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嘴滑舌的人，最可恶。
她根本不想听见眼前这人夸自己，对方再怎么多说，词藻再怎么华丽，她也只会觉得恶心。因为主动献媚的男人，朝思月从小到大见了不知多少。
如果之前细雪吃了瘪还不断示好的行为算献媚，那方才的这番话则直接触及了朝思月底线。
怒火中烧。
“你，叫细雪，是吗？你这样的男人我见得太多太多，方才在师尊面前那副毕恭毕敬尊师重道的模样，差点都让我以为给你喝了杯又凉又苦的茶委屈你了。”朝思月并没有将剑收回，灰衣少年也没有因此躲避或退后。
“无论是在朝王府，还是聚月宗，我每天听得最多的话就是朝思月比谁美，朝思月不及谁美。我有时甚至在想，大部分男人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除去女子的容貌，只剩下浆糊了是么？”她最厌恶的，便是宗内那些喜欢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讨论女子容貌的男人。
这也是导致朝思月迷恋秋意的原因。
物以稀为贵，在拥有强大实力与深厚背景的前提下，温文尔雅的秋意对女子冷淡的行为，正是朝思月所追求的。在她眼中，只有秋意配得上自己，因此十分渴望得到秋意的青睐。
见对方被自己羞辱却没有还口，朝思月便把细雪归入了懦弱的行列。
朝思月看来，大部分男人分为两种类型。
一种口无遮拦，满口油调，内心却胆小无比，懦弱无比；只需给点下马威对方就应该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另一种则是仗着自己有些小本事骄傲自满，喜欢蹬鼻子上脸，对谁都不屑一顾，此时，细雪属于前者。
朝思月冷笑道：“你自以为夸我几句我便会对你多点好感？你这种口无遮拦还觉得自己幽默风趣的人，永远永远都别妄想着我能对你高看几分。永远，明白么？”
少女高高在上，目如寒冰。
找骂，是细雪自找的，他不配喝自己泡的茶，更不配和师尊坐在观云庭谈话。
“明白了。”
细雪站在原地，脑袋微微上扬和少女对视，他语气平缓，波澜不惊。
这番举动引得朝思月皱眉，细雪的反应和她预计的那般谬之千里。对方似瞬间变了个人，没了在观云庭和白海对话时的谦卑，没了方才的嬉皮笑脸，亦是丝毫不因自己的威胁而胆怯。
双眼被黑布蒙住的缘故，朝思月看不出细雪的神情，就面部而言，没有半分喜怒。
是对方修为太浅，感受不到自己的杀意么？凝聚在剑上的内力，足以将细雪喉咙瞬间贯穿，以他的与自己的修为差距，决不可能有还手余地。只是自出剑至现在，对方都从未后退过，哪怕半步。
周围的空气弥漫着来自蓝衣少女的寒意。
忽然。
“且慢！”
一个男子的声音传出。
两人身后五十米左右的大槐树旁窜出一个身影，火急火燎向他们赶来。
“二位！且慢！朝思月师姐且慢！消消气，消消气！”顾陨边跑边说，生怕晚一秒会生出什么事端。
“哎呀呀，哎呀呀，你这个细雪，说话怎么如此不讲礼数！还不快给你师姐道歉？有点眼力见么？”顾陨恨恨道。
“思月师姐，方才是我说话口无遮拦，失了礼数，望思月师姐见谅。”细雪向后退了小半步，拱手弯腰道歉。
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细，雪。你给我记住，千万别拿我和别的女人在任何方面做比较，记住。今日看在师尊和顾陨的面子上，饶你一命，这笔账以后再算。”朝思月收起细剑，快步离开。
顾陨望着朝思月远去，确定她没有和自己一样悄悄躲起来尾随观察后，终于叹了一口气。
“多谢顾师兄替我解围，感激不尽。”细雪从朝思月口中得知了顾陨的名字。
“不要紧不要紧，还好我天生聪慧才智过人，提前发现了危机。不然，聚月宗又要发生一起惨案，化险为夷，化险为夷！”顾陨这幅模样，倒是像是自己刚虎口逃生一般。
“何出此言？”细雪有些错愕，看着眼前微胖，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年轻男子。
顾陨：“小师弟，你这黑布蒙着眼，怕不是瞎了什么都看不见，刚才那婆娘要杀了你啊！你知不知道被她打残废的弟子有多少个？”
“宗门任由她横行霸道吗？”细雪追问道。
简直莫名其妙，他不知自己如何冒犯到了刚才的师姐，夸她好看还不行？怪哉。
顾陨找了块石头跳上去躺着，一边嚼着草根一边看着天空说道：“也不是不管，只是那些弟子确实太过下流，喜欢对那些女弟子说一些混账话。还有些管不住手，偷内衣，宗门门规十分严苛，但长老们不可能天天盯着每个弟子，看他们有没有犯错。所以朝思月这样的行为就被当成替天行道，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喽。”
“不知你刚才对朝思月说了什么，可能她把你当这类人了吧。”
“总之，朝思月只喜欢听秋意夸她，不喜欢除长辈外的其他任何人评价她，好也不行坏也不行。”
……
顾陨：“一年前有个弟子，背景还算深厚。他和朝思月闹矛盾争斗起来，后面不敌朝思月被伤了腿，无法医治。”
“他的族人本想找聚月宗讨个说法，毕竟宗门实力再强大也不能处处树敌，败坏了名声不是？内斗，双方都要受罚，起初协商各自赔偿医药费......”
“可惜，后面对方得知朝思月是朝王爷的女儿后，这事就不了了之。”
说完，顾陨转过头想看细雪的反应。
他应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吧？
……
对方有在认真听自己说话么？他拿着一本书在看什么？
“小师弟，你这是做甚？”顾陨问道。
对方沉默...
片刻后。
“在看我以前的师傅留给我的秘籍。”细雪回道。
“秘籍？”顾陨气得快说不出话来，良言好话不听，竟然自顾自看起了秘籍，他一个琥珀七阶刚入宗的流浪孤儿能有什么秘籍....
再说，这会有心情看那玩意？
“嗯对，秘籍。秘籍里说，年龄不过二十的女子，都喜欢别人夸赞她的容貌和身材，且喜欢别人将她的优点不停翻说。”细雪语气十分严肃。
“嘶~~~”顾陨倒吸一口凉气。
细雪接着道：“我从小在师傅身边长大，二十几个师兄弟全为男子。就这样，一晃便是十年，虽然期间偶尔下山帮师傅办事，见过几次女子，但对女子的了解实在少之又少，因此，出师前师傅送了我许多秘籍，说这些东西可助我揽得美人归，其中就有这本《纳妾大法:前卷》”
少年手中，一本古朴的卷轴被打开。
上面的字体，竟有些是早已不用了的繁文。
顾陨从石头猛然上摔下，地上的他有些抽搐，口中再次发出，嘶～的，将空气大量吸入腹部的声音。
“只是，刚才我将此秘籍中的第一式在思月师姐身上使出时，毫无作用。秘籍中写，对方会羞涩，会口是心非说自己并没有如此姿色，内心却无比动容，而后对使用此式之人好感倍增。可顾师兄方才看见了，思月师姐的行为与秘籍描写的内容大相违背。”细雪语罢，陷入沉思。
师傅给的秘籍，不可能出错，应该是自己使用此式的时机不对。任何独门绝技都是这样，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一定是自己的问题。
好一会后，顾陨从地上爬起，悠哉道：“算了，我多管闲事。顺道问一句，刚才你真的不怕么？朝思月剑上凝的内力可没掺假，你低她两阶修为，那种距离，不怕吗？”
……
“噗，哈哈，其实师姐没动真格，那剑不是还有半指才到我的喉咙吗？不怕不怕。”细雪收起秘籍，恢复成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
只有半指愣生生被说成还有半指，顾陨赶紧摸了摸下巴。
“吹牛？吹牛我可不比你差，走，带你去聚月宗最好的厨子那吃肉喝酒，咱们一边喝一边吹，你是新人，我请客。”顾陨拍拍腰包，搂着细雪向山中走去。他是有名的自来熟，生在商人世家的缘故，很会处理人际关系。
不仅是异禀届的弟子，连许多普通资质，在聚月山脉主峰之外的其他山中修行的弟子他也认识不少。
夜晚。
聚月宗，仙馆。
若说这是家酒馆，规模也太宏大了些，不如说像个酒城。
仙馆坐落于聚月山的西峰，聚月宗西部贵族区，占地得有至少五十亩，四层。
说仙馆大，它又藏于聚月山的巍峨之中，从峰顶望下去，不过是一颗泛着淡黄光芒的萤火虫。
“这家店的老板，是咱们宗十七长老的亲戚，哪天介绍你认识。聚月宗里边，最气派，饭菜最好吃的也就数这家。”顾陨说道。
仙馆内座无虚席，有几十个弟子一起的大桌，也有三五人的小桌。
“和我之前的宗门完全不一样，我们都是年长的师兄负责伙食，大家在一张桌上吃一样的东西，更不用买账。”细雪四处张望，感叹装饰也太豪华了些。
“你之前的宗门几个人？”顾陨随口问道。
细雪：“二十五个。”
“二十五个？太少了太少了，我家马夫都不止这么点，而且吃饭不花钱的话，多没意思？”顾陨说道。
这种地方，本就是用来应酬和结交朋友的。
“宗门，不单是用来拜师学艺，修炼内力的地方，小师弟，你不懂我可以给你说说，免得以后吃亏。”顾陨一口酒下肚，道。
“好，还请师兄指点迷津。”细雪也端起酒杯，一口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