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 31 章

她下去时,楼下又多一人,三人见她从楼上下来,眼中无丝毫诧异,看来传言非虚,冷公子脾性孤傲,从不留宿。

楼子里向来对达到冷玉这等层次的倌人诸多宽容,在选择恩客这方面也给予了一定的自由性,但痴情如喻言之辈,也有一两个恩客留宿的经历,更不要提媚公子这等荤素不忌的。

冷玉在玲珑阁挂牌三年,入幕之宾无数,却从未有恩客停留超过半个时辰,偏偏所有人还趋之若鹜,虞曼青实在不知这些嫖客太善,还是太贱。

苏管事客客气气的将她送到外面,又说了好些官话,这才转身去招待别人。

外头的刺骨寒风将她吹醒两分,她方想起来还没付人嫖资,好吧,一天不到,此时她倒与那些小衙役们一般了。

此时胃中犹如烈火灼烧,时刻提醒她喝了一肚子的烈酒,她突然就不想回去送钱了,白嫖就白嫖,谁让他如此耍弄自己的。

脑中好不容易清醒几分,她决定走回去醒酒,顺路整理思绪。

“大人好雅兴!”孟谦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虞曼青顿时一个激灵,她慢悠悠的转身,希望破灭在眼前。

孟谦裹着大衣,巧笑倩兮,“大人这顿花酒吃的有些久,您再不出来,我这车夫只怕都要冻成冰块了!”

虞曼青没听出他话中的酸意,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不远处停着一辆装饰普通的马车,车夫娘子正哈气取暖。

虞曼青不知怎的,突然就尴尬无比,“查案需要,查案需要!”

她快跑两步,爬上马车,掀帘入内,一气呵成。

孟谦紧随其后,坐到她对面,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只觉那眼神如刺一般击中她的心扉,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了下去。

她将不小心勾出的一缕发丝挽在耳后当做掩饰,手指不小心碰到面具的边缘,一瞬间反应过来,她戴着面具呢,她怕啥,死不承认就是了!

可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便是后悔!

她清了清嗓子,佯装不受他影响,问道,“你怎么来了?”

孟谦看她将面具拿下放在手中把玩,虽未刻意,但那细细碰触的样子,分明对这桃花面具分外在意。

他心中一苦,说出的话便不受控制,“大人是对这面具依依不舍,还是对送面具的人依依不舍?”

抚弄面具的手指微顿,虞曼青脸色阴沉下来,却没抬头。

孟谦见她反应如此之大,气急而笑,“不过是个倌人,大人若差银两,直接与我说......”

虞曼青冷斥道,“你胡说什么?”

孟谦从未看过她如此眼神,如猛虎恶鬼,仿佛要将他吞没湮灭。

他屏住呼吸,仿佛这样才能抑制住心底的寒凉,稍许,侧过头去不再看她。

虞曼青也知自己过激了,他不清楚自己的过往,这些话也不过是随口而出,是自己较真了。

她将面具塞入怀中,叹息一声,道,“对不起!”

孟谦未动,也未回应。

虞曼青提了提嘴角,消了气焰,“刚刚是我不对,不该冲着你吼!”

她解释道,“我并非好色之徒,今夜的确是为查案而来!”

空气中静了片刻,孟谦才转回来,盯着她道,“大人无需对在下解释!”

笑脸也赔了,他还这副不阴不阳的态度,虞曼青也是气急,道,“你不相信拉倒,回去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合眼靠在车厢上整理思绪。

孟谦见她半天都未睁眼,这才放心大胆的看着她。

共事两月有余,他很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也相信她去玲珑阁只是简简单单的查案,只是这心口不住往外渗的酸水让他理智全无。

这桃花面具她如此珍惜,当着他的面,她都能将它放在离心房最近的地方,珍之若命!

上次他点烛那晚,她急于藏起的是不是这个面具?

还有,永山那次,让她行为失常,以酒买醉的,可是这桃花面具的主人?

平摊在腿上的手慢慢握紧,他妒忌若狂,到底是谁,能得她这般记挂,为何他所调查的信息中从未提过有这一个人。

是那名贴身照顾他父亲的小侍儿吗?

他目光紧了紧,一个小侍,也敢跟他争夺,他......

“吁!”车夫娘子拉紧缰绳停车的声音将他从魔魇中拉回。

他再对上虞曼青的眼,才发现她不知何时也在打量他。

虞曼青低头看了看他一直恶狠狠盯着的方向,果然胸有丘壑。

她又看了看他的胸,小心试探道,“要不,你多吃点猪蹄试试?”

她挺了挺傲人的胸围,八婆道,“既能美容养颜还能......”

孟谦重哼一声,拉长了脸下马车。

虞曼青看着他气呼呼踏进后宅侧门的背影,小声嘀咕道,“怎么又生气了,这么平又不怪我!”

前面重重的摔门声响起,虞曼青又被吓的一个激灵。

这家伙莫非有千里耳?

她心有余悸的踏进院子,远远的跟着,不敢离的太近。

······

孟谦轻车熟路的走进她的屋子,里头假寐的老金初时还有些懵,待看到不远处的虞曼青,才利索的站了起来,唤了声,“主子!”

尚武、云鹿趁此将被厮杀的所剩无几的棋盘搅乱,曼潇潇啐骂一声无品,三人同时起身迎了过来。

看四人犹在看孟谦,虞曼青推了他一把,“孟师爷进去坐!”

又看向四人,语似抱怨,“你们这些小没良心的,主子我拼了命去查案,你们在家倒乐的省事,今儿要不是孟师爷去接我,我早就成了路边的冻死骨了!”

老金连声道,“呸呸!”

“这腊月黄天的,主子说话也不知道兜着些!”

不让跟着去本就是她的命令,曼潇潇明白她此话有刻意提醒的成分,她心中也很诧异孟谦竟然知道主子的行踪,但此刻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她担心老金漏了底,于是抢先凑上前去,与孟谦行礼道,“多谢孟师爷将主子送回!”

孟谦只是稍稍点了点头,便坐到一旁不语。

几人都有些不快,主子还站着呢!

虞曼青自然知道几人心中不快的原因,但那祖宗现在更不快,还是少惹为妙。

她和稀泥道,“你们就不好奇我今晚查到了些什么?”

云鹿看着气氛不对,头一个拍了彩虹屁,“主子出马,顶千军万马!”

马屁人人爱听,虞曼青听此也不免露出笑意。

三人见状,同唏嘘一声,先机让这臭丫头占了。

虞曼青挑了个离火盆稍远的位置坐下,又从桌上拿了青梨啃了起来,将翻涌的酒气暂时压了下去。

几双眼睛同时盯着她吃完,曼潇潇先开口问,“主子查到了什么?”

虞曼青道,“冷玉今晚的态度模棱两可,但我总觉得喻言的失踪与玲珑阁中人脱不开干系!”

老金诧道,“什么?”

她一拍大腿,“俺就说那老爷们不是什么好东西!”

虞曼青摇摇头,“也不一定就是林夏!”

“冷玉原话是,喻言的失踪与离开玲珑阁并无关系,掳走他之人只是单纯妒忌她与情娘私奔而已!”

曼潇潇接过话头,“他这话有两层意思!”

“一种是劫喻言之人就在玲珑阁,但与他赎身离开毫无关系,所以林夏的嫌疑就少了,但与此相反,玲珑阁人人都有了嫌疑!”

她皱眉道,“这么说了,等于没说!”

尚武接道,“还有一种可能是,劫走喻言之人并非玲珑阁的人,若只是妒忌,那苏家幼子的可能性极大!”

孟谦此时抬头提醒,“大家可别忘了,林阁主林夏的传闻!”

虞曼青几人同时看向他,一时又想起他那日所言,若林阁主当真受过情伤,妒忌杀人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些年从玲珑阁赎身的定不止喻言一人,为何之前其他人都没出事,单单是喻言一人出了事。

这未免又有些说不通。

虞曼青朝尚武吩咐,“千歌提上来不过一年,你明日去查查,这之前的那位公子如今身在何处!”

尚武应是。

孟谦阻止道,“无需查了,我知道他在哪儿!”

虞曼青不免一喜,“你知道?”

“快快道来!”

孟谦脸色有些冷,“那位公子如今正是长姐侧夫,现在就在襄州孟府!”

几人吃了一脸的瓜,有些好奇,但看他脸色,又不敢过问太多。

他既好好活着,那林阁主作案的可能性便更低了。

屋子里实在太暖和乐,酒意渐渐有些上头,将虞曼青一张俏脸衬的嫣紫姹红,如擦了胭脂般艳丽,使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孟谦到底没忍住,开口道,“大人真信那冷玉?”

“他若是真知道些什么,为何不直说?”

“大人怕是被他给骗了!”

虞曼青抬眸看他,“我焉能不知他不是个好东西!”

她摇了摇头,骂骂咧咧道,“这厮灌了我好几坛烧刀子,要不是我定力够,只怕真着了他的道!”

“等明日郑林回来,让人去摸摸他的路子,若他真知道些什么,想办法让他吐出来!”

孟谦点头,就算她不吩咐,他也是要将这男人全盘摸清的。

虞曼青突然似无意提起,“师爷可曾去过御都?”

孟谦半响才反应过来,“大人说的是京城?”

秦国开国时曾将国都定名为御都,但人们总爱延续以前的习惯还唤京城,长此以往,人们倒忘了还有御都这个名。

孟谦也不知她何意,只摇摇头,“没有,在下从未去过京城!”

虞曼青得到满意的答案,笑了笑,“那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玩玩!”

孟谦笑意一窒,半响谦谦有礼道,“多谢大人好意!”

“只家中有祖训,家主非必要不得随意离开清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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