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聂华大声喊道:“红卿同学!等一下,红卿同学!”
红卿的脚步有了些许迟疑,但依旧坚定地跑着,似乎有着无比重要的事,无论是什么也不能让她停下脚步。
聂华在心里咒骂着自己的身体素质,竟然跑得这么慢,而且才追到这里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忽然,红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不得不停了下来。聂华趁这个机会赶忙追了上去。
“红卿同学!”
靠近一看他吃了一惊,红卿正扶着一侧的墙壁,神色痛苦,剧烈的喘息声在无人的大厅中回响。
原来她光是跑步,就已经用上了全力。
聂华的心微微被刺痛了。
“你没事吧?”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红卿一边把手压在胸口,一边瞥向聂华。
“不然这里还有别人吗?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啊?”
“……不关你事!”红卿一把推开聂华,又继续奔跑了起来,不过这一次速度慢了许多,从她跌跌撞撞的脚步来看,她的体力已经见底了。
“你知不知道那个怪物正在追你,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
聂华苦苦劝说着,但是红卿眼中的光芒让他无法去阻拦她。
背后暂且还是空无一物,只是不知道蜘蛛怪人何时会追上来。
“一定要,一定……”
红卿默念着什么,忽然转向,打开了旁边的一扇门,看来是到了她想来的地方。
这里大概是某个社团活动室,看起来很乱,角落堆了很多东西,但是应该经常有人细心打扫,地面几乎是一尘不染。
窗台上放着两个鸟笼,里面两只色彩斑斓的鸟跳上跳下。
红卿来到窗台边,把两个鸟笼抱入怀中。
“小赤,小青,没让你们害怕吧?我就在这里哟……”仿佛是安慰一般轻柔的声音。
“你……就是为了救它们才不惜跑到这里来吗?”
红卿回头看了聂华一眼,点了点头。
“假期里每天我都来这里喂食打扫,它们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能抛弃它们。”
“你也太……要是因此你出事了该怎么办,以后谁来照顾它们?”
聂华不禁有些恼火,他虽然不是无法理解红卿的想法,但是为此就做这么冒险的事,是会让别人担心的,比如他自己。
“有些蜘蛛是以鸟类为食的,你不知道吗?”红卿的语气变得冷淡,似乎在对聂华说“你怎么还没走”。
“它现在更可能是想以你为食,算了,跟我一起赶紧离开这里……”
聂华作势去拉她的手,而她则是满脸防备地向后退去。
“轰!!!”
在轰响中聂华的手落空了,外面传来了不亚于之前听到过的巨响,他赶紧走出去查看,却发现隔壁的墙壁破出了一个大洞口。
如同被手枪抵住后背一般,体表的神经如同被针刺一般细微地疼痛起来,危险的预警叩击着聂华的胸口。
他死死握拳,手指相互挤压,以此强迫自己冷静,一边用梗塞的喉头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快跑……”
“怎么,到底是怎么了……?”红卿把鸟笼抱在怀里,怯怯地问道。
此刻聂华大气都不敢喘,他明白在墙面背后烟尘缭绕的洞口中,潜藏在暗处的怪物正与他对峙着,一旦在它面前露出破绽,它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刺穿。
“喂……”背后的红卿不明所以地靠近聂华,用手扯了扯他的衣摆。
聂华的注意力被红卿吸引,就在这时余光瞟到了视野边缘悄然扒住破碎墙壁的爪子。
“不好,快逃!”
聂华当即转身,将红卿推向走廊的右侧,与此同时“咻”的长啸刺破空气,接着便是背后房间的架子倒塌的响声。
红卿因为突然被推,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她满面愠怒地回头,脸色却倏然变白了。
一根半透明的银色丝线穿透了聂华和红卿刚才所站立的位置,弄倒了社团活动室里的置物架,然后深深嵌入了墙壁中。
“别回头,有多快跑多快!!”聂华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红卿立刻抱起鸟笼向外侧走廊跑去,聂华也紧跟在她后面。边跑他边回头张望,刚才被破坏的墙面边缘,一颗没有皮肉、干枯狭窄的头颅探了出来。
红卿在前面拼命奔跑,她深埋着头,双目紧闭,头随着跑动无助地摆动,喉咙处不断发出“嘶嘶”的哮鸣音。笼中的鸟似乎也和主人一样不安,“咔哒咔哒”地在鸟笼里蹦来蹦去。
看着她紧缩的瘦小肩头,实在是于心不忍。
“拿过来,我帮你拿!”
聂华伸手夺过了红卿手中的鸟笼,替她分担了不少负担。
令人背后发寒的“咔嚓咔嚓”的摩擦声和墙皮剥落声从后方不断逼近,虽然没有看见,但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逼近,聂华似乎已经看见了那张布满獠牙的血口将红卿撕咬碾碎的场景了。
蜘蛛怪人身上弥漫出的黑雾已经布满了两人脚下。感受着下方的凛寒,聂华长吸一口气。
“跟我来!”
他把右手鸟笼的把手塞入嘴中,然后拉住红卿的手,几乎是拖行般带着她跑了起来。
一层西侧有一栋还在装修中的体育馆,那里应该能够作为躲藏的地方。
在这场生与死的赛跑中,聂华激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红卿埋头闭上眼睛跟随着他,似乎已经把一切都交给了他,一路不管不顾地奔跑。
心中产生了很奇怪的感觉,红卿的命运仿佛籍由交叠的手掌与自己连接了起来,仿佛诉说着她将自身托付给他。
这一刻聂华似乎已不是班级里不受欢迎的差生,而是承载着他人愿望值得信任的重要之人,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被别人信任。
背后多次传来的“扑通”声震动着聂华的心脏。蜘蛛怪人几次从墙壁上跌落、摔倒,若非如此两人早就被追上了,聂华甚至怀疑它是不是只是为了享受这场追逐猎物的游戏。
终于,两人来到了体育馆的门前,聂华掀开一旁的红地毯,取出钥匙打开门进去,然后赶忙把门反锁了。
“呼啊……哈啊……”他气喘吁吁地跌坐在了地面上,把鸟笼随手放在了一边。红卿似乎也累得不行,马上倒在了地面上。
“……总算是逃出来了……”
有这扇实木大门挡着,应该没问题吧?再说了,体育馆的隔音墙可是要比走廊的墙更坚韧,蜘蛛怪人能耐再大也应该打不破。
这样想着,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放松了下来,因为方才高度的紧张,一下子松懈后,身体仿佛被抽走了力气一样瘫软了下来,聂华索性整个躺倒在地上歇息着。
“咔嚓咔嚓……”
什么东西摩擦金属的声音。聂华敏锐地竖起了耳朵。
声音是从上方的通风管道中传来的……
一瞬间,聂华后背发凉,被什么东西注视着的感觉尤为明显。
他硬着头皮抬起了头。
蜘蛛怪人悬挂在天花板上,它细长的肢体几乎折叠了过来,紧紧抓附着墙面,八个单眼旋动注视两人。
“红卿!”
聂华急忙想叫红卿快跑,但是一转头却注意到她似乎有些许不对劲。
红卿蜷缩身体侧躺在地面上,身体不自然地抽搐,胸口上下起伏,从喉咙中发出了悠长嘶哑的抽气声,宛如一个破旧的风箱。
“你、你怎么了!!”
聂华摇晃着她,她神色痛苦,眉头紧皱,仅仅是呼吸就用上了全力。
“我有……哮、哮喘……”
她竟然有着哮喘病还要这样勉强自己!
从红卿口袋中散落出一个“J”型的盒子,似乎是某种吸入剂,聂华赶紧把药剂塞到她手里,然后抬起头直面蜘蛛怪人。
“这可不妙啊……”
对了,变身,变身然后战斗不就好了吗?
蜘蛛怪人像是在审视猎物一般,死死盯住两人,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扑上来。
它那碎块化的面孔宛若恶魔,肢体上的绒毛似乎尖锐无比,自己真的是这种东西的对手吗?
“跑……”红卿趴倒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声音,眼中含泪向鸟笼伸出了手。
已经无路可退了,此刻不战斗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虽然不知道那两人为何而把假面骑士的力量交给自己,但是现在变身就是自己也能做到的事!
“那个,红卿同学,对不起,我还不想死在这里,我要撤退了。”
聂华说着,然后跑向红卿看不见的地方。把红卿一个人留在那里的时候,他似乎能够看见红卿眼中的绝望。逐渐远离时,她蜷缩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渺小。
是啊,太过分了,但是必须这么做。
为了保护她,也为了保护自己。
直到出了动弹不得的红卿的视野,他极速从校服口袋中掏出变身器,因为想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用到,他一直把两个累赘的东西带在身边。
【Ruin omen!(毁灭预兆)】
将绝灭十字与万象之钟交错。
【Emerge at present!(此刻初现)】
在那一瞬间,天花板上的蜘蛛怪人向红卿扑去。
“变身!!!”
【Endless&Eternal combination for an instant——seed will be born here!(无尽与永恒结合的一瞬——根源将于此诞生)】
围绕身体转动的表针以及灰白色的光幕中,假面骑士的身体渐渐显现。
在那一瞬间,聂华进入了「状态」。
世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在空中张开螯肢的蜘蛛怪人的动作变得无比缓慢,几乎凝滞在空中,同时它口中发出的怪异嘶吼也放慢了无数倍,变成了低沉的重低音。
聂华迈开双腿冲了过去,在化为假面骑士Dio的时候,强大无比的力量就充盈了整个身体。
蜘蛛怪人的利爪即将触碰到红卿的一瞬间,聂华赶到,将它撞飞了出去。
时间的流动恢复了正常。
蜘蛛怪人的身体在地面上高速滚动,把临近建好的体育馆的地面犁出了一道大沟。
“我做到了……?”
聂华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品红色的装甲覆盖其上。
地面上的红卿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聂华,然后就晕了过去。
蜘蛛怪人再次爬了起来,扭动变形的身体,那包裹四肢的肌肉似乎说明了它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这么看……果然还是好可怕……”
聂华只觉得脚发软,竟然要正面面对这种怪物。
蜘蛛怪人调整好身子,再次扑了上来。
“不行啊,太吓人啦!!!”
能够轻易打破墙壁的利爪向聂华挥来,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
“欸?根本不疼?”
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蜘蛛怪人徒劳地挥动利爪,然而身体上只有好似瘙痒一般的感觉。
“难不成……我比想象中还要强?”
聂华试着挡了一下蜘蛛怪人的攻击,它的前肢被轻而易举地架住了。
“然后……”
抬起脚轻轻一蹬,蜘蛛怪人就横飞了出去,镶嵌进了墙壁中。
“好厉害,这真的是我吗?太强了啊哈哈哈哈!”聂华惊喜地看着自己强大的能力,只是轻轻地一挥胳膊就有数吨的拳力,已经超越人类了。
“既然如此,就轮到我主动进攻了!”
聂华信心大振,向着蜘蛛怪人冲了过去。
“嘻——”蜘蛛怪人忽然发出了好似嬉笑声般的叫声。
从它大张的口器中,忽然喷发出了成捆的白色丝状物,那些丝在触碰到聂华身体的一瞬间,便宛如活了一般,自动将他卷绕缠住了。
“唔……这什么东西!”
不能动了,即使拼尽全力,也依旧无法扯开这蛛丝!
危机感满上聂华的心头,他忽然响起曾经不知在哪里学到过,蛛丝的韧性甚至远甚于钢铁。
蜘蛛怪人却没有趁机发动攻击,它几乎完全停了下来,破碎的外壳中流出绿色的血液,它舞动前肢,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头部,而身体似乎不断在发生着变化。
“那是……!”
另外四条肢体穿透外壳,从身体中向外刺出,它的口中发出疼痛难耐的低吼,似乎要把整栋建筑震塌。
聂华诧异地看着蜘蛛怪人的下腹部不断隆起,与胸部的交界处仿佛要断裂一般,生长出了明显的分节,同时透明黑色的外骨骼从外壳下浮现,护住了身躯,肢节上的绒毛也渐渐生长。
它在生长。
难道说之前见到它的时候,它一直处于幼体状态吗?所以才那么久都没有追上自己和红卿,发动攻击也无比迟疑,它在等待自己成长完全!
现在无疑会更加难对付。
聂华咬紧了牙。
终于,蜘蛛怪人的暴动平静了下来,它全身一阵抽动,然后便仿佛调配完成一般,昂头看向聂华,口器张开,形成了残缺的笑容。
“难道……第一战我就要死了吗?”
聂华看向红卿,她还倒在那里。
蜘蛛怪人八肢并动,在地面上爬行了起来,此刻它的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的影子了。
它细长的肢体敲打地板,“铿铿”地来到了聂华面前,明晃晃的毒牙在他眼前晃动,从毒腺分泌出的毒液滴落在地,被腐蚀的木地板冒出青烟。
蜘蛛会把毒液注入猎物的外壳,等起溶解后再用口器吸食,聂华想起这个恐怖的知识。
“会死?谁会死啊,我才不会死呢!”
他低声念叨着,忽然转为怒吼。腰腹部发力,被蛛丝包裹的身体弓了起来,伸出双脚直抵蜘蛛怪人的下颚。
“咝————”
獠牙的碎片飞了出去,它的脸部变得血肉模糊,几只单眼也被踢瞎了。
墨绿色的血溅了聂华一身,他根本不顾,转身滚向一边,蛛丝蹭过卡入地面的獠牙,上面沾着的毒液立刻将蛛丝溶断了。
蜘蛛怪人暴怒地挥动前肢,不料却被聂华捏住了前爪,稍一用力,那爪子便四分五裂。
他向后挺腰,把蜘蛛怪人整个翻起,然后重重地砸入了地面。
蜘蛛怪人口中再度喷出蛛丝。
“同一种招数,怎么可能中第二次呢!”
聂华瞬间进入短暂的「状态」,用手卡在了它的喉咙上,蛛丝立刻喷歪了方向。它竭力调整角度,但随着聂华手上力气不断加重,从它口中喷出的丝束也越来越无力,最后垂下的丝几乎糊住了它自己的脸。
镰刀一般的后肢向聂华的背压来,却被聂华敏锐地感知到了空间的变化,瞬间伸手向后抓住了后肢,然后向相反方向折去。
“哫!!!”蜘蛛怪人发出了尖细的惨叫声。
但是聂华还不打算饶它,他手握两根被生生掰下的肢体,全力向它的胸腹交界处刺去。
“噗嗤!”
难闻的焦糊味散发到空中,不知是刺破了什么腺体,蜘蛛怪人从中断开,被截断成了两半。
“接下来……就是终结了!”
聂华疲惫地直起身来,旋动腰带上的金色齿轮。
蜘蛛怪人的脸不断耸动,似乎在哭泣,又像在示威,从那血红色的单眼中,聂华似乎感觉到了它的胆怯与恐怖,以及绝望。
有什么办法,谁让你先想要杀死我们,别到现在又来表现出你也有情感啊!
内心如此呐喊道,聂华开口了:
“我把接下来这招称作骑士风雷电,不知道算不算是个好名字,但这就是你的终结了!”
万象之钟的指针此刻仿佛受到了召唤,彼此交错转动着。
腰带也适时响起了音效。
【Rider Wind-thunder-Lightning!(骑士风雷电)】
聂华的身影跃至了空中。
与此同时,蜘蛛怪人仿佛挣命一般,拖动分离的下半身,然后用前肢卷起脸上的蛛丝,刺入胸腔和下腹,拼命编织着,把自己断裂的生命重新缝补。
他对准空中的聂华,喷出了生命中最后的蛛丝。
聂华平展双臂,犹如十字架拓印在了他的躯体上,接着上半身与伸出的右腿与120度展开的表针重合,全身覆盖金色的光芒,向下飞踢了出去。
蛛丝在接触那脚上附带的金色光芒之时便完全瓦解、撕裂,变成无数小段下雨般散落,聂华以天神下凡之威破开一切障碍,正中蜘蛛怪人。
脚掌刺入喷薄蛛丝的口器,将整个头颅碾成了齑粉,然后在其背后产生了金色的卡牌虚影,他就那样穿过重重虚影落在了地面之上。
飞踢的爆风将残余的尸块吹飞了出去,撞破了体育馆的墙壁,散落在西侧操场上,然后升腾起了璀璨的爆炸。
聂华奇怪地看着爆炸的余焰,因为他明白一件事。
最后的爆炸不是他的骑士风雷电所引起的。
算了,总之是终于赢了,第一次战斗,就弄出了如此之大的动静,怎么说好呢,学校不会要向自己索赔吧……
聂华苦笑着,看向背后,红卿已经不在原地了,一同消失的还有两个鸟笼,大概是她好转后带着鸟儿去安全的地方了吧。
从今往后,自己要如何呢?
是就这样身为假面骑士继续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