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命数

雨后初晨,山间薄雾缭绕,梁渊循着气机,在山林中疾步奔行,山路泥泞,却不见窥视者踪迹。

林深难觅,他本以为此番追逐终将无果,却不料那飘忽不定的气机突然停滞不前。

梁渊也停驻脚步,隔着清澈溪水,看向对岸的灰袍道人。

只见此人相貌平凡普通,约莫二十多岁,唯一不寻常的,便是其人年纪轻轻,却有一双深邃而平静的眼眸,似一方幽潭。

梁渊见此人默不作声,便开口问道:“道友何故窥视?”

灰袍道人抬眼注目,平静地说道:“清河道派,守拙一脉,韩修诚。”

说罢他这才答道:“道友不该无故干涉凡俗事宜。”

梁渊闻言回应道:“在下梁渊,从清河道派王道人处得了线索,来此诛魔。”

与此同时,他心下思量,看来此人应当便是王道人所言的清河同门了,就是不知他是否有魔修线索。

韩修诚沉吟一会,又道:“便是诛魔也不该搅乱凡境局势,对此道友可有解释?”

搅乱凡境局势?梁渊见此人揪住这点不放,又想起一路所见饱受苦难的百姓,他心中愤懑,反问道:“反王温侠作恶多端,抓捕百姓掘山挖矿,难道便不该死吗?”

不待其回答,他又道:“何况我见其人亦修有吐纳法,算不得凡俗中人吧?”

韩修诚闻言默然不语,他沉默片刻,终究无言,便转身离去。

看着其人远去,梁渊心绪也逐渐平复,他思量一阵,念及魔修未除,自身实力亟待提升,便也转身离去,觅地修行。

……

元初是为入道之始,此境修道人虽没有打破凡关,超迈凡人之极限,可却是超凡之始。

梁渊放下玉符,来到洞口,视线穿过藤蔓枝叶,凝望着雨帘外的天地。

他本欲归返郡城,却突逢大雨,不得已在山中寻了处岩洞,暂作修行之地。

骤雨急切,仍不停歇,许是在山林间的缘故,雨势虽缓,风却是更紧,不时便有树枝及叶子被吹落,继而随风卷入洞中。

见此情景,梁渊回身步入岩洞,背靠岩壁盘坐,回转心神,继续修行。

如今他已迈入元初二关,此后修行当为通天归命,依道书所载,意为以神通天、命数归源。

关于此步诀窍,玉符之中亦有秘法载录。

他心神沉落无垠虚空,运转秘法,意感面前有道玄气显化,无形无质,高渺冥冥,不与此世相融。

玄气往上升腾,携着自身的一道念头,不断攀升,直冲霄云。

恍惚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梁渊不知身处何处,待他平复心神,只见眼前有座宫殿隐现。

宫殿宏伟壮阔,仙气飘渺,气象万千,时有虹光升起,彩霞浮现,云雾缭绕间,隐见瑞兽腾跃,龙凤盘旋。

他心神为之所引,正欲看清此方宫殿牌匾上的文字时,却见里间窜出一道流光,直击心神。

梁渊心念遭此一触,好似失了支撑,顿时跌坠而下。

待他回转心神,发觉自身心念已然回归岩洞所在,疾风骤雨早已停歇。

他见天色昏暗,心中不免惊奇,依他心念所感,方才经历不过短短片刻,可如今稍一推算,竟已过去五个时辰。

此刻他心中震动难宁,疑惑纷纭。

方才所见宫殿不知何名,又在何处?

为何所历所感与实际时光差异如此之大?

梁渊思量一会,平复了心神,回转自身修行。

他心起一意感应,知此前所见流光是为自身命数。

依道书所述,此道特殊之处便在于此,将命数收归自身,自此我命归我。

他依循功法,将无形命数牵引至气海,方没入其中,顿时引起了元气的躁动。

他没有平息,而是顺应此势,将自身元气充作薪材,以意念为引,在元气根本处燃起一点阳火。

阳火无形,消耗元气,灼烧命数,待将其炼化,才可真正藏纳己身,化作命痕。

待得元气耗费大半,命数才完全化去,阳火也随之消隐。

而体内气海之中却多了一道道纹印,彼此纠缠不休,在气海中留下烙印。

纹印变动几次,合聚一处,化出了一柄雾气蒙蒙的长剑,在气海中沉浮。

梁渊起意一触,顿知此为命痕之显化,主导自身命运走向。

与此同时,他也是有感,自此过后,自己将无法得到冥冥之中的天地指引,更休说所谓的天人感应了。

与之对应,古来那些依靠推演天机占卜命数的法门也废去大半,卦算也只可依人运而行。

自此命非天定,如何去行全凭自身抉择。

梁渊心念凝望着命痕长剑,心中思量,玉符中关于命痕也有载述。

依玉符所载,在修行界有一卷命痕图录,记录了前人统计的各类命痕,也不分高下,只是以此对应体质,便于修道者择选功法。

梁渊起身暂缓修行,他心下体悟,知道此步过去,元初三关算是半数迈过,自己在元初一境的修行算是走尽。

见神知我,知我一步比得见真我更为玄奥,玉符之中也无有记载。

除此之外,接下来的不过是水磨功夫,纵是未曾刻意修行,气海中的命痕也会自发吐纳外界灵气,增益功行。

如今诸事皆定,是时候回归郡城,再寻魔迹。

夜色愈发深沉,郡守府自昨日一事后已是空荡,无人看顾,自也没有燃灯,四下一片暗淡。

后殿之中,梁渊盘膝坐定,自回到郡城,便来到此处,等待着可能到来的魔影。

忽然一阵幽光闪烁,不知从何而起,一道道幽蓝冥火跃动,朝着整座府邸散布而去。

当后殿亦是燃起幽光时,于殿中端坐的梁渊也睁开眼,他提剑而起,凝神观注四方,静待来敌。

幽蓝冥火弥布,忽而火光停止跃动,转而绽放耀眼芒光,随之融成一片,光芒越发刺眼,霸占了视野。

当梁渊恢复视线,却见此处已非郡守府大殿,而是一片空荡却狭小的天地。

一轮幽蓝冥日挂在百丈高空,四下是一些扭曲的黑色杂草。

他体察自身,发觉一应法器具是不见,他稍加思量,起心意一落,便自莫名处取回了长剑。

梁渊手持长剑,凝神观注前方,只见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位血袍道人,那道人惨白着脸,眼眸灰暗无瞳。

只听血袍道人开口,声音嘶哑:“无命之人?”

他顿了顿,咬牙切齿:“道宫弟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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