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路上有点堵车，行进速度缓慢，蒋邵川靠着座椅闭目养神了一段时间，又掏出手机来消遣。
“大家好，我是演员……”
微博小号一打开，刷新出来的第一条就是一条新上线的访谈视频。蒋邵川还没来得及带耳机，手指先点到播放，熟悉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乍然响起:“宋芙。”
钟睿闻声往旁边斜睨一眼，蒋邵川瞬间尴尬，转头直冲他傻笑，“哈哈哈太巧了，这声音可真大！”
他其实是既想说“太巧了，竟然是宋芙”，又想说“声音真大”，结果由于太尴尬，给说串了。
钟睿冷哼一声，意为懒得拆穿。蒋邵川讪讪挂上耳机，拇指在屏幕上迅速一划，都没好意思点开那个访谈视频继续看。
傍晚的城市主干道犹如淤积的水管，司机们等不及疏通就已心力交瘁，只要停下的时间稍长那么一些，汽笛声便此起彼伏。
蒋邵川在走走停停的间隙往车窗外看，遥遥看见宋芙的一支广告正在商场外led巨屏上播放，隔几十秒，又轮到自己的。
两支广告是挨在一起。
前方路口红灯变绿灯，司机得到解放，把油门一踩，led上的影像“刷”一下掠过去。蒋邵川追着那道掠过的影子回了下头，又只看见模糊的光。
“看什么呢，”钟睿忽然说，“这次是段导直接找上你的，待会儿你自己好好谈啊。”
蒋邵川转回头，“知道。”
钟睿又说，“不过，这种题材——”
“国内不见得能上映。”
“而且角色难度肯定大——”
“容易出彩也容易露怯，”蒋邵川无奈，“你都说过多少遍了，放心吧，我都知道，我还能自己坑自己？
钟睿比他更无奈，“我是怕你一时头脑发热。”
蒋邵川笑了，“怕啥，这世上没有演不了的角色，只有不会演戏的演员。”见钟睿严肃地瞪着自己，又补充，“哎呀，到时肯定会看实际情况的嘛。”
吃饭地点选在一家稍微偏僻一点的饭店，蒋邵川进了包厢，看见里面坐着的人也不多，除了段导，就只有一个三十多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据介绍，她是电影的制片人，也是段其锋的好朋友。
蒋邵川从钟睿那里得知，自己和段其锋其实私交也不能算太深，于是刚见面时该有的礼貌客套还是要有，伸出手来正式地跟他握了握手。
一个小包间四个人坐还是挺宽敞，大家入座之后寒暄几句，制片人说很喜欢蒋邵川，他出演的电视剧基本上都有看过，蒋邵川连声道谢。
“我们邵川还是很不错的。”
段其锋在询问女士意见之后点起根烟，笑着说，“本来我是想把另一位正在洽谈的男主角一起给叫上吃饭的，谁知道你们当红演员那是一个比一个忙，时间根本都对不上！”
段其锋其实比蒋邵川大不了几岁，但身材微胖，戴一副眼镜，微微有些中年人的富态了。
蒋邵川觉得他亲切，很放松地笑了一下，“段导说笑了，最近工作排得其实不算很满，只能说是太巧了。不知道您那边找的另一个主演是哪一位？”
“说起来你也是认识的，”段其锋掸了掸烟灰，说，“宋芙，我记得你们很久之前合作过的吧？”
钟睿:“……”
他听见这个名字，第一反应是去看蒋邵川，果然见到一副灵魂出窍的表情。
他赶紧在桌子下面揣了蒋邵川一下。
蒋邵川勉强回神，恍惚地答，“是，是合作过，不过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我倒是没跟他合作过，”段其锋说，“不过之前她拍过两组杂志照，戴了个中长的假发，又穿了裙装，我看着还挺有我想象中的那种感觉，就找她演过的影视剧看了一下，看下来觉得演技也不错，就开始找他们对接了。”
蒋邵川持续恍惚，“哦哦，宋芙演技确实可以的，那，那。”他转头去看段其锋，“宋芙那边意向怎样？”
段其锋说，“过几天再谈谈，八九不离十吧。”
钟睿:“……”
钟睿没什么话说，就只剩下无尽的气要叹。
这他妈，孽缘啊！
饭局结束之后蒋邵川和钟睿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各怀心思地沉默着。许久之后，钟睿深吸一口气，说，“这电影你不能接。”
蒋邵川看他一眼，“可是我听下来觉得这个故事不错啊，段导也是很用心地在对待，说不定是个机会。”
他当然知道。钟睿烦躁，猛吸一口烟，“但你要知道和你演对手戏的是谁？是宋芙！”
那个名字的尾音在空气里震颤。
蒋邵川垂着眼沉默。
“你也听段导说了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你们是有感情戏的，实打实的感情戏！”钟睿情绪有点激动，“当年演一次还不够吗？”
蒋邵川默默反驳，“之前那个又没有感情戏。”
钟睿瞪他，“别装，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蒋邵川喉头滚了滚，没接话。
“我的意思本来就是，这种题材的戏要慎重接，现在好了，直接给你搭个宋芙，风险指数级上升，正好彻底断掉这个念头！”
钟睿本来前面还勉强心平气和，可说着说着莫名其妙又上头了，站起来一边说一边打转，自顾自地，“你别跟我说什么段导牛逼，故事不错，题材有意义，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影响，根本没考虑过后果，我是你的人，就要对你前程负责！”
蒋邵川从茶几上拿了个苹果，放到嘴边一啃，咔呲咔呲地响。
钟睿看着心梗，“蒋邵川！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蒋邵川淡定地拉他坐下，笑了起来，语调跟撒娇似的，“哎哟哪儿那么严重啊？不是你跟我说吗，我跟他那都是过去式了，既然是过去式，正常的工作接触还不能有？更何况这戏吧，你也不能说人家就是感情戏。”
钟睿吼，“只要有感情，一律统称为感！情！戏！”
“那你这略显粗暴了。”蒋邵川又开始啃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