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柔克刚家父终想通,命多舛生民多艰

第十一章柔克刚家父终想通,命多舛生民多艰

父亲回来,一回到家就是雷霆之怒,把我和母亲大骂一通,可是却对孟君如说,“你跟着他有什么用,他的心性不定,说不定哪一天又把你给抛弃了,到那个时候你哭也来不及。你爸爸妈妈难道不着急吗?你这样的小,你爸妈会急成什么样啊?卜详啊,你这个臭小子,就喜欢干这样的事,将来,不进去才怪!你气死我了,我没进村,就在镇上听到别人这么说了,真是让我气愤。”

孟君如说,“叔叔,其实这你就不懂了,一直以来卜详对我都很好,从来没有对我生过气动过粗,而且很知道呵护我,每天都能把饭做好,而且时常带我去散心,并且很知道顾家,工作很勤奋,虽然在北大旁听,但是工作从不懒散。”

“丫头,这就是我儿子高明的地方,他从小就会做表面工作,而且做的是天衣无缝,你算是着了他的道了。”

孟君如说,“我愿意。”

“为什么?”

我爱他!说的是那么的坚决,没有一丝的含糊。

父亲大笑了起来,“你们这帮孩子啊,书看多了,就以为生活就是书,其实书哪有生活惊险呢?好吧,你跟他吧。”

没想到父亲的任督二脉竟然也被打通了。

“我就知道叔叔是个开通的人,我们晚辈哪儿做的不对,您肯定会原谅的。”

“丫头,别把我说的那么高明,啥原谅不原谅啊,我只不过在外面混的久了,对一些事见怪不怪了,现在穷小子不努力,自己的女朋友何老婆都可能成为别人的小三儿,电视上都是这么放的,你们这些能把那些浮华的东西看破,找到我儿子这样的穷小子,是你们高尚,我们感恩不尽!”

“叔叔,也别我爸说的那么高尚,是卜详哥对我真心的好。”

“对了,丫头,想吃什么,尽管跟你阿姨说,你阿姨别的不行,在做菜上十里八村都是比不上的,我做的也很好吃,不过这些年在外头就不行喽,哈哈!”

“好的,叔叔,您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我最喜欢吃的就是你们这儿的粉蒸肉。”

“那好,卜详他娘,你就多做些给这丫头吃。”

接着就是买年货,我们也学着北方人吃饺子,因为孟君如就是北方人。

妈妈说不能亏待了人家女孩,我带着孟君如在我们镇上买东西的时候,许多人投来询问又异样的目光,又看着孟君如一直挽着我的胳膊。

在以前,我只要见着那些老夫少妻或者小女孩和一个老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分外的气愤,觉得那些人怎么忍心去伤害一个这么小的女孩,但是当我被挽着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正常,一点也没有羞耻。

于是我和孟君如成了我那儿的新闻,而我也成了新闻人物,我的父母虽然觉得很没面子,但是也没办法,很多事在今天已经不新鲜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过年,吃饭喝酒,走亲戚。

西方的节日多跟宗教有关,我们的节日多跟自然节气有关,再直接一点就是跟吃有关,中国是农业文明,小农经济,平时都是小米饭下锅,很少有大鱼大肉,所以趁着节日多吃一点。于是在这一天人们吃的是酒足饭饱,然后吹一些不大不小的牛。

仿佛整个天下都在你的股掌之上,然后在不久的将来你就可以成唯一一个亿万富翁了,中国人喜欢吹牛。而且因为不计成本,又不纳税,所以有多大的话就说多大的话,反正没人管你。

闲的时候,我就带着孟君如在我们县城闲逛,我们经过一户人家的时候,有几个老男人在阳光下晒暖,几个人虽然白发满头,但是也掩不住他们的帅气,他们就是我们村地主的后代,一门七兄弟,全是光棍汉。

他们是地主之后,特殊时期的时候都正值青春年华,品貌好,读书也好,但是成分不好,结果,升学不能升学,找女朋友都没人愿意跟他们相处。

于是他们的青春就这样在特殊时期中在日后的岁月里被消磨殆尽,父亲在特殊时期中被批斗致死,而母亲也在兄弟们壮年的时候撒手而去,老三曾经找了一个SC籍的女子,可是那个女子,一来到他们家,看着这么多光棍汉就被吓跑了。

于是兄弟几个再也没有人跟他们说媒,于是就这样慢慢老去。在我小的时候,我从他们家门口经过的时候,经常会看到几个兄弟和母亲在一起吃饭的情景,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仿佛一场哑剧。

那是怎样的一种压抑啊,可是全村人的思维似乎还停留在特殊时期,没有人流露一丝的怜悯,没人为他们鸣不平。他们一旦去主动去找女性的时候会让人鄙视甚至谩骂,连那些村里的寡妇也不愿找这些人改嫁。

这群兄弟,就这样平日里劳动,在田里面朝红土背朝天,插秧或者割稻,一旦有女性从田间地头走过的时候,他们兄弟就会停下手里的活歇一歇,看一看这些女子,不辨女子的容貌,只要是女子就行,而我们村里的当时的村长却有好几个姘头,他们一个也没有。

有一次老五找了一个寡妇,结果寡妇和他被我们那儿的人抓起来,绑起来,然后然后游街示众,并且浑身被泼满屎尿。

我当时很小,也跟着谩骂,但是我不愿投掷石子,因为那个时候我感觉那个寡妇很美,老五很帅,老五满脸沧桑,但是剑眉耸立,眼睛极大,面目奇伟,很像门神,在众人泼屎尿的时候,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怨恨与难过,一切他似乎都在默默的承受。

我现在想起来他那个时候似乎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因为这么多年的迫害,已经让他根绝不到疼痛为何物,自己是地主之后,理应收到这样的“礼遇”。

他冷静的眼神中似乎想到自己的父亲,被批斗的冬天,穿着一身单裤单褂被红卫兵按在水里的情景,那水就是锦河水,而那时的冬天锦河是结冰的。

孟君如听完我的讲述就说,“这些东西我们无法立即理解的,我们对特殊时期很是隔膜的,虽然你是我老师的时候就对我们讲这些,如今你还是对我说。”

我笑笑,是的,面对过往,尤其是新近的过往,我们都会觉得隔膜,所以我们这辈人对五四隔膜,对先秦汉唐魏晋却分外熟悉,这个远和近真是让人说不透,我不是学者,也无暇去深究。

共语的时代,个性是不被尊重的,那么这群人的命运就这样被淹没在历史里,这些人百年后也是白骨一片,但是冤魂是不会散去的,因为庄子说过,飞鸟影不徙。

悠悠的锦河水流逝不了这些事,在这片锦河大地上,我们这些人离去或者归来,活着或者死去都不能改变什么。

当我用电车载着孟君如在锦河的沿岸行走的时候,孟君如很感概我们这块地方风光很像桂林的山水,因为孟君如告诉我她小的时候是在桂林长大的,那是她外婆家,虽然在脑子里还记者一些人和事景与情,但是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辨不清楚了。

“那么你一直随着爸爸妈妈漂泊。”

“是的,所以我只要心灵安静了,就感觉那个地方是我家了。”

“我应该向你学习。”

“不用的,其实我觉得你比我还能随遇而安。”

“我们不必互相吹捧了。”

“这是必须的,不然生活就太没有趣味了,我们两个虽然相爱,但是有时候处事还是能呈现出代沟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这就是常言说的距离产生美,不然什么都没有,就会出现问题。就像有些夫妻在外界看来是那么的恩爱,但是没多久就传出离婚的事来,就像有些人没有任何缺点,但是一旦犯了法,别人都会奇怪。”

“你直接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不就得了,就喜欢那么费事,还是尼采的话说得好,别人使用一本书,他用一句话。哈哈哈!”

“那么,你就是女尼采。”

“你是柏拉图。”

“你是亚里士多德。”

“好吧,哈哈哈哈哈……”

我们笑声嘹亮。

我的车速很慢,我能听到孟君如在哼唱歌曲,那歌曲是她写给我的。

当然,曾经我写过很多歌词给她,后来她说她要保留起来,将来都成为传唱的歌曲,就算不能,这样保留着就是好的。

我想这样的日子就是快乐吧,可是日后我们生分了呢?我不敢想象了,我对自己是没有把握的。

我在想自己如果能写作就好了,不然我会为我们这片土地写写我的亲戚和这帮乡亲的故事。乡土气息的文字在我们这代人身上殆尽,因为我们自幼关注的不是乡土,是远离乡土改变命运的梦想,小时候有个同学说自己理想的时候,说自己长大要做个农民,结果引来全班的哄笑,就连我们的老师也说那位同学,真没出息,你们要做就做知识分子,我们有知识了,但是还不是分子,我们连原子都不是,我们在这个社会上大可忽略不计。

我们的车在锦河边我最喜欢的那棵楮树旁边,楮树的叶子在冬天里早已落光,但是随意生长的枝杈就像一个舞者定格的动作那么的静美。

我和这棵槠树的缘分太深了,冥冥中我就是他。就像托尔金在《指环王》中把树的精灵写的那样美一样,他们在拯救着我们,我想人和树之间的缘分是天长地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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