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情况，他很难跟同事们打打成一片。
理由说出口也怪让人难受，他能在京都扎稳脚跟，那都是家里从牙缝里节省下来的钱。
哪怕每个月都有补贴，吃饭住宿都免费，但还是没能和土生土长的京都子弟相比。
京都高档一些的舞厅动不动就六七十的门票，师兄师妹们还时不时就要去下馆子，他是断然不会为了打肿脸充胖子去装阔。
这回接了芽芽的单子，一来是可以挣点钱，二来也是想所学之处又用武之地。
雇主好说话，那更是好上加好。
芽芽对面前高高瘦瘦，说话有条不紊的卫民也很满意，两人一拍即合。
芽芽跟卫民叨叨了一阵自己的想法。
听着听着卫民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逻辑关系有点怪啊。
也就是说雇主偶然发现了富血小板血浆跟脑病之间的关系，发散思维联想到富血小板血浆治疗各种运动损伤？
这不就跟孩子他爸是神经病，推测出孩子也是神经病一样的道理么。
这不就跟当爸的吃饱了，当妈的也吃饱了，推测出孩子也吃饱了一样的片面么。
平时也看哲学书的卫民同志有点忐忑的想，形而上学！绝对的形而上学思想啊！
说实话，卫民现在有一点点打退堂鼓的心思，但对方毕竟是雇主，他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词语，同时也不伤害女同志自尊的语气问：“这个课题，预计多长时间，半年？”
“哪用啊，一个月吧，我再喊个帮手”
对上芽芽闪动着自信光芒的大眼睛，卫民蓦地的精神一震，决定撸起袖子轰轰烈烈的来一票大的。
这位雇主那么自信，肯定胸有成竹，项目一定会顺利进行的！
按照芽芽的构想，另一个人最好是血液科或者是骨科的同事。
当天晚上正好是她的夜班。
不忙，就接了个需要切脾的患者。
是个钳工，当时因为家庭矛盾影响心情，上班骑自行车精神恍惚，又喝了酒情绪不好，带酒干活，结固定钢丝绳的时候跨越临时石棉瓦屋坠落，伤了脾。
脾在左侧腰部，是一个免疫器官，一个淋巴细胞的聚集地。
像卤煮，有卤肠子的，有卤肚子，卤心肝的，就是没有卤脾的，就是因为是个免疫器官，按照老一辈来说，排毒用的。
这玩意还比较金贵，受不了外力打击。
打击，撞击都容易脾破裂。
切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中医来讲脾是血之海，毕竟免疫系统，切了以后高低对人得有影响，但是没办法，不切的话止不住血。
才刚四十岁出头，肋骨断了八根，八根估摸着得畸形愈合，脾破裂被切除，大腿还折了一条。
但运气还是好，脑子没事，颈椎脊椎都没事，脸也没事，简直就是用完了这辈子所有的运气。
芽芽帮人把肋骨那么一接，安四个大引流瓶子给送重症监护室，之后还得继续监护，省得感染。
命是保住了，但那接好的肋骨阴天下雨的肯定疼得够呛。
把人送到重症监护室里住着，芽芽溜达着去血液科。
血液科主要是看缺铁性贫血，慢性贫血，地中海贫血等红细胞疾病。
看急慢性白血病、恶性淋巴瘤等白细胞疾病，过敏性紫癜、免疫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等出血性疾病。
不跟血液有关系的病，可能也归血液科管。
人要是感觉精神怠倦，身体酸沉，少气乏力，或发烧感冒长久难愈；经常出现低烧，甚或高烧。
头昏、头痛、头晕目眩、头晕眼花、耳鸣、心悸、胸闷气短，甚则昏厥
手指甲平塌凹痕，易折易裂；皮肤干发皱，延展性较弱；常常口腔溃疡等等很多情况，其实都要考虑去血液科检查一下。
血液科晚上一人值班，一听36个白血病，两个病危，16个病重，一个血浆置换，芽芽都没好意思跟人多唠嗑。
血液科的医生忙，她打算找个血液科的老护士。
饶是平时人缘不错，这会也是问了一圈以后才找到了个老护士。
老护士跟老龄护士不是一个概念。
一般五十岁以上就可以叫老龄护士，但老护士是多年临床实践，有丰富护理经验，干护士至少二十年，还得经市省双考成绩合格，配合起来老麻利了。
在血液科干二十年的老护士，比刚到血液科的年轻医生还要好。
外头窗口探进来一脑袋，李乾城举着手指进来了，道今儿手指不知什么时候被什么东西划划拉了个口子，被他们科室的主任喊来血液科验个血。
碰见熟人就嗷嗷叫着让芽芽开个门。
当医生后或多或少都有个怪癖，肛肠科的用手多，李乾城开诊室门必须用胳膊肘或者手垫着袖子，总觉诶右胳膊袖子有剧毒！
医护人员身上出现莫名其妙的口子确实危险，芽芽也就没有跟人开玩笑，挺严肃的陪着抽了血。
差不多到下半夜了，抽血的结果还得等一等，这时候都愿意到食堂吃夜宵。
食堂有夜宵，但品种很单一，反正芽芽到京都医院以后，夜宵换的菜色一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也兴致缺缺的跟上。
李乾城给了一小串葡萄。
医生的白大褂一个兜是污染兜，一个兜是清洁兜。
芽芽习惯右手污染兜，左手清洁兜。
污染兜装笔，清洁兜放平时拉粑粑纸和糖。
洗干净的葡萄湿漉漉的，放哪个兜兜都不太合适，芽芽边吃边走进食堂。
今晚食堂又是甜浆粥，拿大米熬的，又粘又稠配的烧饼，还有下午没分销完的白薯。
瞧着白薯还剩得多，芽芽吃完甜浆粥把葡萄皮随手搁粥碗里，这才去拿白薯。
这会白薯已经快分完了，锅底就剩七八个白薯，还有一锅浅浅的汤汁。
她要一个白薯，加了满满一勺子汤汁。
这样的白薯汤带着甜味，有一股白薯香味。
刚才谈好的血液科老护士刚才得盯着两个患者，这会才来食堂。
芽芽朝人招手，粥啊，白薯啊都给点好了，她请客。
老护士眼神不太好，食堂灯光一向不亮堂，坐下后叨叨今天宵夜居然提供木耳，又叨叨现在的孩子不知粮食金贵居然浪费，她们那时候都吃树皮，夹走芽芽粥碗里的葡萄皮就往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