲,这是工部新打造出来的 ,昨日才快马加鞭从京城送来,还没捂热乎呢。
“弟兄几个去撑腰?”
吴用闻讯过来,就看到几个不值班的,穿戴一新,正在用细棉布擦拭佩刀。一个个全都是要干仗的兴奋。
“别闹。去个人和陛下说一声。”
“好嘞!”
一群带刀侍卫顿时咧嘴露出大白牙,暗卫营抢了他们的活,闲了太久,骨头都痒了。
……
“重新量一量,这些地方总要用到的。树林地势太高,不太好,到时候要修整。”
这世上如计西东那样三百丈夺人性命的神射手怕是没有第二个,但麦芽儿就是不想祭台周围有一棵高树。
祭台本就地势高,可以俯瞰整个行宫。绝对不能留下能藏人的隐患。
英姑将她的要求一一记下,“殿下,祭台下方的树木恐怕不好动。国师那边不好交代。”
国师,那个讨厌的未老先衰白头发老头?
“我和他说,你们先准备。天要冷了,正好拿那些树烧炭。”
还能这样吗?英姑看看远处放飞自我成长的树木,这些都不是什么稀有品种,用来当木材做家具,都嫌弃枝桠太多。似乎也只有拿来烧炭烧火比较合适。
若是冬天行宫这里有足够的炭火可以用,似乎也不错。
赵梦茹没想到这些奴才竟敢无视她们,和泥腿子公主谈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终于忍无可忍,示意跟班说话。
晏家那位庶女心领神会,当即站出来质问:“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话音刚落,就有十几个带刀侍卫快步跑来,他们身形高大,明亮的盔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神兵降世。
这样一群人,在那个泥腿子公主身边停下,单膝跪地,咧嘴一笑,像憨厚大笨熊。
为首的人赵梦茹知道,殿前司都指挥使吴用,三衙之中最有话语权的人。
“殿下,找我何事?”
吴用看到麦芽儿坐在轮椅上就想笑,那日怎么都追不上的小姑娘,如今只能坐在轮椅上养伤。活该!谁让你光脚遍地跑的!
“把那个牡丹挖出来,让人送去河北道赵家,给赵家的老祖宗。”
吴用可不知道什么百年牡丹,这种小事情他都懒得过问,当即让人挖。
“等等,土挖的多一些。”
麦芽儿坐在轮椅上,指挥吴用把范围画出来,又要求挖六尺深。
吴用画好范围,总觉得这大小和深度像极了坟坑。
赵梦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泥腿子公主能指派自家长辈百般拉拢的殿前司指挥使。吴用是有实权的,能在皇帝面前带刀。
这样的人都有自己的骄傲,怎么能听一个泥腿子的话?
牡丹被善于修剪的宫人除去新生的枝桠, 只留了一个花苞和主要的叶片。用黑布包好枝干,连根带土挖了个棺材坑大小的大土块,又用黑布和草毡包好。
身穿明晃晃软甲的侍卫闲得蛋疼,一鼓作气只用了小半时辰的时间,就将整株牡丹挖出来。
“从这里送去赵家老宅,快马加鞭,最多十五日。”吴用拍胸口保证,点了几个得力干将,负责运送这一株牡丹。
“路上慢慢走,记得给花浇水,别晒太阳。晒死了会把赵家的老祖宗气死。”
“是。”吴用咧嘴,笑得灿烂。
赵梦茹早就在侍卫们开始挖掘时,气晕过去,被侍女抬走。她这样擅长言语讥讽的,从未见过麦芽儿这样说一不二的嚣张人。
没了赵梦茹等人的妨碍,东花园的草木继续紧张有序地移植。麦芽儿和英姑要了些种子,便回去吃午饭。
霍炀和太子忙碌,她和林悦一起在偏殿吃,两人吃过饭,又去采薇院送了点心瓜果,回来后便在偏殿午睡。
麦芽儿昨晚没睡觉,沾枕头秒睡。林悦看了一上午的好戏,也很快睡着。
上午的冲突经过,长翅膀般飞入行宫里每个人的耳朵。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陛下刚找回的女儿,将赵家百年前种在行宫里的牡丹送回了河北道。
整个彰德议论纷纷,所有人都对这位皇帝家的女儿感到好奇。
御史台几位老臣,直接去找皇帝告状,称公主失德。
霍炀放下正在批阅的奏折,似笑非笑看着痛心疾首,甚至跳脚的几个老头。
“这时候,你们倒是承认她是朕的公主了。”
“陛下,公主顽劣,应好好教导。”资历最老的御史上前一步,细数罪状。
“其一,公主擅用殿前司的侍卫,是逾越。其二,公主言语有失,无包容之心。其三,公主擅自将行宫中的花木送于旁人,千里之遥,劳民伤财!”
三条罪状,听得霍炀想笑。
御史台这些人很讨厌,但有一点是挺有意思的,那便是这群人自认为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沙子,为了清名,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将规矩与百姓福祉挂在嘴边。
“是朕让吴用去的,你们还真是,听消息都不听仔细。”
早上东花园的人不少,敢将消息传出去的却不多。那些宫人杂役不敢传,殿前司那些人不会传出去。消息是谁人在大肆传扬,不言而喻,当然是赵许王张的某一家。
“至于其他两条,那孩子的确说话直接,没办法都是宴平乐教的好。你们有空可以和他聊聊。
千里送礼这件事,的确不太妥当。 ”
霍炀拿起一个折子,让太监递给御史。
“赵家人每年在那一株花木上,用的银钱有数十万之巨。如今直接送回去,倒是免得他们花费了。”
御史打开折子,看到每年详细记录的金额,惊得目瞪口呆。
“一株花而已,怎么耗费这样多银钱?哪怕是金子做的,也用不着如此!”
这位御史台最老的御史姓李,是前朝老臣,至今经历过三代帝王。李御史家风清正,刚正不阿,脾气火爆,是个对事不对人的性子。
他能指着皇帝鼻子骂,也能帮皇帝指着别人鼻子骂。
霍炀挺讨厌这个爱多管闲事的老头,但不得不说,李御史的门生,是他用得最顺手的。
“陛下!臣等弹劾赵家!!!”
这才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