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买入

司空百岁扶着腰道:“崔姓掌柜,你是越发粗鲁了。”

崔寅嘿嘿笑道:“怪谁,我喊了你三四声,你总是不理睬,只好出此下策啦。”

苏浪问道:“整座城都快疯癫了,幕后黑手少不了阁下吧。”

崔寅撇撇嘴道:“偏见,偏见,侯爷,您这是对我们商人有偏见。我们崔家做生意从来不跟大势为敌,只会顺势而为。你火,我就添把柴让你更火;你疯,我就加点量叫你癫狂;你要是不行了,我就落井下石,帮你死的快些,早死早解脱嘛。”

司空百岁道:“白日将尽,天降永夜,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崔寅闻言,当街大叫:“谁说白日将尽?谁说天降永夜?谁说的?站出来!”

周围的人像看疯子一样瞅着他,眸中多有鄙夷之色,个别悲天悯人之辈,眼神里则流露出怜悯之情,有人还摇头叹息道:“又一个踏空疯掉的。”

三个小吏和四个便衣拨开人群围了过来,一众人见有热闹看,纷纷向前挤,几个买菜的大妈不明所以,呼朋引伴,不知谁说有牛肉打折,腿快的猛跑,脚小的大哭,嗓门大的已经凶巴巴地嚷开了,大喊小心热油,又央告同伴好歹给她留几斤。

司空百岁有些紧张,埋怨崔寅道:“没事你瞎叫唤什么,我看你怎么收场。”

崔寅哈哈一笑,毫不在意。

侍立在他身边的几个家臣察言观色,已经有了主意,留下两个守护,其余的分道散开,一时将那几个小吏和便衣挡住,耳语几声后,几个小吏像是中了邪,回头厉声呵斥跳脚起哄的,围观看热闹的,赶着来买打折牛肉的。

众人见他凶狠,又见没热闹看,也就散了。

小吏和便衣们得了辛苦费,高高兴兴地走了。

崔寅哈哈大笑,对司空百岁说:“怎样,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相信嘛。”

司空百岁道:“他们不信吗?”

崔寅道:“假装不信就是不信。”

司空笑道:“那你呢,你信吗?”

崔寅道:“我信,我当然信,我不信我拼命挣钱干嘛?”

司空百岁眨眨眼,讨好地问:“哥,有什么好关照的。”

崔寅倒背双手,两目朝天,很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俯下身,悄悄地对司空百岁说:“管他云卷云舒,咱们只需盯着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人走便是了,当然别被他的假动作给晃了。”

一时别过,二人继续往前,穿过一条僻静的街道,在一处酒楼前停下。一个四十出头的锦袍汉子正站在廊檐下剔牙,抬头见到司空百岁,先是一惊,立即换上一副笑脸,冲过来一把扯住,叫道:“教授,你还记得我吗?”

司空百岁摇头晃脑道:“瞧阁下这幅尊容,八成是个奸商,我们很熟吗?”

那汉子笑道:“瞧您说的,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年,你哄一个女学生在外面喝酒,让人家长堵住,打的鼻青脸肿,回去的路上又被巡夜的逻卒当贼捉去,是谁花钱把你捞出来的?我呀!我是花斑豹啊。”

司空百岁面色一僵:“你是花斑豹?哦,我想起来了,瞧我这记性。唉,你不是踹人家寡妇门被扭送官府充军炎州去了吗,几时回来的?”

花斑豹赔笑道:“哥,君子不提旧恶,咱不是已经改邪归正了吗,还提那事干啥?”

司空百岁道:“我没别的意思,纯粹就是关心,你还好吧。”

花斑豹道:“还行,充军走到天门关,逢陛下大赦天下,我就回来了。”

司空百岁道:“就这么简单,你没花钱?”

花斑豹道:“那哪能呢,这年头你干点啥不得花点。”

司空百岁道:“但你没钱啊,你要是有钱就不会半夜踹人家寡妇门了,你不就想图个免费的吗,结果呢,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一着不慎,追悔莫及。”

花斑豹潇洒地一抹头发:“惭愧,惭愧,兄弟当年着实糊涂的紧。想我风光时,朋友满京华,等到落难时,唉,何为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多亏了贤妻不离不弃,为我四处周旋。”

司空百岁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是家有贤妻如有一宝,了然,了然,难得,难得。看兄弟容光焕发,必是鸿运当头,有什么好关照的。”

花斑豹道:“不瞒兄长说,我如今正给内宫一个贵人跑跑腿干点小买卖,就是那个……”

他眼珠子一轮,机警地扫量了四周,这才将双手贴合,上下旋转一周,一个大拇指朝上,一个大拇指朝下,两个大拇指一起动了动。

司空百岁一惊:“你竟然也有那个……”

“嘘……低调,低调。是有几个,兄长有兴趣看看?”

“走着。”

苏浪很厌恶花斑豹油腔滑调的嘴脸,问司空百岁:“什么这个那个的。”

司空百岁道:“你去了便知。”

三人进了酒楼,穿堂而过,从后门处,穿过一条狭长幽静的小巷,拐上一条小街,走进一间卖羊肉汤的馆子,也是穿堂而过,来到一处偏院,几个伙计正在那宰杀活羊,污水四流,弄的整个街区都是腥哄哄的。

花斑豹和一个管事模样的汉子在廊下低语了几句,那汉子把苏浪和司空百岁打量了一番,稍稍犹豫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转身推开了房门,领三人穿堂而过,来到一处花木葱笼的小院,院中央一口水井,正面是三间房,门窗皆用黑幕遮蔽。

这院落虽然幽静整洁,但一墙之隔就是宰羊屠猪的场所,故而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重的腥臊气味。不过苏浪却在这里嗅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他瞧了眼司空百岁,后者也面露惊讶之色。

进入黑屋子,里面竟然点着六盏黄玉灯,靠墙又是一层帘幕,帘幕前守卫着四个大汉,领路的汉子向四人交代了两句,其中一人看了苏浪和司空百岁一眼,回身拉开了帘幕。

是一字排开的六名隐武者。

高矮胖瘦不等,但装束却是一模一样。

“……我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实诚,京洛一带有名的‘花二傻子’就是我啦,老实到近乎傻,你说够不够处?我这里全是一等一的好货,纯正的大内御用禁品,您瞧瞧,论武技他们个个不逊殿堂武士,不知苦痛,不惧生死,最最要紧的是,个个忠诚不二,绝对的让您放心,比养条狗,哥,我不是内涵你,真的,绝对的看家护院的极品,绝对的是您尊贵身份的象征。您摸摸这皮肤,比个娘们都嫩!您再瞧瞧这小胳膊小腿的,多灵活,是不是,哈哈。品相优良,价格公道,又没什么怪味儿,这东西好不好,好!什么魂师、怨灵,见他全没戏,他谁都不认,就听主人的。一旦认主,他就是你的了,你让他把卵子割下来挂鼻子上,他也没话说,当然他也没卵子……”

“不错,不错。”司空百岁啧啧赞道。

“不错,不错。”苏浪也不住点头,用手一指:“这两个,我要了。”

花斑豹一惊,面露难色。

司空百岁笑道:“怎么,舍不得卖了。”

花斑豹一咬牙:“卖,做生意讲信嘛,不过一分钱一分货,这两个可贵呐。”

司空百岁解下腰间缠裹的钱包,取出一张银票,花斑豹笑着摇了摇头:“哥,不是信不过您,委实是近来时局不稳,金票、银票都不好使。”司空百岁也不介意,取出两块金饼,敲的叮当响。花斑豹顿时眉花眼笑,愉快地和司空百岁定了合同。

司空百岁仔细在二人身上做了标签,这才和苏浪满意而归。

自进城以后,苏浪就想买两个隐武者留在家中看家护院,这也是现今神京城上流社会中的通行做法,肯从众者才是真隐士,他不想让人觉得他太异类。此外,隐武者也的确是看家护院的绝好之物,现今的天佑侯府空空如也,单留果儿一个人在家他有些不放心。

买卖隐武者现在是一项十分火爆的生意,市面上出售的隐武者良莠不齐,真假参半,这一点苏浪倒不担心,他自信没人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只是正规渠道出来的隐武者价格太高,高到他难以承受,只能退而求其次,去黑市上买。

司空百岁多方打听后,得知过去的老朋友花斑豹正在洛城贩卖隐武者,这才撺掇苏浪往洛城走一遭,没想到还真让他们捞着了。

花斑豹贩卖的隐武者的确是从宫里流出来的,质量过硬,只是他天性奸狡,做生意没诚信,六个隐武者里混了四个尸将进去。尸将是僵尸,跟尸人虽然一字之差,但根本不是一类东西,品质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为了蒙蔽买主,花斑豹把这四个尸将的皮肤用特殊药水处理过,这样摸起来很柔软,跟真正的隐武者差不了多少,眼力稍微差点的就被他哄了。

今番折在苏浪的手里,虽然有些郁闷,但也不吃亏,毕竟价钱方面苏浪没亏待他。他也知道苏浪的背景非同一般,倒也不敢节外生枝,隔日便差人将两个隐武者送到天佑侯府,司空百岁验收之后,付清尾款,成就了这一桩买卖。

……

南州狮山郡,城西云栖山东,背山面水处有一处村镇,名唤齐云镇,镇北的小三上有一处占地广阔的宅邸。松林掩映,曲径通幽。

这里就是江南八大家族之一云家的云栖山庄,日暮时分,一辆黑油布马车自狮山郡城而来,绕过正门,从庄子西侧贴近湖泊的一面绕行至西门,进入庄子。

没人知道车子里装的是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定是件很重要的东西,因为押车的是云家四大家臣之一南归雁,她的随行中竟然还有云家祖茔的守陵人。

子时前一刻,明夫人从卧房后门出来,她出身名门,夫家也是望族,自幼养成的习惯是早睡早起,本来这个时辰她早已安寝,但今晚不同,今晚她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沿着一条幽深僻静的小径直入后园,在花木繁茂处的一所别院前停住。

后园里有两个黑衣家人迎候,他们都是云家先祖的守陵人,这些人都发过重誓,一日出家守陵,终生不入世俗。

所以在世人眼里他们早已是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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