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惊喜

见到白琼言浑身是血的跑来,诺埃尔连忙扶住了她,着急道,“我先帮你治疗。”

白琼言却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道,“没事,回到现实世界以后我的伤都会好,契约世界已经开始解体了,所以……”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两人四周也应景的出现了空间裂纹。

“那我们——”诺埃尔话未说完,便被白琼言阻止了。

迎着他疑惑地目光,白琼言轻轻笑了笑,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庞,踮起脚吻住了他的唇。

印着铁锈味的吻和着剧烈的心跳声落在了唇畔,也烙在了诺埃尔的心底。

突如其来的主动让他内心盈满了无处安放的喜悦之情,仿佛有一股小火苗燃在心底,几乎要将心脏融化成一滩蜜水。

心中有一部分在提醒着他这个举动不对劲的地方,诺埃尔却合上了眼,微微弯下腰更深地和白琼言拥在一起。

良久唇分,白琼言轻轻后仰,看向诺埃尔的目光中却带上了难言地伤感。

而后她伸手在他胸口轻轻一推——

瞬间传来的失重感让诺埃尔下意识睁大眼,身后巨大的吸力传来,熟悉的感觉告诉他,吸力的尽头就是自己的家乡。

但此刻他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开心,刚刚的满心欢喜无缝转变成了惶恐,想要抵抗,却无法抗拒来自他家乡的天道的那股不容拒绝的引力。

……为什么?

看着眼前的空间裂缝缓缓合起,白琼言这才跌跌撞撞后退了一步,终于失力跪坐到了地上,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了胸口,只觉得心脏的酸痛比浑身的伤还要更难熬无数倍。

但她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诺埃尔是无辜的,他不该被拉进这个无解的漩涡之中。

拖累了魏夕和喻思池已经够了,她不能再连累了诺埃尔。

动用天道的力量会导致自己被察觉,因此只有借助契约世界的崩塌,才能把诺埃尔送回到自己的家乡。

对不起,请让我再自私这一回,请原谅我……

白琼言不再看那道已经完全闭合了的空间裂缝,想着记忆中的出口奔去。

契约世界已经崩塌成了无数个大块碎片了,她必须要赶紧离开。

所幸对她而言,除了时间紧一点以外,这并不难。

卡着契约世界彻底崩塌的线月初门外,身后的世界彻底化为碎片归于虚无,身上的伤口也随之渐渐消失。

红色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吸引离开,衣衫重新归于白色,白琼言缓缓抬眼,一眼便看到了等在远处的黑色身影。

宽袍大袖,眉眼含笑,和当年初见完全不同的神色气质,却始终都是白琼言所熟悉的那个人。

时隔境迁的重逢,上一次拥有完全的记忆和她相处的时候,还是在妖皇时期。曾经对她说过很多自大又无礼的话,以至于白琼言现在竟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她。

所幸魏夕率先开口了。

她笑着问:“把他送走了?”

白琼言一时没想到她会先问这个问题,略微愣了一下才道,“嗯……送回西尔伯大陆了。”

本以为这个答案魏夕大概不会喜欢,但出乎白琼言的预料,魏夕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示。

她只是点了点头,道,“先回屋休息休息吧,从明天开始,你就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了。既然已经没有别的事情干涉你了,那么灵域的重建已经迫在眉睫。”

这句话确实没错。

白琼言能很清晰的感知到,鸿音三界的框架已经逐渐开始崩塌,像是被雨水腐蚀依旧的木质房屋,一点点外力便会让其彻底坍塌。

但是对于“灵域”这个词……

她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灵域’其实是天道在创造我的时候跟我说的,并不是我自己起的名字,”白琼言道,语调有些犹豫,“我以前一直以为是让我建立一个收容所……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总觉得不是这样的。至少不完全是。”

魏夕“哎”了一声,诧异道,“不是吗?那你现在还没有新的头绪?”

白琼言摇了摇头。

“那就先按照原计划走吧,”魏夕道,“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好啦——现在,快去回房间休息吧。”

她说着突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道,“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哦?”她所说的“惊喜”二字被拿捏着语调,听上去别有意味。

白琼言奇怪了一下,却没有多想,点了点头便和魏夕告别,往自己房间走去。

但她到底还是觉得魏夕今晚的态度有点奇怪。

原地站了一阵,她迅速转身往回走去。

魏夕不可能不介意她把诺埃尔私自送走这件事——魏夕明明就是最初把诺埃尔带到鸿音三界的那个人!

那个惊喜不会是……

白琼言心中有点不太好的预感,又隐隐期待着什么,想要立刻就回到自己房间去确认,但她也清楚,真去了恐怕一时半会儿就腾不出身了,现下还是找到魏夕要紧。

刚刚两人碰面的地方已经找不到任何人影了,白琼言绕了一圈,最终在天台处找到了魏夕的身影。

她坐在露台的扶手上,看见白琼言来,诧异道,“呀,你没去休息啊?”

白琼言问道:“你没让诺埃尔回到西尔伯大陆是不是?”

魏夕“哈哈”笑了两声,眼睛弯起,“哎——惊喜都被猜出来了,那可就不能叫惊喜了。不过我还是打算多问一句,喜欢吗?”

“你早就想到了,对吗?”白琼言问,“在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进入到契约内的时候。”

魏夕笑嘻嘻道:“难道你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白琼言怎么不想?

她当然想。

可是这样做,就意味着要把诺埃尔也拖入这趟浑水之中,最后的结果无论是好是坏,对诺埃尔而言,都绝对不会是什么“圆满”的结局。

白琼言没有回答。

“虽然知道你不太可能这样做了,但该说得说,”魏夕微笑道,“你能把他送回去几回,我就能把他带回来几回。不过频繁的时空穿梭对于他这样的纯人类而言,会有什么结果你也是清楚的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地把他拉进局中?”听到这一句,白琼言终于忍不住问道,眉心紧蹙,“他明明——”

魏夕笑得灿烂,语调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凉薄,“因为他是双重保险呀。你无论如何都要死去,到时候只凭我一人,要是没法成功复活你可怎么办?”她从天台栏杆上跳了下来,走进了白琼言,轻声道,“从我第一次利用你的召唤阵把他召唤到了这里开始——我觉没想过再让他脱离这趟浑水。”

“嗯嗯,你想保护他,当然——毕竟你就算能复活成功,大概率也得作为一个无知的新生儿重活一回,那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可就太痛苦啦!”魏夕眉眼弯弯,下一瞬她的笑容却沉了下来,嗓音也一改之前的甜美,变得又低又冷,“但是你可别忘了,白琼言,为你的计划付出的不止你一人。你或许甘愿冒计划失败这个风险,但我可不打算让自己的心血白费。”

白琼言微微蹙眉。

她不是没见过魏夕这么喜怒无常的一面,但是那都是在身为“妖皇”和她针锋相对的时刻。但当这一面像一把锋利的刀刃,指向了她所想保护的那个人时——她似乎必须在两人之间做出决断。

她顺着魏夕的话往下试探道,“虽然复活这件事对于这个世界的本土人而言会异常困难,但那是因为在天道动手后,他们压根就不会再记得我。”

魏夕又不是本土人,不会受到天道影响,又有什么理由会让她说出这番话呢?

白琼言似乎抓住了什么很关键的线索,却窥探不到线索的尽头有什么。

魏夕沉默了。

现在应该这么说:“当然是因为要双重保险呀!”

或者是:“谁知道将来要出什么幺蛾子?万一天道发现你的诡计了呢?”

明明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她却似乎回答不出来。

白琼言看着她静默以对,又不由自主轻微皱起眉心,轻声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是有什么连魏夕都难以解决的问题吗?那个自从和她相识以来,就始终仿佛无所不能的魏夕?

这句话像是突然唤醒了魏夕。

她“嗯?”了一声,然后很自然地重新扬起了那副总是带着几分嘲讽的笑容,眉眼弯弯道,“不、当然没有。只是不放心而已。”

然后她唇边的弧度淡了几分,瞥向别处轻声重复,“嗯……对,就是这样……”

白琼言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下次请不要这么做了。类似的事情也不要。”

听到这句话,魏夕反而歪头看了她一眼,突然问道,“你一直在为责任而活,最开始在妖界的行动也好,现在的灵域也罢,都是为了别人,或者说,为了天道。那你为什么不自私一回呢?”

“包括你那儿计划也是,说实在的,这些话我想说很久了,”魏夕道,“你也不一定非死不可吧?你完全有能力活下去,活到鸿音三界的天道覆灭,再活过灾难,带着诺埃尔一起——如果是你的话,做到这些完全没问题吧?到时候,你可就什么力气都不用费,就可以脱离天道黑名单,和诺埃尔真正幸福地度过余生哦。”无广告网am~w~w.

白琼言听到她这么说,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但你知道,这样做的话,现在这些幸存者们,人界、妖界、魔界……绝大多数都要死在因为天道消失而引起的灾难中。”

她平静地反问道:“你是说,让我因为一己私欲,而让这么多无辜之人丧命么?”

“哎呀,这话这么说出来可真不好听,”魏夕眉眼弯弯,“不如换个说法?比如,我是想让你为自己活一回。”

白琼言微微阖上眼,道,“我的计划,就已经是为自己而活的证明了。”

“一个计划?这就够了?”魏夕明知故问。

看她的表情,她似乎在等待着白琼言摇头,或者说,她几乎确信白琼言会否认。

哪儿有正常人会把这种不靠谱的东西当做为自己活过的证明?

但白琼言却道:“这就够了。”

她看着魏夕的眼眸,神色坚定又平和,“如果计划能够成功,成为人类的那个‘白琼言’有充分的时间去享受属于她自己的人生。但是,魏夕——”

“站在你面前的‘白琼言’,有义务履行自己的职责。这是我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原因与意义。”

魏夕死死皱起了眉头,笑容已经完全看不到踪影了。

她看上去十分费解——是的,费解。

这是白琼言第一次在魏夕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自己变成了一道难解的谜题,让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答案。

任凭她如何搜肠刮肚,或者利用自己已知的信息去分析,得到的结论都只是让她疑惑不解的碎片,而真相散乱在这无法拼好的碎片背后。

白琼言轻轻一叹,道,“想不通就不要想了……‘责任’这个东西,不明白才是最幸福的。”

她轻轻拍了拍魏夕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天台,留下魏夕一个人孤单站在夜色内,与黑夜融为一体。

直到白琼言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也没有再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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