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不在新南？”
手机另一头的郝岳洋弯腰伏在电脑前，摇晃着鼠标看着技侦提供的机票记录，“对，去T省了，我跟他们公司的人事了解过了，的确是出差，好像是什么高层培训，为期一周。”
四面贴满大块菱形玻璃镜的电梯缓缓下降，贺恂看着身侧祁霏白的背影，淡淡道：“这么巧？”
“不能算巧，他们公司说这个培训人员半年前就定好了，这次可能真的只是不凑巧。没事，你放心，我已经让兄弟们盯着了，飞机一落地第一时间就把他带回来。”
“行，我知道了。”
祁霏白从踏进电梯的那刻起就一直在看着门上那倒数的红色数字，半响没听见身后的声音，忽的他问到：“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贺恂眼皮动了动，没有马上回答他，直到他把手机里未读信息的最后一个字看完，才回答道：“温建柏不在新南。我们先回刑警队，秦丽的包有消息了，看看何远滔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祁霏白‘嗯’了一声，半响后开口，“其实你想抓住凶手，还有一条路。”
还有一条路？
贺恂想掏烟的手微微一顿，朝祁霏白看了过去，“你说媒体？”
“没错。凶手连杀四人，警方现在对案件的侦破也没有明显进展，我想这个凶手在某种心理上已经开始膨胀，他会不会继续等待星期六晚上的新闻？再次选择受害者？”
贺恂点燃了手里的香烟，顺便看了腕表上的时间，淡淡道：“这个方法我向上提议过，不过被驳回了，凶手行凶的路线和有没有帮凶我们还不确定，如果场面变得不可控，这个后果没人承担的起。”
理是这样没错。
“不说所有变态人格最终都会变成杀人犯，但说所有杀人犯都是变态不过分。如果这个凶手变态的杀人欲望再次高涨，就算没有新闻，他也极有可能用另外的方式挑选受害者。”祁霏白极为轻淡的叙述了一个事实。
贺恂眉头一蹙。
祁霏白转头看向他：“而且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就算你们阻止了媒体，一些好事份子在网上上传了案发现场的视频要怎么办？”
贺恂嗤笑一声，捏住香烟的烟蒂从嘴边拿了下来，说到，“你还真不像是一个坐了十年牢的人，除了劳改，狱警还教你们上网？”
这是不可能的，监狱里的犯人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互联网。
“并没有，但没接触过网络不代表我无知。”祁霏白对他这样似有似无的试探已经习惯了，淡淡道，“就算互联网再发达，也照样会有很多信息以书纸的方式传递。”
贺恂叼着烟扬了扬眉，这话里带刺的模样简直跟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
终于忍不住要卸下那张安静优雅，温顺乖巧的面具了？
可就当贺恂准备开口说什么的时候，电梯门打开了，让他把话咽了回去。
地下车库特有的味道迎面而来，等待在负一层电梯口的年轻男人背着双肩运动包走进电梯，贺恂和祁霏白两人一前一后踏出电梯。
没走出两步，祁霏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自己，他下意识回头，刚好看见正要关上的电梯门。
电梯里的年轻男人戴着贴合脸型的黑色口罩，挡去了大半容貌，而露出的那双眼睛，却是紧紧锁在他的身上。
祁霏白不由多看了那个年轻的男人一眼，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但他却可以明显感觉到电梯里的人认识他。
祁霏白目光落在了年轻男人身后的菱形镜面上，在电梯门彻底合上之前看清了上面映出的数字。
一楼？
他没记错的话，一楼只是个挑高平层，有一个展示厅，但是他们来的时候展示厅的门是关的，除了一个引导台之外，只有进出的作用。
祁霏白蹙起眉，一股浓重的不安从心底升起。
贺恂余光没看见身侧的人，自然的转过头，只看见身后那人站在离电梯口几步路的位置扭头看着电梯门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看什么呢？”
祁霏白动了动，转过身朝贺恂走了过去，说：“没什么，只是有些奇怪。”
贺恂双手抄在裤袋里，朝那已经关闭的电梯门看了一眼，然后看向走近的人，问到：“奇怪什么？你认识那人？”
祁霏白眼神微闪，摇头说到：“不认识。”
贺恂难得没有再次质疑他的话，因为他在祁霏白眼里看到了一种真实的陌生感，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人年轻男人的装扮：“运动装，运动包，运动鞋，无线耳机，体格不错，看着像是上去健身的。所以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健身房在这栋楼的三十层，那个男人却只按了一楼的按钮。
难道是我想多了？
不动声色的敛去眼里的怀疑，祁霏白笑了笑：“就是看着像是去健身的才奇怪，孙主管不是说去他们那的不是富二代就是成功人士吗？我看那人看着也不像啊。”
的确不像是有钱人，但贺恂倒并不怎么在意，说：“这栋楼除了王超工作的健身房，还有不少私营企业和工作室，就算不是健身，也可能是在这工作。”
祁霏白点点头：“是这样。”
贺恂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走吧。”
说罢就举步朝着不远处的白色SUV走了过去。
贺恂刚转过身，余光中红光一闪，抬眼看向前方的瞬间瞳孔一缩，心跳顿时猛烈的跳动起来！
他看见自己那辆白色SUV的前车轮后方的底盘下正闪烁着一个诡异的红点，短短三个频次的稳定闪烁之后就开始加速连续闪烁！
多年从警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告诉他，那个东西绝对不是在恶作剧！
他脑中迅速闪回到刚刚电梯门关闭的那一刻，那张陌生的男性面容和那对祁霏白的诡异注视。
是刚才那个男人！
他猛的回头看向祁霏白，他还在往前走，他那个角度看不见车辆底盘下的异状！
突然车下的那个红点的闪烁频率又增高了一倍！贺恂用力压制着即将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嗓音带上了焦急和恐惧猛然提到了最高！
“跑！”
“？”
祁霏白猛然停住脚步，此时他离车位还有十多米，愣怔在原地，他很明显在贺恂的脸上看到浓烈的焦急：“怎么——”www.九九^九)xs(.co^m
祁霏白‘了’字还没出口，就只见眼前那人已经如风一般飞速冲到了他面前！气流扑面，他顿时一愣，只见贺恂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朝电梯的方向急奔而去！
“怎么回事？！”祁霏白不自觉的跟上了他如风的脚步，脚下数次踉跄差点摔倒，感觉手上的力道更紧了一分，隔着布料，他几乎能感受到那宽厚的手掌心里传来的热度。
他听见前方传来一句微颤的低吼：“跑——！祁霏白！有炸弹！快跑！！”
祁霏白猛然一惊。
有炸弹？
刚才那个男人！
然而就在祁霏白脑子刚冒出‘炸弹’这两个字的瞬间，白色SUV底盘下极速闪动的红点骤然停止！
“轰隆——！！”
伴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灼烫的高温浪潮卷着猩红的火焰迅速朝他们背后袭去，贺恂手上用力，一把把祁霏白护入怀里不留一点缝隙，硬生生替他抗住了身后袭来的火浪！
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力把两人直接震飞！身体腾空而起结结实实撞在了身前的电梯门上！生生把金属门面砸陷一大片！
一道沉闷的重击声后，两人弹落在地，惯性向外滚出了几米，祁霏白顿时反身吐出一口血沫！脑中被爆炸声震的轰鸣不断，碎骨的痛意遍布全身，整个人犹如被撕碎了一般！
就在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发生爆炸的白色SUV侧翻在地，整个车身已经没入火光之中，满地到处都是随着爆炸迸溅出的车体碎片和玻璃碎渣。
火警铃和车辆鸣笛顿时响彻了浓烟滚滚的车库，刺鼻的焦味充斥了这片地下空间，悬在头顶的消防淋头遇到高温熏烤后瞬间开始运作，呈喷泉状洒下的冷水逐渐浇透了地上的两人，也稍稍浇散了浮在空中的灰尘与烟雾。
祁霏白张开眼，地上无数玻璃碎渣折射着火光，倒映在他浅色的眼瞳中变成点点星火，而躺在这一片狼藉中的，还有那个刑警队领导！
“贺——咳咳——”
祁霏白刚开张开嘴就被呛了口浓烟，胸口一滞甜腥之气顿时又冲上喉管！
躺在不远处的贺恂在刚刚到爆炸中撞到头部，此时眉间深蹙，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他半边脸都已经被鲜血染红，冷水混着额间猩红的液体顺着他冷硬的轮廓滑至一侧的地面，胸膛因为受伤的缘故起伏缓慢。
看见他还有呼吸，祁霏白绷紧的神经不禁松了松，刚想支起身体去查看他的情况，胸口和后背传来的剧痛就让他再次摔了回去！头部着地，眼前的事物霎时变得叠影重重，脑子像是被搅浑了一般，眩晕感铺天盖地！
火警铃和车辆鸣笛响彻着浓烟滚滚的车库，刺鼻的焦味充斥了这片地下空间，悬在头顶的消防淋头遇到高温熏烤后瞬间开始运作，呈喷泉状洒下的冷水逐渐浇透了地上的两人，也稍稍浇散了浮在空中的灰尘与烟雾。
就在祁霏白再一次想挣扎起身的时候，忽然‘叮——’的一声！冰冷清脆的电梯铃在一片混乱的环境中响起。
祁霏白反射性抬头，发现并不是他的错觉，他眼前的电梯指示灯正在有节奏的闪烁！
是谁？
刺鼻的浓烟不断刺激着鼻腔，祁霏白死死盯住电梯门，银色的金属门已经被他身后肆意燃烧的火焰染成了红色。
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浮空的浓烟瞬间被吸入，犹如地狱之门缓缓开启吗。
门后，那名刚刚与祁霏白挨肩而过的年轻男人持枪而立，泛着寒光的银色手/枪指向地面。
他在看清地上祁霏白之后眼里闪过一丝冷光，淡漠的抬眼，看着前方一片狼藉的场景和被火焰吞噬的白色SUV，细细观察了一圈慢慢抬起枪口走了出去。
祁霏白用力掐着掌心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目光紧紧锁在眼前向他走来的年轻男人身上。
他竟然还敢回来？！
“……”随着男人的走近，祁霏白低骂一声。
这一声当然也清晰的落入了这个男人耳里。
杰森防毒面具后目光扫过那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贺恂，在心里冷笑一声，继而蹲下身看向祁霏白。
“脾气还挺大。”白色的防毒面具后，一道沉闷的男声响起。
男人的戏谑和冷静要祁霏白蹙起眉。
“......你是谁？”忍住不断翻涌起的腥气，祁霏白抬头问到。
这个男人戴着防毒面具，面部被严严实实包住，看不清长相，但是声音又和自己记忆中韩慎身边的那两个亲信大不一样，他到底是谁？
杰森笑了笑，“这并不重要。”
祁霏白又想起昨晚收到的字条，眼底一闪复杂，冷声道：“闹出这么大动静你还敢回来？就不怕一会走不掉了么？”
杰森丝毫不在意的笑了一声，抬手看了看时间，默认了他在贺恂车下安装了炸弹的行为，他说：“我们还可以再聊三分钟。”
再聊三分钟？
什么意思？
半响，祁霏白露出一种极度不满的表情，半眯起眼眸道：“韩慎让你来就是跟我聊天的？”
听见他直呼出毒枭的名讳，杰森微微挑眉，他在缅甸的时候就有所耳闻，第三代毒品巨枭迪卡跟他唯一的独子之间的关系异常……诡异，今天一见果不其然。
不过他并不感兴趣，因为这些八卦对于他们这种一直混迹于金银三角只为某财的亡命之徒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他关心的，只有账户上的小数点后有几个0。
“迪卡先生只让我盯着你，并没有说要我——”杰森诡异一笑，突然顿住，他俯身凑到了祁霏白面前，用极轻的声音说，“带你走。”
十多年没再从陌生人嘴里听过这个熟悉的称谓，祁霏白不自觉绷紧了下颌，眼底冷光闪烁，厌恶一览无余，冷哼一声嘲讽道，“盯着我？我怎么觉得你是想杀了我？”
祁霏白目光紧紧盯着他，内心一直在分析着这个男人口中透漏出来的信息。
韩慎发现了当年的事？如果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巴泰当年的计划，又知道自己在新南，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动作？他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你这不是好好的？”杰森不以为意，撇过头看向地上躺着的另外一人，笑到：“不这样做怎么又能跟你说上话呢？”
祁霏白蹙起眉，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跟他说话？如果刚刚他和贺恂上了车，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活命，他就这么肯定自己能看见那枚车底的炸弹？
“......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祁霏白蹙起眉。
“当年那个卧底现在在哪？”
眼皮猛然一跳！一道血色的身影在祁霏白脑中飞逝而过，心跳不能控制的加快，加速消耗着空气中稀薄的氧气。
“韩慎竟然还在找他？”分不清是冷水还是冷汗，透明的水滴顺着祁霏白的脸侧滑落。
韩慎果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不止在找，而且从一开始的一千万，涨到了现在的五千万。”杰森停顿了一下，加了一句，“美金。”
祁霏白闻言眼色渐深，掠过一丝不解。
“没想到他的命这么值钱。”祁霏白嘲讽道，“只不过要让你失望了，他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空间霎时凝固，祁霏白甚至能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瞬间展开的肃杀之气。
数秒的沉默之后。
杰森语气带着一丝惋惜，“......这样。那就非常抱歉了。”
他抬起手/枪，‘咔咔’两声上膛，指向离他几步之远的贺恂，“我只能拿这个警察的命去抵那个卧底的命了。”
祁霏白瞳孔一缩，冷声道，“我没有骗你，巴泰十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祁霏白紧抿着苍白干涸的嘴唇，死死盯着他手上那把手/枪，□□漆黑的枪口透出阵阵死亡之气，他感觉炙热的空气顿时凝固成细碎的冰刺，随着他的呼吸齐齐刺入肺里！什么抵命？这分明就是在威胁他！
杰森不为所动，“你还有五秒的时间考虑。”
祁霏白咬牙不语，燃烧的火苗在他眼底跳动。
“四。”
已经过去了十一年，为什么韩慎这么执意要找巴泰？
“三。”杰森提高了音量。
当年自己放走迪卡的确是为了救巴泰的命，但是他被警方带走之后再无消息，难道他真的没死？
“二。”
不，不可能……
如果他没有死，为什么不来找我？！
“时间到了——”一片嘈杂中，杰森惋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