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宋禾来通报的时候，徐云瑞正忙着手头上的事情，闻言有些呆愣地抬起了头，看了宋禾：“他找我做什么？”
虽然他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变化，但对于沈双瑞，徐云瑞还是习惯喊他表哥。
宋禾摇了摇头：“只说是有要事相商。”
徐云瑞微微皱起了眉头，看向了坐在一边的叶明玉：“我现在只希望他过来……是为了皇兄的婚事……”
徐云瑞手上的势力大了，要管的事情自然也多了不少，除了明面上的京畿营，暗地里，他也已经吃下了西北的茶盐贸易，算是有了一条好大的固定收入的渠道。
茶盐，尤其是官盐，细枝末节的事情太多，徐云瑞这两日被下面那个官衙闹得焦头烂额。
叶明玉苦笑道：“怎么可能……快请沈公子进来吧，莫要怠慢了人家。”
徐永旭退出了皇储之争，沈家自然就成了徐云瑞的拥趸，沈双瑞本就和徐云瑞交好，就是徐云瑞再忙，也不可能拒绝了沈双瑞的拜访。
“王爷马上就来。”叶明玉走进了厅堂的时候，手上还提着一屉点心：“西北琐事诸多，他还有些没有理顺……表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徐云瑞管沈双瑞叫表哥，叶明玉的称呼当然是跟着他一起。
沈双瑞摇了摇手上折扇，笑着应道：“与明玉说也是一样的。”
叶明玉连忙摇了摇头：“还是等王爷来了再说吧。”
他如今的身份是秦王内眷，不论以前如何，现在插手前朝的事情总是容易落人话柄。
两人闲扯了几句，徐云瑞才匆匆进了屋子：“表哥，我来迟了……实在是有几个人……真是欠管教！罢了，不说他们的事情了……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沈双瑞同徐云瑞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而后才开口道：“秦王，事关大理寺监牢失火一案，我实在不敢擅专，这才来找你商量一二。”
徐云瑞愣了愣，转头与叶明玉对视了一眼，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沈双瑞道：“表哥不必多礼，只管喊我瑞瑞就是了……”
他比了个手势，屋子里的三个人才一同坐了下来。
因为是沈双瑞，徐云瑞也不与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道：“大理寺监牢失火一案，父皇的确还在着人调查……表哥若是担心此事倒是没有必要……怎么说，楚王也都因为这件事情丢了性命，到底是嫡出皇子，父皇哪可能就这么放下了呢？”
沈双瑞摇了摇头：“若只是调查，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可是……我前两日，在宫城外，遇到了白大人。”
徐云瑞叹了口气：“的确是白大人在负责此事，我先前不曾与表哥和皇兄说，并无故意欺瞒之意，只是父皇想要暗中追查，当然是知晓的人越少越好……再说皇兄好事将近，我也不愿意用这些事情来打扰他。”
这还是叶明玉先前告诉徐云瑞的。
徐永旭是正人君子，沈家又是徐云瑞的拥护者，若是大皇子一系遇到了什么困难，徐云瑞只管开诚布公。
徐云瑞琢磨着自己的皇兄的确与旁人不同，便也认可了叶明玉的建议。
沈双瑞笑道：“我自是知道瑞瑞的心意……先前我也与齐王殿下说了，齐王殿下不曾误会……重点并不在于此处……而是在于……白大人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很不正常。”
徐云瑞怔了怔。
他如今手下得用的人不少，也不像以前那样，监视一两个人就觉得捉襟见肘……因为大理寺监牢失火的事情，他一直都吩咐了人盯着白若松，这一段时间，白若松也不曾遇到什么重大的变故啊……
沈双瑞这才把自己之前的推测同徐云瑞说了：“虽然只是推测，但我实在找不出别的说法了……若是白大人的异常当真是因为大理寺监牢失火的案子，眼下最危险的便是齐王殿下了。”
徐云瑞摸了摸手上的扳指：“因为大理寺监牢失火的事情，父皇已经失去了一个嫡子……他请白大人继续追查，绝不是为了再丢一个嫡子……表哥倒也不必过于担忧……白若松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父皇叫他办案的用意，既然发现自己走错了路，十之八九不会轻举妄动，大不了拖着就是了……若是真的把大皇兄的名字报了上去，他又能有什么好处不成？”
沈双瑞苦笑道：“自然是这个道理……只是我们谁也不知陛下到底是如何与白大人说的……倘若还有什么时间限制……白大人……唉……”
徐云瑞微微颦眉：“我知道这件事了……表哥有这样的担忧并不奇怪，我之后会去请白大人过府一叙，问一问关于此事的近况……表哥且放宽心吧？”
沈双瑞知道徐云瑞的性子，不答应也就算了，但凡是做出了承诺的，他从来是说到做到：“此事就拜托给你了……实在是我人微言轻，也不知如何帮助齐王殿下。”
徐云瑞笑道：“表哥何必与我客气，我自幼便受皇兄照拂，本也是应该的。”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沈双瑞这才起身告退。
等到人走了，徐云瑞脸上的笑意才收敛了些，又去看叶明玉：“明玉……表哥说得这件事……你怎么看？”
叶明玉迟疑道：“安国公已然知道了楚王妃怀有身孕，六皇子应当自顾不暇才是……怎么会？”
徐云瑞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要么是他之前就埋下的一手……要么……”
徐云瑞顿了顿，伸手握住了叶明玉的指尖，轻轻捏了捏：“徐永安这个人，一向是个疯的……若是安国公府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他眼看自己没有以后了……现在当然是……能害死一个是一个。”
叶明玉疑惑道：“先前几次宴会上看到，楚王的确对六皇子不假言辞，但齐王一向宽容待人，六皇子何必与他过意不去？”
徐云瑞便又想起了自己在皇宫里与徐永安说话的时候，忍不住轻啐了一口：“他那个人，自己过得不好，便就看不惯所有过得好的人……我以往还觉得他是有些可怜，现在想想，哼……有空心疼他，倒不如心疼心疼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贫民……你待那些百姓有一分好，他们便牢牢惦记着，徐永安呢？你就是对他有十一分的好，他还会怨你怎么不给十二分！”
叶明玉并不知道徐云瑞之前和徐永安对话的内容，但见徐云瑞语气强硬，便轻轻握住了徐云瑞的手拢了拢：“六皇子经受过的，咱们也不知晓，这样说就有些过了……再说，他的确是有些疯的，王爷与他置气作甚？”
徐云瑞冷哼了一声：“若不是他非要给我找不痛快，我管他是生是死呢！如今他非要在我面前来回蹦跶，我当然容他不得，可不会因为他凄惨可怜就给他留几分余地！”
叶明玉笑道：“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哪有什么闲余给别人留上几分？”
徐云瑞这才笑了起来：“明玉若是也这样想，那我就放心了！你本就心软，我只怕你觉得他可怜，要给他开脱！”
叶明玉摇了摇头：“六皇子的确可怜，可那些被赏仙丸祸害的人、那些人的家属就不可怜了么？为了一己私欲，纵天下于不顾，这难不成还是对的？再说孔家少爷，出身清贵，认下了陛下保媒的婚事，却遭他这样对待……若不是与齐王殿下阴差阳错结下了姻缘，不说清誉不保，恐怕性命也要丢了……难不成孔昀也害过他么？王爷是太小看我了些。”
徐云瑞连忙讨饶：“是瑞瑞错了！是瑞瑞错了！明玉别生气了！明玉温柔体贴，又通晓事理！真是全都城，不是，全天下最最好的坤泽了……是瑞瑞有眼无珠，误会了明玉！”
叶明玉原本倒是有几分气恼，被徐云瑞这样一哄就又忘得差不多了，他抿了抿嘴唇，忍下了笑意，嗔怒道：“你这话若是叫别人听去，保管人人都觉得秦王妃是个蛮横无理、凶神恶煞的坤泽。”
秦王在都城很有威名——
若是叫别人知道他在王府里这样伏低做小，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叶明玉呢！
徐云瑞便露出了个傻笑，权当不知叶明玉在说什么。
他顿了顿，又装作无意的模样开口问道：“那瑞瑞有一天也疯了，明玉是不是也觉得瑞瑞可恨了？”
叶明玉有时真想把他的小脑袋瓜子打开看一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你现在还不疯么？嗯？你自己说说，人家一提起秦王，说的都是什么？夸你的，说你装疯卖傻，城府颇深；骂你的，说你疯疯癫癫，反复无常！你还好意思问我这个？”
徐云瑞抱着叶明玉扭了扭：“那你说嘛！说你是不是就讨厌瑞瑞了，不喜欢瑞瑞了……嗯，嗯……就跟别的什么王爷好去了？”
叶明玉总算明白过来徐云瑞是又“犯病”了，大约每隔几天，徐云瑞就得要听些黏黏糊糊的情话，不然就会浑身上下冒出黑气来：“怎么会？我最喜欢瑞瑞了！瑞瑞什么样我都喜欢！瑞瑞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好的王爷！”
说完，叶明玉都觉得有些腻味，他抿了抿嘴角，勉强压下了内心的不适。
再看徐云瑞，却是红着一张小脸，晕晕乎乎地傻笑起来——
看上去餍足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