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尴尬地站在门前，来来往往的人向负责人打招呼才让他反应过来。
“我们的大首领比较低调，实际上，他活动的场所更多是在克洛缇亚研究部……我是说前任大首领。”
林博士走近一看，果然房间的门牌上写着“大首领”的字样。
负责人走在前面，推门进去，并没有想象中的别有洞天，里面真的只是一个又脏又乱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椅上的男子把腿翘到了桌子上，正随手把玩着一个附有逐日之鹰标志的帽子，注意到有人进入办公室后，赶忙把帽子带回了头上，坐姿也恢复了正常。
“岛云，你回来了啊，辛苦你了。”男子对负责人打着招呼。
“是，大首领，人我已经带到了。”
被称作“岛云”的负责人后撤半步，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直到这时林博士才不得不确信这个帽子上带有标志的人就是伊卡洛斯的大首领，而对方胸口的铭牌上也明确表明了其身份。
“不好意思……请问……您就是伊卡洛斯的最高层领导吗？”
林博士感到一阵别扭，年高德重的他不知应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一个对他来说太过年轻的领导。
“很高兴见到你，林博士。你在学界享有盛誉，我早已久仰大名，十分欢迎你加盟伊卡洛斯。”
伊卡洛斯的大首领起身欢迎，不知为何，虽然言行举止都很得体，但林博士感觉他的身上隐藏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冷漠。
“大首领过誉了，但我有一些疑惑，能否向您请教一下。伊卡洛斯的势力分布全世界，学界其中也有不少同僚建树在我之上，但却没有收到邀请，不知为何您偏偏指定了我？”
“这个嘛……”大首领保持着完全没有情感起伏的微笑，嘴角微微上扬，但眉毛和眼角未见一丝弧度与皱纹。
“事实上，指定你的人不是我，而是上代大首领，现在的伊卡洛斯依旧把他的话当作遗志落实。不过指定博士的个中原因我也大约能猜到。”
“愿闻其详，这也能让我在今后的工作中快速找到自己的定位。”林博士谦逊地问道，尽管他面前的大首领只是一位年轻的无名之辈，但却没有时下年轻人的轻狂，他很好奇如此的一个人如何成为了伊卡洛斯这个庞然组织的领袖。
“博士专长的领域是基因工程吧？曾在生物改造方面有着杰出的实验成果，以及无人可比的丰富经验，前任大首领大概就是看上了这一点。”
“但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伊卡洛斯究竟是一个什么组织？在曾经的会面中，以我对伊卡洛斯的理解曾以为它是一个非盈利性的跨国科研学会。但后来伊卡洛斯的种种行为和隐蔽性表明了其存在必定不被各国认可，是一个拥有庞大资源的无政府机构，并且与克洛缇亚这种生物有着密切的联系，为此我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的负责人闻言刚想回答，却被大首领打断了，他回到座位下，悠闲地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抽出一条速溶咖啡，然后在一旁的饮水机接了热水，一边悠闲地喝咖啡，一边向林博士解释：
“这个问题几乎每一个会面的人都会问我，为此我只能回答，伊卡洛斯并不是什么学会、俱乐部或是基金会，它的诞生背负着重要的时代意义，也是必须要建立的一种合理存在，哪怕要与世界政府和人类对立。世界犹如天平，当一边称盘上砝码过多时，另一边就必须要放上等重的东西加以平衡。”
“天平的对面……这么说伊卡洛斯是具有反动性的非法秘密组织？”
“不，博士，与世界对立只是不得已为之的手段。”
“那么……”
“呵……”
嘴角勾起的弧度，犹如射日之弓一般，似乎蕴含着颠覆一切之意。
“天平的对面是……克洛缇亚。”
大首领低沉的嗓音如同鬼魅般响起，萦绕在林博士的耳旁。
“这……为什么？”林博士大为动摇，同时也不明所以。
“林老师，我想问你，你为何同意加入伊卡洛斯。”
负责人岛云在一旁插话道。
林博士几乎是马上就给出了答案：“为了科研献身，我不在乎什么荣誉与地位，我只是想追求自己毕生所学之物，然后期待攀上更高的高度。”
“那么，林老师，当你真正明白克洛缇亚，还有这个基地本身的秘密时，一切就都将会明了了。”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林博士对眼前两人的态度感到恼火，“是觉得我的忠心不够吗？我已经和你们签下了合约，为了求知，我不惜抛下了我的工作和身份，甚至舍弃了自己的家庭和地位，背叛了国家来加入你们这个扬言反社会反人类的组织，现在你们却连让我卖命的理由都不告诉我？”
面对着大动肝火的林博士，大首领却表现得格外镇定。
“博士，还太早了。有些事情不能一蹴而就，而是需要循序渐进，若是真的轻视你那我绝不会让岛云去亲自接你。我们想保留这份惊喜，以后你在对克洛缇亚的研究时，会逐渐接近那个秘密，触及到伊卡洛斯成立的核心。”
大首领的言行可谓一切都完美无缺，不露任何破绽，但也正是这样，才让人感觉看不透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就好似一个为此存在的，精准无误的机械。
“大首领。”与林博士的对话告一段落后，负责人忽然出声，以半躬姿势向对方请示着。
“有什么要汇报吗？”大首领一边看着手旁的资料一边问道。
“关于保卫局的动向，在今早的新闻中，官方已经正式公布了克洛缇亚的存在。”
“嗯，这是预料中的事，这也是我们开展正式活动的信号了。”
“大首领对时局的变化一直看得无比清晰，但有一事属下尚且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次保卫局对于克洛缇亚事件没有选择隐瞒，而是公开了呢？虽然网络上事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今后克洛缇亚也会层出不穷，但凭借他们的势力，依旧有能力将事件压下去，何必要采取这种可能会引发恐慌的做法呢？”
林博士默默聆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此时正谈到关键性内容，他也无比好奇。
“岛云，保卫局的做法，已经可以看为他们对我们下达的预告了。”大首领锐利的目光指向负责人，“之前的会议上你也告诉我了，现在的伊卡洛斯开始不计后果地开始大规模行动，自然也愈发引人注目，想必保卫局已经在许多方面注意到我们了。”
“看来你们的反侦察能力不怎么样啊。”林博士在一旁调侃道。
“不，林老师，我们完全有能力抹除我们行动的任何踪迹，只是现在已经无需这么做了。”负责人高傲地宣称着，“实际上的确如此，能隐藏到今天，已经足够说明伊卡洛斯情报管控能力之强了，林老师，想必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吧？”
听到负责人的话，林博士不明所以。
“想必你也注意到了，有关生物学术领域的空缺。”
经过这一提醒，林博士立刻恍然大悟，“某些与基因相关的学术领域有着明显的空缺，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起，研究进度便开始变得缓慢，后来更是成为了无人涉足的领域，即使是浅层的课题也无人去做或做到一半就放弃了，难不成……？”
“没错，这是我们伊卡洛斯干预的结果。”负责人说道，然后看向办公桌，大首领默许了他继续解释。
“通过排除相关领域的研究者，以及对有关的科研进行有意的阻遏，使得至今世界上没有人掀开首任大首领曾涉足的秘密书页，那对人类来说为时尚早的秘密也就这样被隐瞒到了今天。”
“这是垄断，对知识和技术的垄断！”林博士面色铁青地说道，他的胡子差点因此翘起来。
“确实如此，博士。”大首领不慌不忙地说道，“保卫局大概也是察觉到了我们伊卡洛斯一直以来的暗中阻拦，才会做出这种的事吧。否则他们绝对不会公开尚未查明的疑似人造的新型生物，或许此举会引起民众的激烈反应，但同时也能煽动人们对克洛缇亚的敌对态度，从而延伸至背后的伊卡洛斯。等待人们对克洛缇亚的厌恨日益高涨，到时被保卫局搬到明面上的伊卡洛斯就会成为人人喊打的存在，迫于外界压力，那些原本资助伊卡洛斯的企业也会终止投资，这样伊卡洛斯就会土崩瓦解，被轻而易举地一网打尽。理想情况确实如此，但是因为信息差而引起的不公平要素似乎遏制了他们的想象，他们所做之事并不会有任何成效，这也就说明了我们之前所做的情报管控是成功的。”
听到此言，负责人立刻茅塞顿开，“大首领，您果然有着首任大首领的风采，您的才能必将引领伊卡洛斯走向宏伟的未来！”
大首领只是摆了摆手，似乎并不在意。
林博士犹豫了一下，问道：“贵组织拥有如此庞大的规模，以及数不胜数的资源与人才，作为非法性质的无政府组织，一定需要许多私人的投资才得以运作，但是负责人之前却说在有关克洛缇亚的研究几乎是一张白纸，我很疑惑，在第一头克洛缇亚出现之前假如其没有任何价值，不具有明显的经济效益，伊卡洛斯是如何笼络资金，并在几十年间不断发展壮大的呢？为什么那些唯利是图的企业家会愿意为您投资？”
“当然，曾经与现在的伊卡洛斯完全不值得他们投入一分钱，没有任何经济价值，也不具有任何收益。”大首领神秘一笑，那笑容深邃而毫无波动，“但是博士你需要明白，那是在社会还在正常运作的前提下，所谓经济，是指人类正常行为中社会物质生产及再生产的活动，但如果未来几十年内，经济却有可能因为各种因素而分崩离析、化为乌有呢？当社会不存在，一切都不再重要时，寻找唯一的诺亚方舟，是否才是最重要的事？”
“因为克洛缇亚的出现，未来几十年也许会发生什么大灾难？可我无法理解，就算克洛缇亚是有着远超人类体质和智慧的物种，但凭借着现代人类文明，要消灭它们也轻而易举，它们不会对人类文明带来丝毫危害。”
“不是未来，而是当下。”负责人在一旁补充道。
“伊卡洛斯的真正存在意义，知道的人很少。伊卡洛斯的整个组织有着数以万计的成员，其中大部分是雇佣关系的低级人员，他们处于组织的外层，不知道伊卡洛斯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报酬而为我们工作着……但是，伊卡洛斯的高级、内层人员中，当他们得知了那意义后，却往往都是不计回报，呕心沥血，不顾一切地工作着。仅仅因为他们知晓了使命，必须由少数人承担的使命，你也是那少数人之一，博士，所以你有着为此付出的义务。”
“林老师，很快你的研究就会涉及到内核，届时……”负责人替大首领说道，他指向了林博士肩膀上的徽章，“徽章的位置高低代表着其在组织中的地位，而徽章位置高于肩膀的人，就有权知道组织的秘密，他的徽章也是特殊定制品。它会时刻监视着佩戴人的行为，如果你企图扔掉它或者做出泄露组织情报的事，会立刻触发警报，然后就由我们来处刑佩戴人。”
“什么？！”林博士好似见到了瘟神一般，想要把徽章从肩膀上掸掉，但又好像想起什么停了下来。
“你们疯了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连做什么都要被监视，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吗！”
“这不是疑心，而是以防万一，无论采取何种方式，这里的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无论是对内层人员的监视，还是对相关领域的情报管控，目的都只有一个，真相对于人类来说还太早了，一旦被大众所知，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善意的谎言隐瞒的往往都是暗日无天的残酷。为了避免罪孽的滋生，就一定要有人挺身而出承担这罪孽，那就是前任大首领，以及他创立的伊卡洛斯。”
“……”
沉默了许久，林博士再次望向了眼前的大首领，望向了这个他曾经认为浅显的男人。
在终于截止住内心波涛般的鼓动后，他再次开口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是伊卡洛斯的大首领？”