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3 章 第二百零三章

虽是幼时好友,却已多年未有联系。

二人上次见面,似乎还是在司霄和秦书语的婚宴上。

阮秀看着不远处的红衣女子,面上莫名泛出些许慌张,两只手藏在袖子里紧紧贴在身侧,动都不敢动。

四宗与妖族向来势不两立,江北清不仅是众人眼中的玄术天才,更是天卦宗未来的继承人,如若让她知晓司祺的真正身份,只怕正道人士不仅要针对韩烟,阮于姿同样会受到牵连。

想到自己的母亲,阮秀的呼吸沉重了几分,两只脚杵在原地,半步都迈不出去。

见她如此忸怩,江北清的师妹站不住了,伸出手将人往前推了推。

“师姐是偷偷找过来的,剩余的时间不多,衡连宗主也已在外面等待,三小姐快过去吧。”

阮秀闻声一滞,垂下头咬了咬唇,犹豫片刻,终是朝山石边侧的角落跑了过去。

说到底,她还是担心阮家、担心母亲。

今日能进司家,确是托了请柬的福。

江北清不欲耽误时间,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秀秀,我听人说,阮姨打算将你许配给司祺,这事可是真的?司祺的情况,我听宗中同门谈论过,听闻他被人重伤,昏迷数月仍未清醒,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虽说婚姻二字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个人的意愿同样至关重要,今日过来,我只想亲口问你一句,你是否真的愿意嫁给司祺,若是不愿,我们都可以帮你。”

寥寥数语,饱含的信息实在太多。

阮秀瞪了瞪眼,不知不觉便往后退了几步,直至后背抵上硬石,才终于松唇应声。

“联姻之事,母亲从未向外声张,江姐姐怎么会知道?”

江北清摇摇头,眼中透出一丝惋惜。

“既然事情是真的,又何必纠结我从何处得知?最重要的,是你的想法,是你到底愿不愿意嫁给司祺。你我相识多年,我不想看着你成为第二个秦家大小姐,倘若有一日司祺死了,你的下场,只会和当初的她一样,毕生都将待在司家陵墓为亡夫守陵。”

提到秦书语,阮秀的神色顿时显出垂丧之意。

江北清见状抓住机会,压低声音再次劝慰了一句。

“其实,这次想要帮你的,不止我一个人,往后无论你有什么打算,我们都一定会尽全力帮你。”

满是关怀与真挚的话语,着实容易叫人动容。

阮秀眨了眨眼,鼻子竟莫名涌出一阵酸意。

连外人都知道她嫁给司祺后会遭受怎样的痛苦命运,她的母亲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可即便如此,对方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她往司家这个火坑里推。

想到这里,她心里愈发难受,更是说不出话。

江北清将她这幅低落模样看在眼里,大致猜到她在为什么伤心。

毕竟是阮家的家事,作为朋友,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思虑片刻,终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什么话都没有说。

时间缓缓流逝,阮秀兀自垂首站了会儿,心情总算平复下来。

这一次,她未再犹豫,说出了韩烟想遮掩的那个秘密。

“江姐姐真心待我,我便不隐瞒了,与司家的这门婚事,我确是不愿意履行,今日之前,我亦在想要不要逃婚。不过还好,现在不用担心了,因为这场婚事不会再有下文了。”

江北清蹙了蹙眉,眼中浮出些不解,显然没有听懂这句话。

“不会再有下文?此言何解?”

阮秀抿抿唇,转首朝山石外侧望去,确定外间无人偷听才小声松口。

“江姐姐,这件事我只跟你说,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其实、其实司祺哥哥已经殁了。”

“什么?司祺死了?”

江北清心下一惊,瞳孔瞬间骤缩。

司祺是司家大少爷,怎么说也算是家族长子,再怎么不受宠,也不至于连死了都没人知道。

她张张唇,眼底尽是惊色。

“这事竟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去。”

阮秀轻叹口气。

“韩姨母有意掩藏此事,连司家的人都没有发现,你们又怎么会知道?”

江北清闻言释然,眉宇间的恍惚渐渐消散,只当韩烟爱子成痴,无法接受亲子离世才不肯公开司祺的死讯。

她正欲开口,垂眸之际正好看到半张白皙秀净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看上去平静又温和,不曾显露丁点悲伤难受之情。

竹马去世,怎么也不该是这幅冷淡反应。

“司祺逝世,我以为你会很伤心,你与他,感情不是一向很深厚吗?实不相瞒,当初得知你为了拒绝与他成婚选择自戕,我就已经很震惊了。”

阮秀听见这句话,脸色微微变了变。

记忆回转,她又想起司祺被金龙攻击后发生的事。

其实,那日又何止司祺一人对她起了杀心呢?

因为担心她会透露秘密,韩烟同样想要杀人灭口,若非她一再保证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恐怕现在站在这里的,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一天之内,连续两次险些丧命。

再来司家,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只可惜,无论她怎样和阮于姿解释,对方都没有将韩烟母子对她的杀心当成一回事。

甚至,还主动提出和阮家联姻,好让她下半辈子能永远守在病床前照顾司祺。

越想,心就越凉。

阮秀自诩不是绝情绝义、贪享荣华之人,这么多年以来,司祺空有司家大少爷之名,却无司家大少爷之实,不仅在家族地位低微,修为亦是同凡人无异,可即便这样,她也从未生出嫌弃之心,仍不离不弃陪伴在他身旁。

如此真情实意相待,却从未真正得到过对方半分信任,她如何能不心寒?

今日得见司祺离世,她并不觉得多么悲痛。

因为,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初司祺看向自己时那道满是杀意的眼神

没有温度,也没有感情,仿佛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一阵风吹来,她的眉微微舒展,似是想通了什么。

“感情深厚,只是你我以为的,司祺哥哥他,从未对我付出真心,更何况他的身体向来不好,自小就病痛缠身,母亲为他医治时曾说过他活不过二十五岁,如今殁了,也只是顺应天命罢了,我自是不会太过悲伤。”

这番解释,倒是合乎情理。

江北清没再继续追问,阮秀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

“江姐姐从小就很厉害,如今又将成为天卦宗宗主,江叔叔一定很为姐姐自豪,说起来,秀秀还没向姐姐道喜呢,希望姐姐不要见怪。”

一声轻快软语,让二人都回忆起幼时的嬉笑时光。

江北清点点头,面上泛出些局促,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想了想,她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红纸,递给了身前的少女。

“那日若有时间,不妨来天卦宗做做客,届时各宗各族的优秀子弟都会出现,说不定,里面就有值得你付诸真心的人。”

竟是一张宗门换任的请柬。

阮秀闻声一愣,才反应过来后面上顿时覆上一层薄红。

未待她作出回应,女人已将红纸塞进了她手里。

“司祺既非良人,你就得早些替自己做打算,这一次逃过了嫁进司家的命运,那下一次呢?”

“出身大宗大族,很多时候个人命运根本无法与家族利益相提并论,司秦两家联姻就是最好的例子,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懂。”

“与其被家族安排嫁给一个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不如,找一个自己喜欢的。”

江北清温声劝说,面上表情虽然未变,心脏跳的却比寻常快了些。

没有人知道,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脑子里想着的,全是秦书语的脸。

一席肺腑言语,字字皆为珠玑。

阮秀低下头,目光盯着手里的请柬看了又看。

再抬眸时,脸色已轻松了许多。

“好,秀秀会去的。”

二人尚在说话,洞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催促倏然响起。

“师姐,我们得走了!”

江北清听见师妹的声音,知晓必定是司家派人来寻自己了。

事情既已解决,便是时候离开了。

“秀秀,我得回去了,这里毕竟是司家,许多事情都不方便说,下次来天卦宗,我们再好好叙旧。你再这里,也要时刻当心些,寻着机会便让阮姨接你回家罢,我总觉得司家大夫人没有那么简单。”

一声诚挚关怀,让阮秀的心又暖了暖。

她点点头,嘴角微微弯了弯,终于露出了这些天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话未说完,她又记起一件事,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江姐姐方才说,还有人想要帮我,此人是谁?我认识吗?”

想到某个热心肠的小姑娘,江北清勾了勾唇,眼中泛出一丝笑意。

“这个人的名字,你应当知道,当日四宗八族对司陆苏三家后人进行日阳审判,便是她向司霄发起挑战,以一人之力将司霄杀死在擂台,为东山州那三百条枉死的村民讨回了公道。”

阮秀双眉微蹙,脑海中瞬间浮出一张俏秀明丽的脸

“扶灵?!”

江北清闻声点头,面上笑意更甚。

“没错,正是清竹宗的扶灵,还有她的师姐九嘤。”

司祺的死,让江北清以为司阮两家会取消联姻的计划。

她并不知道司祺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的死对韩烟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阮秀不用嫁给一个没有知觉的人守活寡这件事,已经足够让她亲自去清竹宗找人分享喜悦。

只可惜,不过短短五日,她已联系不上两位好友。

“江姑娘来的不巧,九嘤十日前便已不在宗门,至于灵灵,昨日刚出发前往归息城,也不知要几天才能回来。”

扶悦边说边叹气,面上隐有些无奈。

想来,扶灵这次出门,又是使了一招先斩后奏。

江北清抿抿唇,眼中有些震惊。

印象之中,九嘤与扶灵几乎从未分开行动。

“她们两个这次,是去了不同的地方?”

扶悦点点头,肯定了这个猜测。

因梅湖岛来历特殊,她只能将九嘤的行踪隐瞒了下来。

“九嘤离开得突然,并未说自己去了哪里,江姑娘若真有急事要说,可派人去归息城找灵灵,她走之前留了信,说是去灵宝阁了。”

灵宝阁那就好办了。

江北清听见这三个字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清楚,灵宝阁之所以能打败清池阁成为当世最大的拍卖阁,全靠方家二少爷在背后出钱出力。

想当初,这小拍卖阁刚成立的时候,方思简还找她借了不少灵石呢。

扶灵去了灵宝阁,那不就是去了方思简的地盘?

要找她,倒不如直接找方思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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