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熙攘的街道，两道矫健的身影正相互追逐着，和路人擦身而过的瞬间都能带起一股风。
“操！”
贺恂低骂出声，自己不知道已经追了第几条街，前面那人居然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又拐进一条巷口，他紧紧盯着前方那道背影，这个司机绝对不是酒驾肇事，他是故意撞上来的！
突然贺恂胸口一阵钝痛，随着呼吸有越发严重的趋势。
想到刚刚郝岳洋在后面的喊话，贺恂摸上之前在爆炸中断裂的肋骨。
竟然这个时候掉链子！
就在贺恂快要脱力减慢速度的时候，肇事司机突然钻进路边的一个小区。
扫过上方的金色门头，白泽佳苑？
一丝熟悉感在贺恂心里划过，但来不及多想，眼见前面的人马上就要消失在密集的楼栋中，他当即抬腿就追了进去。
偌大的小区跟迷宫基本没有两样，为了采光，楼与楼之间错落顺序没有规律难寻，绿化也以长株植物为主，栅栏里比成人高的树丛太过遮挡视线，再加上散步的居民，行动非常不便。
身上旧伤未愈，终是在七拐八拐不知道几栋楼后，贺恂在一栋楼前彻底失去了那个肇事司机的踪迹。
停下脚步，贺恂喘着粗气蹙起眉看着眼前封闭的绿化隔栏，前面没有路了。
死胡同？
向周围环视了一圈，唯一的出入口就是他身后这条仅够一辆车通行的步道。
贺恂抬起头看向身侧的单元楼入户口，恰好在他扭头的那一瞬，入户铁门上镶嵌的密码锁荧光一暗，而门内一个女人牵着孩子正慢慢朝他走来。
滴的一声，门禁打开，贺恂快步上前，握住了玻璃门把手，接着男孩稚嫩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内。
“妈妈，你看见刚才那个叔叔脸上的疤没有？真的好丑啊！还有他为什么要在门口的垃圾桶里翻东西？他是要饭的吗？”
女人刚想回话就感觉到手上的力量大幅幅度松减，抬起头，就看见门外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可能是刚搬进来，女人对左右上下的邻居都不是很熟，就自然的对着贺恂笑了笑以表感谢，然后瞬间板起脸扭头对孩子进行爱的教育。
“年年，随意批评别人的长相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知道吗？叔叔刚才只是在扔垃圾，没有你说的翻。”
“可是明明……”男孩见母亲脸色严肃也不敢再狡辩，只是夸张的用手比了比，“可是那么——长——的一道疤真的好丑啊！就跟电影里的坏人一样。”
“……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看电视了！”
母子的对话声在身后远越来越远，贺恂已经确定那个肇事司机是逃进了这栋楼内。
他目光落在电梯旁的楼层显示器上，一楼。旁边的另外一部电梯因为故障正在检修，转过身，身后就是整栋楼的消防通道。
男人的去向显而易见，但贺恂没有着急追上去，只是盯着电梯口的垃圾桶，神色谨慎。
他扔了什么？
炸弹？毒品？
如果是炸弹，这个位置，打电话叫支援和防爆组，最快也要十几分钟。
万一是定/时炸弹……
管不了那多了！在警校有过拆弹经验的贺恂心一横，蹲下身小心翼翼拨弄开垃圾桶内的各种包装纸壳。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他并没有看见预想中的倒数计时，直到找到最底端的时候，一只黑色的手机出现在贺恂眼前。
贺恂一愣，伸手把它拿了出来，反复查看了几遍，确定它只是一个普通的智能手机。
是那个肇事司机的？
不对。
——不对，东西已经被那个人拿走了！那盒子，盒子……王超的手机应该也……
虽然手机已经不能开机不能查看内容，但是贺恂下意识确定，这就是王超的手机！
“白泽佳苑……白泽……”
脑中的信息不断排除，终于停留在一份白纸黑字的档案上，贺恂猛地转身看向身后的紧急通道。
这个“肇事司机”是故意把自己引到这里来的！
但是他为什么要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把他引到温建柏的住处？
片刻后贺恂掏出手机，发现好几个未接电话，一条局里的，剩下的全是郝岳洋。
回拨了过去。
“喂？！大哥，你在哪儿呢？”
一声炸吼后，贺恂把手机拿远了些，道：“我追着肇事司机到了白泽佳苑，他藏进小区里面的居民楼了，多找点人手过来堵出口，再找队里的人补一份搜查令，我亲自找闵局批。”
“补？”刚被119从座椅上救下来的郝岳洋一歪头，问到：“不是大哥，你不是想擅——先把事儿办了吧？”
电话那边稍有停顿，“就是你想的那样，快点！白泽佳苑C栋。”
“诶，你——”别乱来！
嘟……嘟……嘟……
“喂，喂？”
靠，挂的真快！郝岳洋放下嘀咕着，刚巧看见一名全副武装的年轻消防员朝他走了过来。
“诶警察同志！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刚好120来了，要不我们送你上去？”
也不知道是哪个热心群众，打完119不算还打来120，这两司机都跑路了，剩下自己独享两个社会资源。
哦，还有两台车。
郝岳洋连连摆手，拍了拍刚刚被卡住的左腿，“没事没事，没伤着骨头，麻烦你们了哈！”
劝走消防员，郝岳洋看着眼前变形的车屁股，内心早已经在滴血，这可是他新买的车啊！
就在眼泪差点夺眶而出的前一秒，郝岳洋利落转身，不再去看惨烈牺牲的玛莎。
“算了，我还是先找队里补搜查令吧！”
东港郊区。
偌大的废弃仓库内空无一人，挑高的二层回字形钢筋走廊已经生锈断裂，顶层的采光玻璃落满了灰尘，让照进来的光线都暗淡几分。
祁霏白双手被束在身后，靠坐在一堆废弃的钢管中，垂着头闭目养神。
温健柏则坐在他对面表情非常谨慎。
其实自己昨天晚上就应该动手完成那个人交给他的任务，但是……
“喂。”
祁霏白闻声慢慢睁开眼，抬起头看向对面的温建柏。
这一眼看得温健柏眉头紧锁，心里更加拿捏不定，大难临头了还这么淡定，他是真的认定自己会因为几句话不会杀他？
“你是怎么知道我——”温健柏一顿，改口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
祁霏白稍稍坐起身，眼底的讥讽一闪而过，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以为你现在应该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
那种白色药片毒品的副作用。
温健柏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祁霏白见他眼底明显的迟疑，有意无意看了眼仓库紧闭的大门，开口：“你吃了多少？”
接着他把温健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他那只微微充血的右眼上。
霎时间祁霏白感觉温健柏身后的场景在眼前变幻转移，不断变黑、变暗……
那是一间四面封闭的水泥房，只有一扇换气扇口往内透着些许光亮，满身伤痕的男人蜷缩在角落里，充血的眼里全是呆滞和绝望，长时间断水断食明显让他脱力，骨头和肌肉轮廓清晰分明，看上去如一具干尸般恐怖。
“……你仔细看他的眼睛。”
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的眼底已经充血，这是副作用前兆。药物已经严重损害了他的脑神经，一天内他的精神会开始混乱，记忆缺失，狂躁兴奋，强烈的幻觉会让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最终他会承受不了这种幻觉和兴奋带来的痛苦而寻求解脱。”
“就算他运气好，没死成，下半辈子也只能在床上或者轮椅上度过。”
突然，地上的男人开始抽搐，白沫不断从嘴角溢出，双腿似不受控制，想站立，却又一次次摔倒，每一次都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地。
周遭响起了嘈乱的脚步，身穿白色大衣的实验员和黑衣保安不断在眼前经过，中英混杂的语句交叠着在耳边响起。
“准备解毒剂！”
“快摁住他！”
男人本微微充血的双眼瞬间变成深红，如鱼目一般凸出，嘴边的泡沫也渐渐变成鲜红的血液，全身抽搐得更加剧烈。
“血压还在升高！”
“解毒剂没有作用。”
“快！通知迪卡先生！”
…………
画面如潮汐般褪去，眼前还是那个潮湿破败的废弃仓库。
祁霏白：“你就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温健柏一愣：“你什么意思？”
“比如持续健忘，容易狂躁兴奋，出现幻觉？甚至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温健柏表情有一瞬间愕然。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的症状一字不差，难道这些不是自己之前嗑药嗑多了的反应？
温健柏眼神一狠，明显不相信：“是毒品都有副作用！就算我有这些反应又怎么样？又不会死！”
那些散冰的吧妹儿他又不是没见过，基本上和他说的差不多！
祁霏白眼底渐渐变得冰冷。
温健柏也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个青年周身的气场也开始慢慢转变，之前的冷静温润全然消失，一股冷冽的邪气从他周边发散开，下意识探手摸向腰间的匕首警惕的看着他，已然忘记他是被绑在铁管上根本无法动弹。
这样明显的动作没有逃过祁霏白的眼睛。
“当然你可以选择不信。不过很快，你出现幻觉的次数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强烈，四肢麻痹的时间更长还会伴随抽搐，意识也会渐渐崩溃，心理和生理带来的痛苦会让你本能求死……”
祁霏白扫过温建柏那双充血的双眼，淡淡道：“但可惜，那个时候你已经不能动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皮肤一寸寸溃烂，感受着身体里的器官慢慢衰竭，直到你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剧痛断气。”
温健柏早就知道那个白色的药片不同于其他常见的毒品，不过也就是一种新型毒品。
“哈哈哈哈，你觉得这种骗鬼的话我会信？那东西充其量也就是个新玩意儿。劲儿是不小，但是新南市面上流通的一共也没多少货，就那点剂量能吃死人？小朋友，你电影看多了吧？”
想到之前他费尽心思寻找那个白色药片的情景，温建柏内心安定许多。
又不是穿肠毒药，只要不过量，那东西根本吃不死人！
心里的顾虑一下子消失，温建柏的眼神也渐渐凶狠起来，盯着眼前的青年狞笑着说到，“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也不要怪我。有什么遗言就快说吧，不然一会你就再没机会开口了。”
祁霏白蹙了蹙眉。
2CI的副作用的确与很多致幻类毒品的副作用很像，以一般吸毒的人来说不会把2CI真正副作用的前期征兆放在心上。
虽然很想骂他无知，但是理智还是告诉他现在不是激怒温建柏的时候，他现在这个状态随时都会失控。
那现在要怎么办？
祁霏白扫过仓库大门在落回温建柏狰狞的笑脸上，眼底露出一丝凝重。
难道他真的要死在这里？
眼前闪过了一张冷冽严肃的脸，祁霏白微微一愣。
温建柏：“你要是没有——”
祁霏白打断了他：“你就没想过你老板为什么自己不动手来杀我？”
“……”
温健柏目光一凝，脑中闪过那把冒着寒光的手/枪。
他知道是谁想要他的命？
“你真的天真的以为他会兑现答应你的承诺？”祁霏白嘲讽道，眼底却是满是谨慎。
现在只能希望这个温建柏比他想象的要贪心一点。
祁霏白微微仰起头，冷笑着，“2CI在国际地下市场的售价远比海洛/因高三倍不止，你就不想知道我的命为什么这么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