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章谋叛尼子氏

,太平记物语

“尔等快些弃兵投降,最先出来之的十人有赏,最后出来十人一律斩首。”听见儿玉党允许投降,门洞中立刻骚动起来,百来名残兵纷纷丢弃刀枪,冲出来跪地请降,生怕落在后面丢了性命。

清水宗长令俘虏们搬开城门洞内封死门户的土袋,方便大军入城。长谷川久盛回头对儿子说道:“等下大军入城,你就引兵去偷袭仓禀,能搬多少就搬多少,再去御馆把金光宗高做掉,其他地方不用去管,免得再有损伤。”

长谷川久治答道:“父亲大人说得有理,咱们家的功劳已经极大,若是还抢在前面只恐惹人猜忌,没必要给宇喜多直家那么卖命。”

长谷川军列阵城下,弓箭手占据城头,防备城内的救兵,中岛元行接令过去传话:“城门已经打开,快些让开道路,迎接大军入城。”

长谷川家的郎党赶忙让开大道,清水宗治喜道:“甚好,石山城轻松拿下,总好过拿命扑城”

“又是一郡沦落。”中岛元行神色有些复杂,“照这个势头下去,恐怕备中、备前两国都得落入儿玉党的手中,只是不知道你我两家本城何日能够取回。”

他正唉声叹气,一彪骑马才能够面前冲过,声势极猛,直往御馆放下而去,在旁听闻的清水宗治被吓了一大跳,顾不上安慰两声,又有一队人马在眼前停了下来,为首那人高踞马上,说道:“你们还不赶紧入城杀敌,在这里干甚么?”

清水宗治赶紧躬身作揖,答道:“我二人奉命在这里看押俘虏,并非是畏战不前,还不赶紧给播磨守让路。”

岛村景信闹了个没趣,冷笑着说道:“小崽子人不大,这话说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转头看向那些被围在角落里的降兵,问道:“这些都是我备前国内的乡兵吗?”

留在下面看押俘虏的宫山氏久答道:“刚刚问过,并非备前本地人马,这些都是从新宫党派来的伯耆兵,乃是尼子家先前派给金光宗高的援军,金光宗高对他们极为信重,御馆所在内城也是由他们把守的。”

“尼子家的伯耆兵?哼,新宫党好大的势力,都把手伸到御野郡来了。”岛村景信满脸不忿的颜色,侧头对后面的赤桧众喊道:“全部杀了,一个活口也不留!”

那群降兵早就竖起耳朵注意听着这边几人的对话,后来的那名儿玉党武将,看样子就不似善类,听到竟然要杀俘的时候,立刻就有人奋起反抗,想要抢夺兵器冲杀出去,只是赤手空拳那里是那么容易成功,旁边的守兵拔刀砍去,当场就有四五人倒地丧命。

赤桧众枪衾如林一般压了过来,降兵们只能抓着枪杆死命相持,围观的儿玉党纷纷起哄笑骂。

长冈右卫门还让人故意放慢了速度,戏耍这些降兵,吓得里面的降兵大骂不绝,哭声一片。听得山田丰五郎和其他几人不住皱眉,可也没人出面劝阻。

“还不给我都住手!”稍稍来迟的马场职家大吼一声,身旁跟着的部众呼啦啦上前,将想要赶尽杀绝的赤桧众拦下。

“马场四郎这是作何?”岛村景信浑身酒气,抖着马鞭说道:“并非是老八我好杀,只是这些个尼子兵并非备前人马,家眷都在伯耆国,就算饶了他们也无法安心用之,留下反倒是个祸患,不如一刀杀了省心。”

这一句登时让马场职家手下的部众大怒,他们多半都是美作国人和后来归从的降兵,都没有家小为质,就算是清水宗治、中岛元行这些备中国人也是愠怒,没想到在对方眼里只有备前人的命才是命。

“如何发落,还轮到你岛村八郎说了算,怎么播磨守也想连我们也一并都除掉不成。”稻富祐通早就看他不顺眼,手下的足轻会意,拔刀出鞘,当下就对峙起来。

“好…好……”岛村景信被气得不轻,没想到过去给自己牵马都不配的货色,也敢跟自己在这里大呼小叫,酒劲上头,正想喊人动手火并。

山田丰五郎眼观上瞧,看见城墙上张弓搭箭,真个动手,他们这几个领头的非得被乱箭射死,怕不是正遂了宇喜多直家的愿。

赶紧冲上去一拽缰绳,战马向前快走两三步,坐在马上的岛村景信一个趔趄,赶紧接话说道:“诸位所言有理,播磨守白日饮酒醉了,现在还没清醒,若有失言还请多多包涵。”

说完也不久留,赶忙催促部众入城,总堵在这里也不行,别等回头再给扣上一个堵塞城门的罪过,岛村景信未见得会因这点事被杀,但他和长冈右卫门两个就难说了。

次日清晨,一夜之间这石山城就换了主人。因为实在太过突然,城中守军大半还没来得及组织起来,就被当场拿下,许多轮休的足轻稀里糊涂就被光着身子从兵舍内拖出来,赶到城内的演武场,蹲了半个晚上。

到了清晨,看到城头变换旗帜,方才明白昨夜是儿玉党进了城。所以到是没有死多少人,只是夜晚天寒,许多人被冻得不轻,靠在一起不住的打哆嗦。

金光宗高待儿玉党杀到御馆门外,才得知城砦已陷落,从榻上慌张起身,冲进来长谷川久治撞了满怀,他还以为对方是来带兵救援,结果当场就被乱刀砍死,全家老小一个不剩,全被诛杀。

长谷川家背信弃义,跟金光氏接下的生死大仇,如果不斩草除根的话,将来必定要有后患,再者金光氏跟儿岛郡能势家同出一族。

如果降服宇喜多直家,合在一处搬弄是非,对长谷川家也是大为不利,因此只能先下手为强。

全城各处,只有西城门和御馆这里有比较激烈的厮杀,其余地方的守兵见势不妙,都老实投降。城内百姓听到夜里的厮杀声,结众关闭巷门,战战兢兢的守到天亮,直到宇喜多直家领本队入城,发布安民札书,这才配合着跪在街旁叩拜。

石山城,冈部町,御馆评定间内。

宇喜多直家高踞首座,旌旗高悬,两厢坐满诸将,长谷川久盛三人在堂下等候,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方才被宣进。耳边听见堂内有人喝唱:“宫若山城主、长谷川扫部助久盛领一门参觐。”

长谷川久治与宫山氏久往堂上看去,当中做着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武将,披挂大铠,旁边左右两侧各自坐着的还都认识,正是昨天所见的马场职家和岛村景信,想必就是宇喜多直家了。

两人忙随长谷川久盛跪下叩首,口中喊道:“罪臣三人拜见守护代。”

“三位都是有功之士,若说些许争执,这座上之人谁也不会放在心上,起来罢。”宇喜多直家一句话,就宽恕了先前的种种罪过。

长谷川久盛三人却不敢真的起身,口中连连称罪,仍旧叩头不止,如此再三,方才从地上起来,完全不似当初在儿岛郡那样张狂。

宇喜多直家却说道:“此次攻下石山城,长谷川扫部助居功至伟,接下来攻打龍野口城,不知有何高见。”

长谷川久治、宫山氏久两人面面相觑,这和先前事成归乡的许诺截然不同。

长谷川久盛早有预料,上前答道:“长谷川不过是乡野村夫,如何识得兵戈战阵。石山城落全是和泉守用兵如神,诸位用命,在下不过是尽些本分而已,岂敢当着众人的面多言。”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长谷川扫部助的本事,在场诸位还是清楚地。这样吧,岛村播磨守下面还缺人襄助,扫部助便随播磨守带领郎党一道前去攻打龍野口城。”

“莫非这宇喜多直家还想要对长谷川家不利,如今又是被困在军中,不过是任人宰割。”长谷川久盛心头暗想:“听说宇喜多直家以往对恶党,往往阳纵阴刑,最擅长借刀杀人。这岛村景信本也是他的眼中钉,莫想要挑动我俩自相残杀不成。”

赶紧推辞说道:“在下家中郎党,皆为乡农,约定出阵之日不过半月,此时又是夏收秋种之季,实无战心,还是让在下回乡务农罢。”

“无妨,昨日是山城内所俘虏的降军近两千人,你立下大功,便以此酬赏。里面不少人都是尼子新宫党精选出来的土兵,扫部助不妨选出数百人,以为前驱,再立些功勋,至于你家中的郎党大可回乡务农,事成以后加封富山城全领,就这样吧。”

长谷川久盛听了大惊,那上千金光军若是带回备中国,打散了慢慢整编倒也罢了,若是直接带着出阵,恐怕立刻就要哗变作乱不可。

那乱军之罪自己是逃脱不得了,稍有不慎就要死在乱兵手里,还是说打算借助降兵之手,去袭杀岛村景信,他当真拿不准主意。

可要是不应,恐怕现在就是用抗命来治罪,这手段当真恶毒,腹内心思来回盘算,口中只得领命:“感谢守护代信用。”

堂上众人听到这里,不禁色变。宇喜多麾下中江大部乃是美作恶党、旧日乡里,所谓浮田三十六将即是。

最晚的也是经历和植木藤资苦战,尚还未说能够当上城主,没想到长谷川久盛一下子就平白得了富山城,这可不是个空头名号,而是连带周围六千石宛行也一并加封。

虽然内应有功,相助大军夺取石山城值得这个封赏,可毕竟手段实在不算光彩,杀害接纳自己的恩人,这种并非勇武所取的功名,让不少人心中都很是不屑。

他们不敢同宇喜多直家争执,但却着实看不起长谷川久盛的为人,越是见他得意,便越觉得痛恨鄙夷。

正有人想开口反对,宇喜多直家开口道:“我已经给高天神城去书,表任户川通安为石山城主,攻下龍野口城后,长谷川扫部助即为城代,马上转封备前国。我意已决,诸位不用多言。”

众人听看这话,暗想原来是为了将长谷川家转封出去,那在富山城的封赏倒也不算多。再加上龍野口为备前腹地要冲,累兵之地,稍作安抚倒也说得过去。

只盼着那背信弃义的小人,早些死在阵上,想到这里,众人起身应命。

散会以后,诸将多半返回城外的营砦内。军帐之中,清水宗治笑道:“还以为守护代真个大方一回,没想到却是将长谷川家直接赶出备中,不知道扫部助还有没有福分去消受,可别叫金光家的那些降兵给哗变攻杀了。”

中岛元行却皱着眉头,沉吟道:“我看没那么简单,长谷川久盛刚立下大功,就算想对付他也不会是现在,想来多半还是为了对付昨晚想要杀俘的岛村景信。”

“愿意害谁,便去害谁好了。只要不来对付咱们就行。尼子军不来,他宇喜多直家自然是作威作福,尼子军来了以后才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

“那为何用任长谷川久盛为龍野口城代?要知道龍野口、石山台两城相邻,互为依存,可长谷川久盛如此反复无常。石山城是备中门户,那龍野口与石山城,互为犄角之势,地位何等重要,我不信守护代想不到。”中岛元行坐在榻上问道。

“莫非,难道守护代另有思量,可浦上家不是要他继续进攻松田氏……”清水宗治并非笨人,否则也不会将家中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只是平日没有想得这般仔细,经中岛元行一句话提点,想起平日所闻,立刻想到了了一个可能,只是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只能皱眉不语。

“不错。”中岛元行面色阴沉,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那位守护代为人乖戾阴微,一直自诩忠义却难掩狡诈。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倭寇盗贩,而今割据四郡,倘若再拿下石山、龍野口,尽得川河之险,定然会想着以下克上。尼子家早非当年的两道节度,强敌颇多,无法全力征伐山阳,如果举半国降服,未见得不能被改颜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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