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终战

大概并不是每一种真相大白的感觉都那么让人开心。

契约世界内,白琼言终于睁开了眼,眸中尽是怅然。

她撑起身用手扶住额头,重新闭上眼放缓自己的呼吸,平复着心绪。而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以什么,偏头看去。

和身旁那人目光相对的瞬间,白琼言的眼神似乎微微颤了一下。

是诺埃尔。

看到他的表情后,不用问白琼言也能猜出来——

“你也看到了,是不是?”她似乎苦笑了一下。

诺埃尔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抿着唇。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探性地环住了她的肩膀,想要拥抱却害怕冒犯。

白琼言垂下眼,微微扬起唇角,“我没事……天道没有像我们一样的神志,只是在执行自己的程序,当初那种情况,祂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诺埃尔眼中的心疼不减,她继续道,“而且现在我在这里,至少计划是成功了的……只是后续有点麻烦而已,不要担心。”但事实是,计划还没结束,也远远称不上成功。

只是……

白琼言轻轻向前探身,向诺埃尔回以一个一触即离的拥抱,随后和他拉开距离站起了身。

远处传来万千士兵在与人界修士交战的声音,杀喊响彻云霄,厚重的血腥味刺激着逐渐开始恢复运作的感官,似乎让眼前的世界都蒙上了一层血色。

“我该去执行最后一步了,”白琼言道,“彻底离开契约世界的最后一步。”

——应该让妖皇死去了。

只有“妖皇”身死,白琼言才能趁机从天道的监视中隐藏起来。

可是实力强大的妖皇才怎样才能死的合情合理呢?

远在万里之外,人界阵线的尽头,身穿华美红衣的女子慵懒倚在座上,缓缓抬眼看去,红唇轻扬,露出了玩味的轻笑。

仿若宣战,又仿若邀请。

白琼言:“……”

收回对视的目光,她再次闭了闭眼,而后看向诺埃尔,笑道,“在这里等我吧?就差这最后一件事了,等我处理完,我们就能一起回去了。”

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诺埃尔便干脆颔首,嘱咐道,“注意安全。”

白琼言只是笑了笑,转身离开,向人妖两族交锋之处走去。

——喻思池。

人界第一宗的老祖,人界的最强者,亦是那个问题的答案。

只有她,才能让妖皇的死合情合理,也只有她的陨落,才能给予天道最后一击,让白琼言真正获得那暂时的“自由”。

而现在,白琼言需要做的只剩下一件事了——在这个契约世界内,复刻当时的场景。

远处,喻思池缓缓从座上站起,殷红的衣摆垂落,随着步伐轻摆,隐约露出洁白笔直的双腿。

她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从远处迎面走来的白色身影,唇畔笑意扩大,步步接近。

视线内已经出现了那抹火焰一般的艳丽红色,还未靠近便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厚重威压。

但这种程度却无法影响到白琼言一丝一毫。

她是天道亲手创造出来的工具,亦是能借用其威能的分支。

随着两人距离的缩短,气势的碰撞也愈演愈烈,扰得两人衣衫猎猎作响,发丝被气流卷起扬在身后。

周边早就看不到其他身影了,妖族也好人族也罢,没人想要卷入到这种层次的战斗之间。

白琼言终于缓缓停住了脚步,在她身前几百步之外,便是凌风而立的喻思池。

她的眉眼锋利又美艳,看着白琼言的目光混杂着滔天战意与历时已久的期待。

“……我命盘上的劫。”她低声喃喃,却缓缓扬起笑意,“终于见面了。”

白琼言沉默着。

按照原本的世界线,喻思池是不该死的,她的命理往后本应是受万人敬仰,无磨难艰险,直至圆寂或是飞升。

但她现在必须要死,要与妖皇“同归于尽”。

相较于喻思池,白琼言的眼神古井无波,遮住了一切心绪。

是自己对不起她,擅自将她卷入了自己的计划之中。

但是,事已至此,她已经为她的计划牺牲了这么多,付出了这么多……

白琼言右手抬起,在身前轻顿。

走到如今这一步,她已经失去回头的权利了。

指尖随着小臂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无数阵法随之于身侧张开,层层叠叠铺满了天地。

而喻思池自虚空之中缓缓抽出一把唐刀,右手一挥掀起了凌厉的气流,击碎了离她最近的几座阵法。

她眼眸微眯,唇角愈发上扬,气势节节攀升,不像是持刀的人,反而整个人就像是一柄锋利到足以斩开天地的利刃。

“我期待了这么久的劫……”她紧紧盯着白琼言的眼睛,嗓音含笑,“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话音未落,锋刃出鞘。

喻思池的话没有让白琼言神色出现动摇,瞬间逼近面门的锐气没有让她的眼眸产生一点一滴的波动。

她脚步微错便轻易避开,手掌翻转间带动阵法,繁复的纹路瞬间出现在喻思池身侧,难以计数的光剑瞬间刺出,却被密不透风的耀眼刀光全部拦下。

白琼言轻轻蹬地便飘身拉开了距离,左手控制阵法回防在身前,右手蓄力,阵法依次出现又被依次压缩,千座万座阵法被凝练在一起,传出让人心惊地压迫感。

下一瞬,刀光划破虚空,嚣张地占领了这片天地,让万物失色、时空破碎,也让那密不透风的阵法绽开裂纹。

哗啦——

防御应声而破,化为细碎的晶莹碎片飘散在两人身侧,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斑。

白琼言透过光斑对上了喻思池的眼眸,看到了那其中带着的、近乎疯意的光亮,右手阵法蓄势待发。

时间仿佛静止。

而下一瞬,刀刃入体的声音近乎同时响起!

唐刀刺入左胸后狠狠侧划破出体外,带出的鲜血顺着洁白刀身滴下,而白琼言手中的阵法也直直拍入喻思池的胸口。

皮肉外翻,五脏六腑也因锋锐的刀气搅成一团,又因体内的灵力流通而愈合,切割后治愈,像是永不停歇的苦刑。

但疼痛无法让她变色,又或者说,她经历过无数远比这难熬的痛,这种程度还远远排不上号。

抬眼看向喻思池,便能发现她一点也没有比自己好多少。

身外伤口不显,内伤却远比白琼言严重,她咳出的鲜血和红衣几乎融为了一体。

但她却在笑,眼神中的光亮更深,疯意逐渐渗入,让她的笑意愈发愉悦。

“真好啊,”她笑着咳出鲜血,“有没有人说过,你穿红色挺好看的?”

白琼言垂眸看了眼被自己血液染红的白衣,没有应声。

喻思池没有在意她的沉默,嗓音带着玩味的轻讽,神色却没一刻卸下警惕,“不喜欢说话?不过也无所谓了……”她唇畔的笑容也逐渐透露出狠厉,喃喃着,“该更认真一点了。”

感觉到自己伤势已经被修复了不少,喻思池抬手一招,唐刀瞬间出现在手中。

而后一声响彻天地的争鸣,刀刃再次狠狠与阵法相撞。

这一次,两人都放弃了那些华丽的招式,白琼言也没有再使用多重阵法围攻,只是操控着周测的两座阵法迎接喻思池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不在拉开距离之后,那凌厉至极又无比强势的刀气便从各种角度入侵着她的感官,每丝每毫都带着要将她撕裂般的锋锐。

但白琼言的阵法却永远能稳稳地防范住喻思池的攻击,让她无法伤到自己一丝一毫。

她需要时间蓄力,只要拖延地足够久便能一击重伤喻思池,而喻思池则想要打破她的防御。

只需要一点微不足道地疏漏,喻思池的唐刀便可瞬间将她穿透。

随着攻击频率逐渐加快,喻思池每刀的力道也在逐渐增加,步步紧逼。

残留在的体内的刀气始终影响着白琼言的行动,她的防御却依然丝毫不出差错。

在这走钢丝一般的博弈中,一丁点的失误都将被无限放大。

叮叮当当的声响连成一片,快到让人无法分辨出这事无数短促声音聚合,还干脆是悠长至极的一声清脆争鸣。

白琼言身后的阵法在蓄力中逐渐扩张,从浅淡的勾勒变得浓墨重笔,威压让喻思池都感受到了极大地威胁。

这是决胜的一招,但是喻思池不能让她使用出来。

攻击微顿,下一刻刀锋轻转,刀尖指向目标。喻思池第一次双手都握上了刀柄,体内灵力疯狂灌注进自己的唐刀之中,笑着低声自语,“用来定胜负的招式……”

“——只能由我使出。”

发力蹬地,刀光凌然,凡刀光所经之处,所有的一切都被撕扯开来。空间裂缝在两侧成型,牵起混乱的风暴。自她为中心的气浪更是将所有花草树木震成碎片,土石崩裂、天摇地动。

而被刀光直指的白琼言对这一切感觉更为强烈。

来不及完成全部蓄力,她手腕翻转,气流便仿佛被倒退了时光一般回缩,山石复位,草木重生。

而后白琼言伸手前推,用于防御的阵法融入身后的必杀之中,以牺牲全部防御为代价,指挥着杀阵与刀光针锋相对,任由肌肤被余波深深划破,血珠飞扬。

剧烈的爆炸声传遍天地之间,气浪将远在几万里之外的士兵都纷纷刮飞,造成一片混乱。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人却没收到丝毫影响般,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相对而立。

喻思池浑身是血,刀尖抵在白琼言的脖颈,戳入了她白皙的颈子,却没能再向前一步。

而白琼言身上已经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刀气的余波满身乱窜,牵制着灵力,让她不能治愈自己的身上的伤口,也让她精疲力尽到几乎无法站立。 m..coma

但这都已经不是问题了。

阵法凝聚而成的刀刃深深刺入了喻思池的心脏,逐步带走她的生命力。

轻轻笑了一声,喻思池强撑着以自在的姿态收回了自己的唐刀,而后便脱力地单膝跪倒,刀身狠狠插入地面让自己不至于完全倒下。

她没再看白琼言一眼,只是扬着唇呢喃,“确实没让我失望……”而后满意地缓缓阖上了眼。

白琼言沉默着,看着那原本明艳张扬的红色逐渐枯萎。

而后唇瓣微动,声音低到几不可闻,“……抱歉。”

说完这句话后,她强撑着往回赶去。身后,以喻思池为中心,契约世界片片崩塌。

她需要赶回到诺埃尔身边,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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