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三少爷回来了

“不碍事,不碍事!”耄耋老妪道:“如今不过是亥时,二少爷快得话,天明之前就可回来,不耽误明天送小姐到县城。”

“快,快!”姬清源闻言吩咐道:“国栋,快拿了五奶奶请的牌位和法器,由你富贵叔他们陪着打着灯笼快到牛角山,争取天亮以前回来。”

姬国卿躺在床上闭目装晕,时间久了难免肢体酸麻,不可以保持一个姿势太久,无奈之下稍稍扭动躯体,却不料被二哥姬国栋瞧见,姬国栋叫道:“五奶奶,他能动,还没走,还没走!”

姬国卿闻言丝毫不敢妄动,生怕引来新一轮的摧残折磨,幸好那老妪颤巍巍的道:“二少爷莫叫,邪魔早就走了,许是三少爷的魂魄回来了呢。你这么大喊大叫,惊吓了三少爷的魂魄,那可费大事儿了!”

“哟西!”姬国卿心中暗自大喜:“老太太这话说得合我意,我怎么着也得极力配合老太太不是?”又缓缓动了动身子,鼻子中若有若无地哼了一声,父亲、大娘、二哥正要说话,耄耋老妪将手一扬,制止了众人,缓缓道:“莫做声,是三少爷,三少爷没走远,他没走远,这就回来了,这就回来了!”跟着,一只手轻柔地在姬国卿头顶、额头、心口摸索,一个苍老的女声舒缓地吟道:“国卿,回来——”却是姬国卿的大娘郑氏在老妪指点下为姬国卿招魂。

人家如此卖力,这边如果没有丝毫反应,那也太对不起人家了。只要不受臭口水喷,让姬国卿干什么都行。

既然人家都说自己回来了,自己总得做出个回来的样子不是?

“嗯——疼——”不能说得太清楚,自己的陇南话太不标准,说得清楚了当即露出马角,一个个字都尽量含糊不清:“疼——麻——麻——”

“他说什么?”耄耋老妪根本听不清姬国卿喉间发出的字节是何意。

“这个,”饶是姬国卿的生身父亲姬清源也听不清姬国卿在说些什么。

“他在叫二娘!”二哥姬国栋听清了,指着姬国卿道:“他在叫二娘,二娘不是,不是……”

“嘘——”耄耋老妪制止住了姬国栋,轻声道:“莫一惊一乍的,许是二夫人陪着三少爷回来了。快,快撤去三少爷身上驱魔符,换上招魂符……”起身哼哼唧唧地又自顾自地念起了什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的咒语来。

姬国卿原本的意思是让父兄给自己松绑,并以“疼”和“麻”为借口,不料人家将“麻”曲解为“妈”,把自己含糊不清的呼叫,当做了“叫妈”。

一不能将话说得太清,二不能睁开眼来。说话太清,口音不对立刻会被人瞧出破绽,睁开双眼神色不对也会立刻被人瞧出破绽。姬国卿叫“麻”被曲解,折腾得太狠不知道又会面临什么样的折磨,只得静止不动,另外想辙。

静谧的夜,耄耋老妪的念叨声异常响亮,姬国卿极不耐烦地听了良久,终于等到那老妪累了,坐在椅子上喘息。

又稍稍动了躯体,喉间一动,含糊不清地道:“尿——尿——”

“知道尿了?”老妪惊喜道:“褪下三少爷裤子,尿盆接着。这还是童子尿,留着别倒,邪魔再来时,合了黑狗血继续驱魔。”

本来打算让人松绑,不料别人侍候得太周到,这倒让姬国卿为难了。

哪里来的尿啊?

想要拉屎是不是也会如此这般被侍候?

姬国卿只想哭。

仔细品味老妪适才迎面喷过的臭口水,里面除了臭味儿外,的确有几分腥馊。

难道那臭口水是童子尿混合了黑狗血制成的?

怪不得可以媲美茅厕的粪坑味儿!

一阵烦恶和翻腾,姬国卿没有挤出一滴尿,反而咕咕地想要呕吐。

脸上臭烘烘腥馊不堪,脖子里粘腻腻的。想到了童子尿绝对不是自己的,姬国卿终于忍不住“哇——”地将胃里面的还没有消化干净的食物全部喷了出来。由于身子被绑缚固定,口中喷出的食物残渣融合了胃酸后喷泉般升腾了尺许后,全部淋在姬国卿头脸口鼻上,至此胃中食物如同火山喷发,一发不可收拾,房屋中味儿愈发复杂浓烈。

呕吐了多时,直到把胃中酸苦的汁水都吐个干净,把牙齿都腐蚀得软了,同时不停的咳嗽也把鼻孔中污秽之物清理了干净后,姬国卿突然想道:“尿和血只是倾泻到了我脸上我都受不了,老太太竟然将之含在了口中!这个老太太为了驱魔,也真是拼了!”这么一想,心中好受了许多,腹中几个抽搐后,停止了翻腾。

“弄清水,弄清水!”耄耋老妪吩咐道:“三少爷既然回来了,就把这里好好清洗一下。”

姬国卿闻言恨不得抱住老太太亲几口,这样的指令太英明了。

只要身上的绳子不去除,就只能一直装下去。

头脸上、脖颈中一阵清凉之后,端的神清气爽,苦于绳子捆得结实,压制身子下面的秽物无法清理。

二哥姬国栋努力抬着姬国卿肩头,大娘拿着湿巾擦拭姬国卿后背和床单。

“把绳子松开吧!”老妪颤巍巍的道:“撤了被单,弄温水给三少爷好好擦洗一下。东家,吩咐下人弄些面汤来,待会儿喂三少爷喝一些。”

几句平淡的话音,听在姬国卿耳朵中不啻天籁仙乐。

爱死老太太了!

该装还必须得装,表现得太过突兀,姬国卿相信好不容易等来的晴空万里会马上乌云密布、雷电交加……

极为配合地让人擦洗着身子,换上干净的被单衣裤,装模作样地软得跟面条一样任由他人扶起,艰难地张开口慢慢地吞咽着面汤。许是刚刚几乎将苦胆汁都吐干净了,胃部极不舒服,也许是深更半夜的根本不知道饥饿。若非呕吐之后发渴,姬国卿恐怕连一口面汤都喝不下。不能睁眼去看,谁知道他人喂自己喝的面汤里有没有加料!

喝了十几口面汤,稍稍缓解了口渴之后,姬国卿便不再张口。在大娘和二哥侍候下,姬国卿重新钻入了被窝。

提心吊胆地装晕了多时,等到众人都退去,房门被关上后,姬国卿钻出被窝,蹑手蹑脚地上了门闩,把所有没有清理出去的脏衣服、被单等都集中包裹起来塞在墙角,用干净衣服将之盖住,直到异味完全被遮盖封闭,姬国卿才躺在床上安心地睡去。

咚咚——

几声砸门声将姬国卿吵醒,外面李运亨的声音跟着响起:“门怎么会闩上了?是谁把门闩上了?少爷,你醒了吗?”

“醒了,”姬国卿努力模仿着李运亨的强调道:“等着,穿了衣服给你开门!”

有了昨晚的经历,姬国卿丝毫不敢大意,万一被发现身上“恶魔”未除,自己还会被众人当做异类给收拾了。身上红肿未消,划破的伤口也刚刚愈合结痂,身上使不出多大力量来。再说,就算自己肢体康健,别人把自己当做“恶鬼附体”的异类要收拾自己时,自己也根本无力反抗。经过昨晚那一折腾,姬国卿相信这里的人已经根深蒂固地相信自己是个“鬼上身”者,而自己这个灵魂就是他们所谓的“鬼”。可惜的是,姬国庆对姬国卿一无所知,就算刻意去模仿,也没有一个摹本。

穿好衣服,收拾停当,最起码要防备着开门的那一刹那被人瞧出了破绽后立马被制。

抽出门闩,打开房门后,并没有想象中的暴力画面,看来含糊不清的应答还是起了一定作用,最少门外的李运亨没有马上分辨出真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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