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子夜-黑符-深井

昏暗的烛火仿佛被什么人吹动一般,晃晃悠悠,斑驳的石墙上守卫的影子被烛光照着,像极了扭动着的细长鬼影。

守卫的汉子似乎是有些冷,他用手环了环身子,看了看越发昏暗的光线,又用脚将浅睡的同伴踢醒。

“喂,赶紧起来,去剪一下蜡烛,也不看看这光,阴森森的,你们也睡得着!”

喊话的汉子似乎是这些人里的领头者,被踢醒的守卫并没有抱怨,揉着眼睛拿起桌上的剪刀,便要去剪断烛芯。

细长的红烛紧紧地被固定在烛台上,融化后的蜡油在桌上凝固,形成了一块块蜡印,在摇晃的火光下更显得晶莹剔透。

带着斑驳铁锈的剪刀自袅袅升起的白烟中将烛芯剪短,红烛的火焰骤然扩大,吓了守卫一跳,他身形不稳地向后退去,手胡乱地抓着,直到碰到个有些僵硬的物体,方才停了下来。

还没待他松口气,一股怪异的臭味进入了他的鼻腔,被他所感知到,臭味有些像市场上的生肉腐败后的味道,却又带着刺鼻的酸味。

普通人或许会对这种味道感到陌生,但守卫绝不会认错,半月来的值守,从初到此处的恶心,到值守多日的麻木,他太过于熟悉这种味道了。

嗅着这股异常浓厚的臭味,守卫身体也变得有些僵硬,他颤抖着伸手向后摸去,入手便是一种寒冷僵硬的触感,手微微上滑,又沾上了粘稠的液体。

守卫感觉到身体渐渐冰冷,颤抖着收回手,食指上沾着些黑色的黏液,他伸到鼻尖轻嗅,一股刺鼻的恶臭猛然钻入他的鼻腔,直冲大脑,让他眼前一黑,便要昏死过去。

但求生的希望让他紧咬着舌尖,强迫自己变得清醒,连滚带爬地想要回到领头的汉子身边,却被身后的东西抓住了脚踝。身体猛地一倾,掀翻了老旧的木桌,桌上立着的几只红烛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木棚内陷入了黑暗,似乎有什么污秽在其中悄然滋长。

突然其来的声响让另外一边的两个汉子有些警觉,刚想看红烛的方向,眼前便已是一片黑暗。

领头的汉子有些慌乱,他吞了吞口水,强行镇定下来,对着那边大声喊到:

“阿木!你在干什么呢?发生了什么事?”

却没有得到回答,汉子有些害怕,转过身子想要离开木棚,右手却被某人死死拉住。汉子身体紧绷,双手紧握成拳,想要攻击身后拉住他的东西。

“大……大哥……不会真的有妖怪吧?”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汉子微微松了口气,他松开握紧的拳头,假装镇静地碰了碰身后那人,确定是自己的同伴后,才说到:

“慌什么,这世上哪来的妖怪,也不知道阿木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居然还打翻了烛台。”

说完,他向木桌的方向走去,想要重新点起烛火,却突然顿住,似乎从刚才开始这棚子里便安静的可怕,只有他和另一个同伴的粗重的喘息声,那边撞翻了桌子的阿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仿佛已经不在棚子里了一般。

汉子用衣角擦了擦手掌,掌心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慢慢地向木桌的方向挪去,平日里短暂的距离在此刻竟显得无比的漫长。

汉子有些害怕,转了转头,想叫上身后的同伴一起去看看,却发现身后已是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刚才拉住他手的同伴已经隐没在了黑暗中。

他低声唤了两句,却不见回答,身后便是噬人的黑暗,于是他也不敢后退,只能慢慢地向前,想着只要点起烛火,便能够看清同伴们的状况。

此时凉风从窗口灌入,为汉子的手臂上布上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紧了紧衣裳,一点点地向前挪动着。

因为没有月亮,所以昊天世界里的星光便格外璀璨,此刻厚厚的云层被风吹散,点点星光自窗口洒入,为破旧的木棚里带来微弱的光亮。

汉子有些喜悦,就着星光向木桌的方向看去,只见桌旁坐着一道身影,背靠着木桌,目光紧紧盯着墙壁。

“阿木?是你吗?阿木?”

汉子有些急切地喊到,脚下的动作加快,向着身影的方向走去。

他在镇上的朋友不多,与阿木的关系是极好的,自然不想让他出事。

桌旁的身影似乎被喊声惊动,缓缓的转过头颅,正对着汉子,身子却没有移动分毫。

汉子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如坠冰窟,张开嘴巴想要大声喊叫,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阿木的脸上呈现出大片大片的乌青色,与地上躺着的那些尸体一般无二,双眼竟没有眼白,只有犹如浓墨一般的深黑色。

阿木支起身子,倒退着向汉子走来,因为关节的位置不对,动作显得十分的诡异。

汉子眼中带着极大的恐惧,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声音,却始终动弹不得,只能看着诡异的阿木缓缓向自己靠近。

转眼间便到了他身前,似乎是有些绝望,他双眼瞪大,血丝密布,紧紧地盯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同伴。

刹那间,门被猛然撞开,一支笔笔尖微红,点在阿木的眉心处,留下一点朱砂,小书生持笔轻挑,他额头上书写着,片刻,一个鲜红的“镇”字便跃然其上。

阿木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突然瘫倒在地上,眼中的墨色渐渐褪去。

只见此时,银色的剑光一闪,远处倚在墙角的一具尸体的头颅便被斩下,断口出喷射出黑色的液体,叶红鱼猛然后撤,堪堪躲过液体的溅射,脸色有些难看地看着被染成黑色的墙壁。

片刻后,她收回视线,问到:

“这便是作祟的妖物?”

蹲着阿木身边的君梦溪摇了摇头,一边在阿木身上摸索着,一边答道:“不是妖物,是符,极其邪恶的符。”

叶红鱼偏了偏脑袋,有些疑惑地走过来,看着地上的阿木,此时他的头完全朝向相反的方向,却还是活着的,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

君梦溪看了看身边软倒在地的汉子,件他双眼紧闭,于是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活着,便没有再管他,伸手将阿木的头扳正,手中光华闪现,接上了他被扭断的脖子,又随手撕下贴在他后脑的符。

看了看手中的符,君梦溪轻声说到:“这符倒是极有意思,控制着他,却又吊着他的生命,即使脑袋都被扭断了,也没有失去性命。”

叶红鱼皱了皱眉,清丽的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说到:“此处离神殿并不算远,为何会有人敢做这种恶事?”

君梦溪没有回答,借着星光走到桌前,将倾倒的烛台扶起,拿出笔写了一道火字符,将红烛点上。

昏黄的光再次在破旧的木棚中亮起,此时三个守卫都已经昏倒在地,墙角里一具无头的尸身正在汩汩地淌着黑色的液体。

“那人如此大费周章地写出这种符,定有不轨的用意,只是……他为何要维持宿主的生命,若是死了,再换一个不就行了?他为何要写出这种符来?”

君梦溪十分疑惑,向叶红鱼微微招手,示意她在木桌旁坐下,将手中黑色的符纸放在桌上,看了看,又说到:“用来书写的这种材料也极为特殊……我想想,这似乎是人皮。”

“人皮?这东西也能写符?”

叶红鱼有些不解地看着桌上的符纸,用手捻起,入手的感觉有些滑腻,材质却十分柔软而有韧性。

“当然可以,若境界足够,万物皆可用于写符。”

君梦溪微微露出笑意,看着女孩手上的人皮符咒说到,此时窗外已微亮,棚内的三个守卫却还没有转醒的意思。

此时,在镇外的深山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轻轻锤着自己的右腿,似乎是感觉到什么,转头看着上泉镇的方向,嘴角勾出一抹弧度。

“呵,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有客人来了么?”

许久,他收回目光,站起身来,有些蹒跚地走到一口枯井前,眼睛紧紧盯着井中的黑暗。

“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

看着井口,他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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