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七十六个马甲

金勋离开后,金英一人枯坐在大堂之中。燕回舟陪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安慰他才好,这事是冲着金家而来,从形式上看,他们无法全身而退。

“回舟师兄,我家这段时间可能要怠慢你了,你请自便。”

金英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他爹和师兄现在回不来,他要把景丰的秩序维持下去才可以。

“嗯。”燕回舟点点头,“用得上我的地方一定要与我说。”

金英点点头,而后进了内院去找他娘。他现在没有可以商量的对象,虽然娘亲不问世事,但是总比他一个孩子的见识多。

燕回舟回到内院,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多日没有见到谢裴了。

于是他走上前去,敲响了谢裴的门。

“谢裴师兄,你在吗?”

屋内没有回声,燕回舟想可能是出门去论道大会的会场了,还没有回来。只是不知道谢裴最近在做什么他总见不到他的身影。

燕回舟心中疑惑,便在谢裴的房门前留下一张字条。

回到屋中后燕回舟打坐了会儿,因为金家的事情,他心中也不平静。他是金英的朋友,心中总不免担忧他,只是可惜自己是个“局外人”,插不上手。

金英和金勋的话中有意将他撇开,半个字也没有提当时燕回舟在场的事情,也没有提这只鲛人其实是他拍下的。他与金英借钱的事情,金英也只告诉了他的父亲。

燕回舟心中难安。

舒乐也在纳闷,他们在这个卖行买下鲛人的事情,怎么皇室这么快就知晓了?还带着证据扣押了金掌门。

要么那个卖行将他们卖了,要么那个卖行皇室也掺和了一脚。

舒乐更倾向于后者,毕竟前者这事一出,以后卖行想要卖东西,那些买家还敢不敢买就不知道了。越有钱的人越惜命,卖行如果和皇室五官,没必要做这种砸招牌的事情。

舒乐打算再看看情况,如果不行,她就直接闯进皇宫中将金掌门给金英带回来。

她可见不得金英哭,金英一哭她脑子就疼。

然而情势并不如舒乐想得这样乐观。

金掌门因为买卖鲛人一事进的天牢,因此连探监的资格都不给,金铄虽然被保释出来,仅仅隔了一天也憔悴了许多。

舒乐在院中闲逛的时候见他回来连水都没来的及喝一口就带人出门去调查事情原委,委实为他们捏了把汗。

而那边的金勋与妻子沉坐了一夜,两人谁也不肯相让自己的观点。

金大夫人哭得两只眼睛都成了核桃,帕子都被揪撕了。她昨日收到儿子的手指时已经晕死过一回,她坚决要求金勋答应那群狂徒的要求,那是她的儿子,她不救就真的没有人可以救他了。

而金勋,原本乌黑的头发一夜间白了一大半。

不多时,下人来禀告有人拜见。

金勋的心缓缓沉下。

那人脚步轻快的进了庭院内,兴致不错的给金勋行了个礼。

“金先生,不知道你与夫人考虑的如何了?”

“我们答应!”金夫人毫不犹豫的说道,生怕说迟一刻金耀的命就不保了。

来人笑眯眯的看着金勋,“夫人是这个意思,那金先生呢?”

金勋沉吸一口气,“你让我见一见我的儿子,让我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我就答应你们的要求。”

那人笑了笑,“好,容我请示一下。”他说完画了个传音符将金勋的要求传给自己的主子,不一会儿那边便传来消息。

“金先生,本来你为我们办成事的话,你儿子就能出来。但是您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主子怕您把事情办砸了,所以格外开恩容你见一见你的儿子。随我来吧。”

金夫人泪流满面的看着金勋,“你一定要救咱们的儿子!”

金勋叹了口气,扯下金夫人抓着他臂膀的手。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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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中的天牢不是普通的牢房,在这里,每个牢房都有它自己的通道,走错了就找不到牢房在哪里,甚至还可能将自己困死在另一个牢房中。

这里漆黑一片看不见天日,密不漏风感觉不到生命。

金耀从昨天被关进来的时候,心中已经知道,这是他的劫难,金家的劫难。

忽然,牢房外的灯火骤燃,金耀眉头蹙了一下,心中嗤笑。

昨日就是有人来砍去他的四只手指,灯火才燃起。也不知道今天来是砍他哪里呢。

还有金勋那个家伙,是不是能让他熬到自己砍脑袋的一天?

金耀眯了眯眼睛,见到他的父亲佝偻着身子扶着墙缓缓向他走过来,好似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一样让他痛。

金耀嗤笑一声。

“臭老头,我还没死呢,你再走慢点,我可就真死了啊。”

他被砍了四只手指头,上头随意的用布条包扎着。因他是元婴体质,这点伤他死不了,但是也是真的疼。

那火辣辣的绵延的痛感如火烧一般时时刻刻灼烧着他的神经。

“你看看你,我都说了,你要听话......”金勋隔着围栏捧起金耀的手,浑浊的眼睛流出眼泪,滴在那满是血的布条上。

“哎,你能进来看我,怕不是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事情吧。”

金勋颤抖着嘴唇,看着儿子发白的脸,原本的神气早没了踪影,头发纷乱的贴在脸颊上。

“他们叫我只认你二伯是卖行的幕后主使,这样他们就会将你放出来。”

“呵!”金耀冷笑一声,“真是什么脏水都往景丰身上泼啊。”

“你娘担心你,昨天知道你的事后,一直哭到现在。”

金耀一想起他娘,那个时时溺爱他的女人,忍不住笑了,但是他知道自己是再也见不到他娘了。

“死老头,你答应了吗?”

金勋泪流满面,不能自已,“我答应了,你是我的儿子。”

金耀哈哈大笑,但是因为身上的伤口牵动,他笑得有气无力,看上去更像是在大喘气。

“老家伙,我是你儿子,我们不对付了几十年,你放个屁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换成是我,我都不可能这么对金英那个家伙。

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弟弟没了你也没爹给你生了啊......”

金耀喘着气,将手从金勋的手中抽回来。他挪动身子,让自己贴着围栏躺着,更近的看着金勋。

“老头子,从成年之后我就没叫过你一声爹,而今我也不叫。因为你实在太小瞧我了。”

“金耀......是爹没做好......”

“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是我从不后悔做你的儿子。至少这几十年来我衣食无忧,也耀武扬威得罪了不少人。我就是觉得对不起娘,还没好好尽孝呢。”金耀望着对面漆黑的墙,絮絮叨叨着。

“你可要照顾好我娘。本来还想说,你趁着年轻再生一个,现在看你居然都一脸皱纹了。你老了。”

“还不是给你这个不成器的给气的。”金勋哽咽着,“但是你一直都是爹的儿子......”

“这辈子除了没活成你想要的样子,老子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金耀喘了几口气,继续道:“这次的事是我大意害了金家,我的错我自己担。你要小心,那些什么正道全都是伪君子!”

金耀的话说完,牢门外传出声音催促金勋快点出来。

“爹知道了......”

“你走吧。”金耀咳了一声,用袖子擦掉嘴角的血,他背对着金勋,金勋看不见他。

金勋缓缓起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虽然这个儿子从没有一天是让他省心的,但是他们两的父子情就是打打闹闹吹胡子瞪眼。

牢中沉默异常,靠近最里处的灯盏开始逐一熄灭。金勋如果再不出去,没有灯盏的指路,他会困在这谜宫一样的牢房中。

金耀身归于黑暗,金勋沉默的扶着墙往前走。

“老头子,再来一次,我还给你当儿子!”

金勋听到他这么说,可是,他看不清金耀的脸,也看不见金耀毅然决然的咬舌自尽。

他出身的显赫是“金”这个姓带给他的,他死也要维护这个姓氏的荣耀和尊严。

这是他身为金氏子孙的责任,也是他爹曾教过的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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