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粮草被夺

是了.即便这世间处处黑暗处处鲜血.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分花拂柳而來.她肩上沾着花香.心灵和面庞一样纯洁清亮.她会笑.笑起來的时候眼睛如月牙.而那种种阴暗种种失望.都会在这笑容底下.灰飞烟灭.

有些人心里有光.单纯美好.便成了别人的信仰.

那一瞬止桑猛地睁开眼睛.他觉得之前这一段时间的自暴自弃很是荒唐.因为害怕.因为失望.所以就得过且过了么.武侯问这世界是黑是白.这个问題是错的.任何一件事.都沒有绝对的对错.世界.也沒有绝对的黑白.

就像明乡.她的笑很暖很暖.她还相信着世界上的温暖美好.止桑勉强从床上站起來.扶着床边的拐杖.他要去武侯的营帐.他要告诉武侯.这世界是无边无际的一片黑.可这黑里面.有一道光.而他.可以为保护这唯一的光亮.重新站起來.

如此.止桑被送回了鲁王都.而现在.他站在鲁庄公面前.听庄公面无表情地说:“孤要你杀了武侯.”

若是沒了武侯.他能得到什么呢.他能继承博阳侯的爵位.他不用再担心身世被揭穿的那一日.武侯会举起他的长庚刀杀了自己.止桑眼神轻蔑.却是直视了庄公:“做君王的.心真脏啊.”

庄公脸色微变.隐有怒意.止桑笑了笑.又道:“心不脏的人.做不得君王.止桑愿为庄公鹰犬.”

离开石窟仍旧是分了前后.这一回庄公先行离去.过了两刻钟.长公主和止桑一起离开.长公主的步子很乱.显然是心绪不宁.待到了密道的入口处.长公主扶着石壁久久沒有按下机关.她忽然回过身.担忧地拉着止桑的手:“桑儿……娘亲想了想.觉得这件事还是不应该交给你做.”

“是么.”止桑推开长公主:“母亲这话若是真心.就该当着庄公的面说.”

长公主:“……”

止桑背过身.在石壁上摸索一阵.触到机关.他看了看犹自出神的长公主:“母亲不必心有愧疚.这件事做成了.于我并不是件坏事.”

御花园.家宴.

王室其实沒有正儿八经的家宴.想一想.你在吃饭喝酒的时候.一会儿跳出來一个女子说要來献才献艺.你还能安安心心填饱肚子.庄公的一双妃子正合力奏一曲《春江花朝》.明乡离了座位跑到止桑身边坐下:“哥哥的伤好些了么.”

止桑喝下杯中醇酒.谦谦笑道:“早已无碍.”

“那就好.”明乡从袖中拿出一个五彩的福袋.袋子鼓鼓的.不知装了些什么.她叫止桑:“哥哥.”

“恩.”止桑偏过头.恰好看见明乡月牙般的眼睛.

明乡站起身來.将福袋系在止桑脖子上:“我请师傅给哥哥算了命.他说哥哥此生命途多舛屡遭凶险.所以我为哥哥求了福袋.希望哥哥以后再不要受伤.”

“你傻啊.战场上哪有人能次次全身而退.不过……”止桑抚摸着颈间小小福袋:“得了圣女的祝福.以后上战场.会安心些呢.”

“哥哥是在笑话明乡.别总说明乡是圣女.圣女只是相对谷神而言的.师傅还说我命格不好.此生恐会遇上火难呢.”明乡低头笑:“师傅算命的时候总是一板一眼的.听着很吓人的.”

“明乡信命.”止桑环视在场的数十人.若有所思道:“明乡.事在人为.我们不应当信命.”

这一年偏冷.五月到了.双棠居的石榴却迟迟不肯开花.明乡和止桑一前一后离开鲁王都.那一树花开殷殷艳艳.却无人细心观赏了.

止桑到达渠水天色昏昏.他去主帐向武侯报告.帐帘被掀开.武侯正坐着看书.止桑行了个军礼:“末将止桑前來报告.”

武侯抬起头來.微微笑着招呼止桑:“你过來.这里有两个字我看不清.你來读一读.”

止桑走过去.接过武侯递來的书.只见书上字迹拥挤.却是很不好辨认:“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

“好了.”武侯叫停止桑:“你说说.这段话.做何解呀.”

“这……”止桑犹豫.这本书他幼时读过.乃是先贤所著《鬼谷子》残篇.但如今这情形.武侯明摆着是有话要说.止桑索性卖个糊涂:“末将不知该如何做解.”

武侯将书翻了一页.自己悠悠念起來:“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來也.日进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

止桑的脸已然变得煞白.武侯素來不作闲事.自然不会莫名其妙挑出这么一段话让他赏读.止桑手动了动.几乎就要去拔腰间佩剑.

武侯却先一步抽出了长庚刀.“长庚刀下魂.皆是英豪.止桑.你也來尝一尝我这长庚刀的滋味.”武侯翻身一侧.从止桑身边越过.止桑连连后退.失声道:“父亲.”

快.太快了.长庚刀步步逼來.自己已是退无可退.止桑被逼到墙角.武侯却丝毫不手软.长庚刀横扫过來.止桑立马俯卧在地打了两个滚儿.武侯凛然道:“你在做什么.还不拔刀.”

“父亲要和止桑拼个你死我活.”止桑问.

武侯却不答.换了步法过來.止桑翻起身拔出佩剑.神色亦是肃穆.武侯笑:“总算舍得了.”

一时间刀光缠着剑光.兵器相互撞击的声音乒乓不绝.忽然间武侯弃了刀法.长庚刀横扫拨开止桑的剑.而后举刀自右上方斜劈下.止桑连忙拿剑去抵.却不想武侯气力惊人.一拨便将自己的剑拨开.剑脱了手.斜飞出去刺进木桩中.

止桑心惊.可手上沒了称手的兵器.就好比猛虎沒了爪牙.他双眼一闭垂首道:“我输了.”

武侯却并沒有杀了他.他把长庚刀收进刀鞘.说道:“到底是年轻.刀剑都拿不稳.如此.我这长庚刀.你一时也配不上.不过你算是个人才.我十五岁的时候还不像你这么争气呢.止桑.平日想事都动动脑子.一时冲动.往往要用一辈子补偿.”

“恩.”止桑惊讶:“父亲的意思.止桑不明白.”

“过去的事情不用再想.你也不必明白.”武侯笑着拍他的肩:“这长庚刀我会传与你.只是好刀是要配英雄的.我等着你长成一个英雄.”

止桑默然.心里五味杂陈.看着意气风发的武侯坐回凳上.一个字也说不出來.

又三月.止桑接到庄公暗桩的指示.要他在一月之内解决了武侯.止桑也基本明白庄公迫切想要夺了武侯姓名的原因.能独断者是为王.庄公因为手无实权.下达命令都嫌底气不足.

而庄公手无实权的根本原因.乃是武侯握紧了鲁国军权.

可止桑做不出选择.他做不出选择.所以只好听天由命.

止桑十五岁的冬天.渠水边上下了大雪.因着这场大雪.军中粮草耗得特别厉害.渠水外千里处有城池名为隼平.算是个物产丰富的鱼米之乡.武侯派了五百人前去隼平征收粮草.

一切都很顺利.护粮队很快便收了足量的粮草.只是大雪封路.回程的速度降了不少.而这速度一慢.招來了虎视眈眈的楚军.

听得粮草在半路上被截的消息.止桑心下一沉.放下手上《鬼谷子》.托了头盔赶去大营.大营里诸将都在.武侯头也不抬:“你來了.”

止桑行了个军礼.走到自己平常坐的位置边上坐下.只见桌上摆着一副地图.图上一处地名用红色圈起來正是破葫山谷.武侯摁着地图.道:“楚军这是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止桑.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止桑蹙眉.仔细看着地图.片刻指着破葫山谷道:“不知护粮队情况如何.”

“几无活口.”

“如此.楚军便是知道我军粮草不足的情况了.军心动乱.始于绝粮.这批粮食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夺回來.楚军便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不管不顾的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武侯.末将愿领兵夺回粮草.”止桑请令道.

武侯手中的狼毫笔落在地图上.点出两个小圈儿:“这件事不用你操心.陈生.你领兵五百.再去隼平走一趟.”

“末将领命.”陈生是个粗犷男儿.生得牛高马大.领了军令便出门去.

武侯目送陈生掀帘而去.这才对着诸将细言:“去岁楚军两万人马死在我们手上.按理不可能这么快就向我挑衅.除非他们做了万全之策.我们若去抢夺破葫山谷的粮草.只怕会是有去无回.”

“可隼平的粮草刚被我们征集了.现今又派人去.城中百姓不配合怎么办.”止桑问.

“不配合.”武侯挑眉.笑意冷冷很有些残暴的意思:“那便用不配合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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